拿回去吧
何嘉韻明顯感到白玉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再看那張小臉,被氣得青白交加。偏偏那江從芝還不解氣似地朝她揚了揚手里的局票,輕笑一聲說:“既然唐少爺誠心相邀,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一旁的孟贏軒突然開口問道:“芝小姐準備要離開了?” “表演也看了,笑話也看了,我還留在這作什么?”江從芝站直身子,冷漠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孟贏軒,又回頭環(huán)顧眾人一圈,最后眼神落在白玉身上。她掀唇一笑,嘴角的笑意彌漫到眼睛里,清楚地說道:“我就不陪白小姐玩了,唐少爺還等著我過去。” 白玉面皮上盡量保持著冷靜,但臉皮下的肌rou已經(jīng)忍不住微微抽搐,何嘉韻拉住她袖子扯了扯,心里十分擔(dān)憂。而那江從芝像是打了勝仗,昂首挺胸輕快地從她倆身邊走過,留下一陣香風(fēng)。何嘉韻朝幾位老板太太簡短地說了幾句抱歉,急忙拉著白玉出了門。 白玉像是丟了魂般沒有反應(yīng),直到何嘉韻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yīng)過來,嘴巴一撇,眼淚嘩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雖然這一番確實將白玉氣得不輕,但江從芝到了車上也免不了掉幾滴眼淚,縱使她是妓女,但何曾當(dāng)著這么多人被羞辱過。“芝姐兒別哭了,”寶熙心疼地安慰道,“我們回去換個衣服再去唐少爺那邊吧?” 江從芝吸吸鼻子,揉了揉又開始有點難受的腳踝,搖搖頭對車夫說:“現(xiàn)在就過去。” 寶熙嘆口氣,擔(dān)憂地問道:“那...孟老板那邊就...就直接...” “他要我陪他出局就是看中我能給他長臉,剛剛不管是趙太太為難我、還是白玉為難我,你看他哪點有維護我的意思?”江從芝把外套攏得更緊一些解釋道,“既然唐俊生的局票來了,我也省得和孟贏軒耗。” 做到江從芝這等地位的倌人是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的客人的,寶熙雖然擔(dān)憂,但見她這般模樣便也不再置喙,愧疚地說道:“怪我沒有帶多的衣服過來,不然...” 江從芝輕輕笑了笑安慰她:“幸虧你沒帶衣服過來,不然我一會兒怎么向唐俊生訴苦?” 寶熙知道江從芝在安慰她,心里一暖,低頭嗯了一聲。 唐俊生的局離得不遠,沒幾分鐘就到了。寶熙依著江從芝的吩咐去叫了唐俊生出來。 唐俊生正納悶,一般不都是直接進來的?怎的這回還要他出來接了?他人剛到門口,就看見黃包車前站著一個披著大衣的女人,大衣只蓋到大腿,露出薄薄的襯褲,纖細的腳踝下踩著一雙白色的方頭高跟鞋。 “芝芝?” 江從芝轉(zhuǎn)頭,看著俊逸的男人蹙眉走近,一雙眼里瞬間就蒙了一層水汽:“唐少爺。” 她嘴唇蒼白,呼吸間帶著一絲絲的酒氣,眼線在下眼瞼化成一小片黛色,一看就是受了人欺負。江從芝自從那事之后就不待見她,此時這小臉一垮,惹得唐俊生心都揪了起來,生怕又出了上次她被綁架那樣的事情,扶住她的肩膀急急問到:“出什么事了?誰欺負你了?” 一邊的寶熙氣哼哼地說:“還不是你那個好太太!沖進了我們芝姐兒的局上,當(dāng)著眾人的面脫她衣服!” 江從芝微嘆一聲:“寶熙!” 唐俊生腦子有點沒轉(zhuǎn)過來,他太太? 江從芝吸吸鼻子,朝他微微施了一禮:“我剛接下唐少爺?shù)木制保仔〗憔蜎_進來說我身上那洋裙是她的,就是之前我在你家里換上的那條。所以我就脫下來給她了... 現(xiàn)在我穿成這樣,怕是去不了唐少爺?shù)木至恕!?/br> 唐俊生大嘆一口氣,白玉!好你個白玉!他心疼地將她攬進懷里:“對不住芝芝,我陪你回去。” 江從芝被他抱住,本來是做戲的眼淚此時倒有了幾分真心,她退開一步身子,眼里含著三分悲涼,淡淡說道:“有她在,我們是沒有可能的。” 唐俊生想起上次她說的話,愣了愣神,說道:“我知道的,我要先與她離了婚,再能做之后的事,對不對?” 江從芝聽罷,心里的氣順了些,低頭嘟囔著說:“我也不是來催你、也不是來找你告狀的,你不用哄我。” 唐俊生輕輕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說:“我不騙你。你等我一下,我去和里面的人說一聲就同你回去。” 江從芝搖搖頭,賭氣似地說:“我不要。你同我回去做什么?睡我?” 唐俊生苦笑,白玉惹她不開心了,自己倒要替著把這氣給受了。唐俊生放軟了聲音哄道:“你不愿意,我把你送回去就走。嗯?”如今江從芝好容易對他面色好一些,他自然不會去做那些惹她不快的事情,她不愿意辦住局那不辦就是了,索性日子還長,他也有時間和她耗著。 幾人回到春滿閣,唐俊生當(dāng)真沒有辦局票。江從芝坐在床邊,寶熙剛在她腳踝處敷上了藥,一邊拿著藥罐子和帕子,一邊說道:“我去叫點水來。” 江從芝點點頭,看著她退了出去。唐俊生十分規(guī)矩地坐在桌邊,看著女人白凈的臉,慢慢站起身說道:“既然你沒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這下倒是換作江從芝有些愕然了,按照這唐少爺以往的脾性,這會兒早該上來纏著她說些好賴話,怎的這會兒就要走?江從芝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等等,男人轉(zhuǎn)過頭 ,江從芝看著他的俊朗面貌一頓,別開眼朝自己的妝奩揚了揚下巴:“最下面一層,你把上次給我的翡翠鐲子拿走吧。” 唐俊生眉毛動了動,半晌憋出兩個字:“為何?” 江從芝沒有看他,頭靠在床頭,捏著嗓子懶懶地說:“那是唐少爺要與我做人家的信物,我自然是要退回的。” 女人搭在床邊的腿搖晃著,那素白的腳輕輕撞擊著床沿,一下下撞在他心上。唐俊生眉頭緊緊皺起,退回來兩步面對著她:“你不想與我做人家了?” 江從芝抬起頭,眼神從他精致的鬢角劃到眉眼,掠過直挺的鼻子和水潤的唇,最后又落回他眼里的一汪水潭里。她點點頭:“不想。” 他預(yù)料到她會這樣說,但當(dāng)她真的這么說了以后自己心里還是難過的要命。“為什么?因為白玉?還是因為伯曼?” 江從芝不知道怎么回答,站起身跛著腳走到梳妝臺前把要那鐲子拿出來,不料唐俊生卻突然走過來反手將那妝奩合上。男人溫?zé)岬暮粑鼑娫谒i間:“不要還給我。” 江從芝手指顫了顫,還沒待她回答,她腰就被他一環(huán),男人一個使力就將她翻過身來。下一刻,她的嘴唇就被覆蓋住,江從芝自然不肯,但男人身子壓下了十分力量,她一只手撐著身子,一手試圖推開他。他侵略性十足,手穿過她的頭發(fā)固定住她的頭,舌頭有力地撬開她的牙關(guān),挑弄著她的舌頭。她一開始還十分抗拒,但唐俊生頗得技法,似是十分霸道,但該慢的時候慢,該松的時候松,幾回合后倒像親得有點難舍難分的模樣。 江從芝許久沒有碰男人,如今被他這樣一弄,倒是起了幾分性子,但心里又過意不去白玉那樁子事,半推半就,直到男人的手抓住了她的胸才奮力反抗起來。唐俊生倒也沒為難她,松開了手,退后一步。兩人嘴邊的唾液被拉出一條細絲斷掉,他眸子深深,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又重復(fù)一遍:“不要還給我。” 江從芝鼻子莫名酸了一下,急忙別開臉,眨眨眼將眼里的霧氣消化掉,說道:“我不想做人家了,我是妓女,就該掙夠我一輩子的錢,何必肖想其他什么情啊愛的。唐少爺拿回去吧。” 唐俊生心里難受極了,知道是自己傷她深了。他抬起手,把她臉龐的長發(fā)捋到她耳后:“我就算拿走了,之后這鐲子我也只會再給你。” “那你便拿回去吧。”江從芝執(zhí)拗地說道。見他又要欺身上前,急忙用一只手頂住他的肩,補了一句道:“之后再給我不遲。” “芝姐兒,水來了!”門被不合時宜地打開,寶熙喊了一聲,見二人姿勢曖昧,臉忽然漲得通紅,支支吾吾道:“芝..芝..姐兒” 江從芝面不改色地推開他,將那鐲子放回他手里:“唐少爺回去吧,我要準備歇息了。” 唐俊生看著手里的鐲子呆呆地看了兩秒,揣進懷里,一把攬過她又吻在她嘴唇上,不過這一次卻只是小啄了一口。“那我之后再給你。” 寶熙雖然在堂子里見慣了這種摟摟抱抱,但看著二人親密還是忍不住紅著臉多看兩眼。那唐少爺也不久留,似是有什么急事走了。寶熙朝門外點點頭讓龜奴把水桶抬進來,準備好了江從芝沐浴的東西,待龜奴都出去了又把門合上。 “你想問什么便問吧。”江從芝把脫下的衣服踢到一邊,扶著寶熙的手跨進浴桶里,看著她眼睛滴溜轉(zhuǎn)的模樣笑著說。 寶熙猶豫一下,磨磨蹭蹭問道:“芝姐兒不喜歡唐少爺嗎?” 水燙得很合她的心意,江從芝將整個人都縮在水下,只露了個頭在水面上。“怎么這么問?” 熱氣彌漫,寶熙有點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思考了一下說道:“芝姐兒每次都對唐少爺很兇。” 兇嗎?江從芝回想了一下他們相處間的種種,微微嘆口氣,反問道:“那你覺得我該喜歡他嗎?” 寶熙偏頭想了想,認真點點頭:“唐少爺對芝姐兒好,而且長得還俊!如果真能像唐少爺所說與白小姐和離,那芝姐兒過去可就不是做小了。” 江從芝聽她分析地頭頭是道,嘴角輕輕勾了一下,之前和他好的時候她可絲毫沒在意做不做小的,原想著只求一心罷了,而后才發(fā)現(xiàn)他連一心都做不到。就算他與白玉和離了,就能破鏡重圓了嗎?江從芝輕輕笑了笑,淡淡附和著,一邊把浴桶里的花瓣和水捧起又拋下。 “所以芝姐兒喜歡伯曼先生嗎?” 那水聲頓止,而后又輕快地反問道:“你覺得我該喜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