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空間內，李艷坐在椅子上，銳利的雙眼緊盯著角落里的那個攝像頭。

    太安靜了，又是在這狹小逼仄的空間內，無端的煩躁想讓她抽一根煙來冷靜一下。

    手剛伸進口袋里，才意識到現在她已被搜了身，身上的東西全沒了。

    又煎熬地在椅子上坐了會，門口終于傳出些許動靜。

    她剛一抬眼，就看見風情走了進來。

    女人穿的是平時在夜色上班時的工作服裝，可此時此刻，她在這里穿著這一身衣服，怎么說都讓人覺得諷刺。

    風情走到她的對面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

    李艷沒動，滿是怒火的眼死盯著她，像是怨恨，又像是質問。

    風情絲毫沒覺得心虛，她淺笑了笑，推著杯子往前移：“不是早就覺得我是鬼了嗎？到了今天這一步，艷姐應該并不意外吧。”

    李艷緊閉著眼，深吸一口氣，道：“一開始你就是帶有目的地接近我是吧？所以當時你被那些人販子拐賣、祈求著看我的眼神也是演戲？風情，做警察可真是委屈你了，怎么不去做演員啊？”

    越說到后面女人情緒越激動，大有一種要掀桌的氣勢。

    風情一直不為所動，等到李艷情緒稍微穩定了些，才道：“那倒不是，當時被拐賣，是我真的太年輕，容易輕信別人而被傷害，”想起過往那些種種不堪的經歷，她苦笑了聲，“我不是警察，只是他們其中之一的某一個線人，也是這幾年才給他們傳遞信息的，并沒有一開始就是。”

    李艷怒吼道：“那你這也是背叛！”

    “背叛？”風情瞇著眼看她，“我什么時候對艷姐忠心過？又何談背叛呢？”

    眼睛完全睜開時，里面是一片冰冷無情，開口道出了殘酷的本質：“我們之間從來都只有利益關系。”

    風情已經撕破了臉皮，李艷也無法再妄想用姐妹的親情戲碼打動她了，只能出言威脅：“你就不害怕我這一被抓，你的嫌疑就會擴大？你應該知道內部的鬼是什么下場。”

    “知道啊，但他們不會動我，因為現在的我和他們有利益關系。”

    “呵……你以為他會多看重你？以他的氣性……”話說了一半，李艷突然閉了嘴，抬眼望了望角落里的攝像頭，突然保持了沉默。

    風情只覺得好笑，“都這時候了，還想著要保他呢？我說李艷，你好歹也是干過不少殺人放火的事，別栽在一個狗男人身上。”

    李艷仍是不怎么說話了。

    風情也沒那個耐心陪她在這里坐下去，沒過一會兒起身要離開了。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吳邵是警察的？”李艷突然開口。

    吳邵是埋伏在內部的警察，這件事情是在他死后三年蔣琛查出來的，為了把組織內其他的鬼揪出來，他一直沒透露這個消息，也是前段時間才告訴的她。

    她那時開始懷疑風情是不是內jian，可想著自己與她的初遇，想著那時女孩眼中的表情，不是裝的。

    她見過太多人性，所以很能看懂人心，風情比吳邵早進組織三年，又是在自己手下救來的，自己親自教的人，風情能混成如今的樣子，她功不可沒。

    她之前是真的沒有想到風情會是內jian。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吳邵策反了她。

    風情沒有回頭，她堅定地向前走著，只落下了一句話：“從我在組織第一眼看到他起，我就知道了。”

    他那樣的人，即使發生了再苦難的事，也不會進入黑社會，因為他不止是自己年少時的光，更是他自己的。

    他不會做那種同流合污的事，永遠不會。

    *

    剛一走出門，女人就點了根煙，身后的人跟上了她，與她結伴而行。

    “這一次能將李艷捕獲，多虧了你的情報。”

    風情靠在欄桿上，看著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吐了口煙，道：“還沒完。”

    李艷只是開始。

    她側著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邊的人。

    那人應該有個三十來歲，面相有些普通，穿著一身常服行走在人群中根本就不會惹人注意，與平時警察給人的形象完全不同。

    風情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自己。

    她現在之所以到這里來，只是把情報給了那個人，他安排警察來抓捕調查而已。

    她和警察之間也只是存在著利益關系罷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都不想和警察有所來往，寧可做一個十足的惡人惹人憎恨，也不遠在惡人中充當一個“好人”的角色，如此矛盾復雜，有時候都讓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呢？

    在她手底下死的人不比李艷少，但她有時候又會通過蘇陌或是向警方傳遞一些情報。

    她自己都說不清。

    可能唯一稍微清楚一點，是她在為曾經的自己贖罪。

    她欠那人一條命，這是自己能夠為他所做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

    風情夾著煙慢慢往黯黑的街道走去：“最近一段時間不要聯系了，有情報我會通知你的上司，他會安排。”

    “好。”

    *

    盛京藥業大廈樓下，穿著一身褐色方領包臀連衣裙的女人在樹下的陰影中來回走動著，時不時往藥業的門口看一眼。

    她看了眼時間，距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到的，但感覺在這里等待的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大概又過了一分鐘，女人看見那人終于從門口出來。

    她揮了揮手，大喊著：“這兒！”

    男人小跑過來，問：“怎么來得這么早？”

    “就早了幾分鐘而已。”風情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他們倆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但是每一次見到她總會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尤其是這一次，這家伙竟然穿上了很少見的墨灰色西裝，頭發也打理得很有型，用發膠固定住，和平日里那個大學生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笑著問：“去你哥的公司上班了幾天，就變得這么正式了？”

    蘇陌低頭，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以為自己的穿搭有問題，小心翼翼地問：“......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就是感覺和平時不大一樣。”

    蘇陌松了口氣，道：“約會嘛，正式一點好。”他看著面前的女人，“你不也和平時不大一樣？竟然敢穿長裙了。”

    風情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其實來的這一路上她就感覺有些不大自在，哪怕裙擺已經到了腳踝處，她仍然感覺下半身是空的，很不安全。

    她沒帶槍，只放了一把折迭軍刀在挎包里。最近一段時間風平浪靜，沒有人跟蹤或是暗殺她，她也有了這次約會的機會。

    很久沒和蘇陌一起約會了，她想好看一些，打扮得精神一些，怕他擔心自己的近況。

    “花花幫我挑的裙子，怎么樣？”

    蘇陌目光落在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聲音有些啞：“……好看。”

    原本平日里話很少說話又冷淡的兩人，此刻像是剛約會的小情侶，有些局促和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風情攬著蘇陌的胳膊，問：“今天有沒有想好去哪？”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蘇陌一邊說，一邊朝公司的方向揮了揮手，不一會兒，一輛車給開了過來。

    蘇陌上前一步給女人打開后座的車門。

    風情看得樂了，她彎著腰鉆了進去，蘇陌坐上車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遞給司機，“去這個地方。”

    “是。”

    風情打趣道：“蘇陌，你現在這架勢真的好像個公司的大老板。”

    蘇陌看向她，故意調戲道：“那現在的你像什么呢？該不會是大老板在外面包養的小嬌妻吧？”

    “你……”顧忌著前排司機在開車，她是拉不下來這個臉，只紅著臉戳了一下男人的胳膊，低著聲音道：“說什么呢？”

    蘇陌笑著把女人攬著懷里，風情身高一米七往上，今天來的時候還稍微穿了一個三四厘米的短高跟。再加上她骨架并不小，蜷在蘇陌懷里其實挺別扭的，一點都不像小嬌妻。

    女人也覺得做作，只讓他攬了一會兒留些許溫存，就掙脫出來了。

    蘇陌有些不滿，聲音有些幽怨：“風情，今天我們倆在約會，你現在是我女朋友，又不是我兄弟……”

    “啊行行行……”風情別扭地朝他那邊靠了靠。

    好在這次蘇陌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沒什么其他奇怪的舉動。

    風情任他握著，這次倒是沒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