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唐俊生這一聲低呼,顯然驚到了兩個女子,雙雙抬眼看來。唐俊生看著地上的白色高跟鞋,不禁苦笑一聲,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偷看被人抓包的錯覺。 江從芝現(xiàn)在腳上只有一只高跟鞋,另一只腳只能點著地,她正想著是要跳著過去拿鞋還是踮著腳走過去,唐俊生就拿著鞋走了過來。 “小姐,這是你的鞋吧。”唐俊生把鞋遞給她。 他站的位置有點逆光,但是江從芝還是看到了他嘴角的笑,不知怎的,臉竟紅了個透。她急忙拿過他手中的鞋,慌亂的套在腳上,卻不料身子一個不穩(wěn)。 “小心。” “小心。” 唐俊生和樹蘭雙雙及時扶住了她。叁個人一時尷尬在原地,樹蘭暗道自己不爭氣,直想當場把自己扶在江從芝身上的手給砍了。 唐俊生也一時無語,想自己這種舉動太過輕浮。轉(zhuǎn)念一想,在這里的應該都是院里的姐兒才是。可看到眼前這個一臉無辜的樣子哪像個姐兒,是不是也是哪家大小姐來這過班玩的呢?他心思幾轉(zhuǎn),卻不過分秒之間。 “唐突了這位少爺,還請少爺莫怪。”還是江從芝先開口打破了這平靜。 唐俊生后退一步,試圖保持著男女間的安全距離,女子因為跑跳發(fā)鬢有些凌亂,但那落下來的碎發(fā)卻也平添一些嬌態(tài)。“小姐別這樣說,反倒是我擾了小姐雅致。” 見他沒有怪罪的意思,江從芝笑一笑:“少爺怪會笑人,扔鞋子怎的也成了雅致?” “盼纖腰之楚楚兮,風廻雪舞。耀珠翠之的的兮,鴨綠鵝黃。如此佳人,作什么都是雅致的。”唐俊生看著她,眼神灼灼。 江從芝臉上微微一熱,這公子爺定是情場老手,這般說話看他臉皮也不紅一紅。“還不知這位少爺貴姓?” “免貴姓唐,唐俊生。”他回答的不緊不慢。 江從芝笑出聲來,“這名字倒是十分襯俊俏的唐少爺。” 唐俊生笑著搖搖頭,問她名字是甚。 “江從芝。” 唐俊生愣了一下,一是因為好像這名字在哪聽過似的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二是因為這種哥兒姐兒們少有將姓氏掛在名前的。他暗自搖搖頭不去多想,又問:“那銀杏樹上有什么?” 江從芝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之前的銀杏樹。她幾步走過去,朝樹枝上一團綠油油的植物說:“你看那是什么。” 唐俊生望過去:“冬青?”他對綠植一向沒有過多關(guān)注,所以疑惑問道。 江從芝眼睛亮了亮:“你竟知道!我前些日子才從書中得知,這個也叫槲寄生,在洋人的文化里,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侶可以終身幸福。剛剛路過,正好看到他長在了一棵銀杏上,真真是奇了。“ 唐俊生聽她講得起勁:“原來還有如此一說?江小姐博聞強識。“ 江從芝也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有點得意一笑:“這槲寄生還有神話故事呢,你若是想聽,下次我定講與你聽。”她甜甜一笑,一雙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星星一般。 唐俊生心重重地跳了兩下:“好。”隨之而來的是心中泛起的一絲苦澀,自己一月前剛完婚,也不知眼前的女子若是知道了他是個已婚之人是否還會這般與他講話。心念一轉(zhuǎn),他倒隱隱希望她是個姐兒了。 正巧這時小桃從遠處跑來,看到唐俊生大松一口氣:“唐少爺,幸好找到您了,剛剛我有些事走開了,我引您回去吧。咦?芝姐兒你怎么在這?”小桃按照事先江從芝教她的有模有樣說到出來。 姐兒?原來她是個姐兒啊。他看了看她姣好的側(cè)臉,心里有點悵然之余還有些慶幸。 江從芝余光瞄著他的表情,這番不動聲色的對小桃說:“我無事逛逛而已。” 小桃看了看她又看看唐俊生,眼里分明帶著一絲曖昧,“噢,mama正找你呢。” 那聲噢拉得有些長,聽得唐俊生耳根子有點發(fā)熱。江從芝此時正背對著他和小桃說話:“那我去梳洗一下就過去。”然后她轉(zhuǎn)過身朝唐俊生點點頭作告別。 唐俊生目送著她走遠了,這才回過神來。 小桃見他不說話,可她又有心探探他的口風:“唐少爺覺得芝姐兒如何?” 唐俊生面帶一絲尷尬之色:“我之前還以為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小桃笑了笑不在意的說:“芝姐兒之前確實是的,家里遭了難沒法子才來了我們這。不過她也不常說這些的。” 唐俊生訝然,有一種原來如此的心境。“她..一定很緊俏吧?” 兩人走路的速度不快,可談話間也馬上快到了茶室,于是小桃索性停了下來。“芝姐兒價格算是春滿閣里最貴的了,一月前王書記長用一百元買了芝姐兒清倌的身子,又給了叁十元包了月。可也就來了兩叁次便不再來了,后來倒是有個沉少爺常來。”在書寓找個頂好的姐兒打茶圍也不過四元一次,即使是清倌兒的身子,一百元確實算得上頂貴的了。 唐俊生愣在了當場,卻并不是因為那銀錢,反而第一個反應是他該死的晚來了一個月。隨之又有暗暗惱意,惱自己不過今日幾分鐘不到的見面竟讓自己如癡漢一般想許多,指不定江從芝與那沉少情投意合,倒顯得他是個笑話了。 小桃見他不再搭話便繼續(xù)領(lǐng)著他走,沒走幾步路便見到了茶室,茶室周圍打了簾子,從里面?zhèn)鞒鰜硪粋€婉轉(zhuǎn)動聽的歌聲,歌兒唱到末處以一個華麗的轉(zhuǎn)音收了場。 “不愧是鸚哥兒,唱歌好聽,說話也好聽。”一個女聲傳來,絲毫不掩飾她的贊美。只聽那女聲又道:“雨哥兒,也能唱否?” 唐俊生打了簾子,一眼就看見座位上那個穿白色洋裝的女子正倚在旁邊一個膚色略黝黑的高大男子身上。 書雨與他名字有點不搭,他不是那種書生氣的柔弱男子,反倒像是軍官類的陽剛男人,為此白玉剛還笑他,說他應該叫朱曦朱明什么的。書雨話也少,有一種生性不愛搭理人的感覺,反惹得白玉對他十分好奇。 白玉見了唐俊生,身體不由地有一絲僵直,可轉(zhuǎn)念又放松下來,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這位入門的便宜夫婿。作為新時代女性,她愛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罷那一絲心里的尷尬也揮之腦后了,反而對他皮笑rou不笑的問道:“唐少爺一起來玩玩?” 唐俊生勾了勾嘴角,眼里嘲諷的神色若隱若現(xiàn),真不知他哥哥看到這一幕該作何感想?他雖和白玉沒有夫妻之實,但好歹有個這個名頭,這白玉真真像是要玩票的樣子,說不定今日還要留宿的。 “唐少爺這里要是玩的不盡興,我免費再給你們開一個茶室罷。”一旁的李知音站起來笑瞇瞇地說。 唐俊生才意識到這有個人,一看原來是春滿閣的老鴇,噢了一聲說:“如此甚好,想來我太太也不想我擾了她的好興致。”他‘太太’二字咬得極重。 李知音正要下去,卻被白玉一把拉住了手腕:“知音jiejie這是去哪,我們牌正打在興頭上,難不成是知道要輸了想賴賬?”白玉調(diào)笑地看著她,惡趣味的想多讓唐俊生難堪一會兒。 李知音抿嘴笑著說:“白大小姐今日手氣太好了,再打下去我的底褲可要輸沒了。” 白玉哈哈一笑,瑪瑙頭飾隨著她的身影晃動起來,直晃得唐俊生眼睛生疼。 李知音也不想兩人太僵,收錢嘛,得雙方都高興了自己也收的開心不是?她轉(zhuǎn)頭喚小桃:“芝姐兒和明姐兒還沒來?容姐兒呢?” 芝姐兒?是他想的那個芝姐兒嗎?唐俊生此時也顧不上對白玉的厭惡,多的是想李知音口中的芝姐兒。 小桃說去催催,李知音又吩咐了她再開一間茶室。而白玉全程再也沒搭話了,只與旁邊的雨哥兒低聲耳語,不時再低低笑那么一兩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