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后遺癥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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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信封的時候,眼皮跳得好兇。 「易渺, 因為這是剩下可以做的,所以我已經替你想好了未來。 我相信將來的你會很勇敢。 我名下的房子卓楊會過戶給你,還有戶頭的錢,密碼你知道的。 那些錢,大部分是從我賣掉隔壁那間房子賺來的,已經是我剩下的積蓄了,不要嫌太少。想要好好把咖啡廳裝潢好,應該也需要一筆錢,不要捨不得用,畢竟留在銀行里也是一堆沒意義的數字。 當你結婚的時候,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否還在你身邊,這些東西就當成他們替你準備的嫁妝。 一個人走上紅毯的時候,如果沒有人陪著你,牽著你,不知道你會不會害怕? 不要怕。 因為紅毯另一頭,一定有可以牽你一輩子的人。 房間里的那些嬰兒用品,等到你的孩子出生了,就能夠以禮物之名送給你了。 后面我留了一個電話號碼,那是之前在美國認識的一個同學,我花了一陣子才重新聯絡到他。他們家是經營進口咖啡豆的經銷商,品質很好,關于行銷方面的宣傳,你也可以請他們給你一些意見,對你一定很有幫助。 當初你離開默宛時,我曾經為你擔心過你是不是為了逃離我,所以才勉強自己放棄在默宛的工作,只是后來見到你在咖啡廳工作的時候更投入了,我才說服自己,也許這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 無論是默宛還是經營生意,我知道你都會一直做得很好。 未來的日子里你會遇到什么困難,我沒辦法預料,沒辦法提前為你為雨綢繆,擋下所有的阻礙。但至少在人生中會經歷到的事情,我能在離開之前替你鋪好一點路,踢走一些石子,扮演一個祝福你的角色。 易渺,你還記得那晚,本來要帶你去吃宵夜的那晚嗎? 向你第一次提出結婚的那個晚上。 我抱著你在沙發上,笑你怎么心跳跳得那么快,但其實我的心跳,也跟著你的頻率用我不熟悉的速度跳動著。 每一次的擁抱,每一次你靠在我的胸口時,都希望你能記得我的心跳聲,因為它永遠只為你一個人跳動。 你一定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時間才鼓起了勇氣向你求婚,那陣子我一直是膽怯緊張的,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坐立難安食不下嚥。 但我絕對沒想過我最后還是沒能牽著你走過那條紅毯。 這輩子,我們之間有太多顧慮了,下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帶著你離開,逃離所有認識我們的地方,單單純純地生活下去。 到那時,我不再是你的不幸。 我們可以養幾條狗,幾隻小貓,然后生幾個孩子。我教他們寫字的時候,你在廚房下飯;我在洗碗的時候,你帶他們玩球跑步。每天每天一直這樣平凡地過著我如此奢望的人生。 易渺,我總是后悔,后悔浪費了太多時間在猶豫,怕自己只是因為報仇才愛上你,一直對這份感情感到戰戰兢兢。我終究沒想過,我做出的陷阱,竟然是自己陷得最深。 我曾很迷茫,因為那時候我都快要分不清,自己說的究竟是謊言還是真心話。 直到我終于面對了自己的感情,我決定不告訴你,不要再因為我擾亂你,而老天也給了我機會,讓我選擇辭職,選擇離開。 但我怎么想也沒想到,你竟然追了上來。 在我告訴你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作戲之后,在我對你說出那么殘忍的話之后,你竟然絲毫不畏懼地追了上來。 我以為這是注定的緣分,我以為這是上天看我可憐,在我像場悲劇的人生里面給我的快樂結局,我以為你就是我乾渴多年尋求的綠洲。 原來這只是一個大玩笑,是我太天真了。 你知道嗎?從我辭職的那時候開始,我對于要向徐顧報仇這件事早已了無心思,甚至我再看見他們相扶相倚地漫步回家時,想起了我的父母。我想如果他們還在世的話,說不定能和你的父母時不時出游踏青。 這樣瘋狂的想法一跳進我的腦海里,日后我每次看見你的父親,心中只剩下心疼和憐憫。 這么多年的疙瘩和不安,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 關于林致,當時我還待在默宛時,林致的公司不斷地要求我們在合作合約里面讓步再讓步,因為人情壓力的關係,默宛上頭也不好拒絕他們貪婪無厭的要求。 不過我知道他們公司有很多問題,所以后來進了遠風,沒了合作關係,剛好方便能讓他們吃一些悶虧。 他在高峰會上欺負你的那一次,并不是我讓他們碰壁的主因,即使我承認,因為他的無禮,加速了我想讓他踢到鐵板的行動。 那時,他要求我拿徐顧的犯罪證據交換你,我知道他想讓我嚐到苦頭,因為他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嚇一嚇我,順便挑撥一下我們的關係。 當被告知你被綁在山上,我差一點就要瘋了,易渺,我從不知道我的忍耐極限在哪里,但是那時候我整個人簡直要喪心病狂。 我知道徐顧被調查,你肯定會懷疑我。 但是這不要緊,我要的是你的平安。 后來,我跟卓楊一起飛去美國找了一個專長是打政治官司的律師,相信你的父親應該能夠被判無罪或緩刑。 易渺,如果時間能重來一遍,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還是想在那耀眼的陽光下遇見你,只是,我不會再回頭,我們只會是彼此生命中千萬個之一的路人。 見過你一面,此生足矣。 不管時間過了多久,不管世界再怎么變化,不管你的身邊再有沒有人出現,我都會在你接觸不到的角落,永遠愛著你,希望你不要再難受,所有的罪過和傷痛,由我來擔。 原諒我。 沒能再陪你走長一些,對不起。 不能多活久一點,不能陪你去欣賞世界的風景,不能和你看遍每個地方的夕陽,對不起。 有些事,還是要盡快忘記,就像前一晚夢到的悲傷故事,夢醒了,就不要再悲傷了,因為悲傷會跟夜晚一起離開的。 我就是你昨天晚上的噩夢,早上起床以后,就快把我忘了吧。 忘掉吧,乾乾凈凈,就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將我忘了。 如果真的忘不了也沒關係,因為我還是很自私的希望你能在心中留一個位置給我,讓你能在心上做下記號,好讓我下輩子更快認出你。 第一次見你,你站在樹影層疊,陽光透過樹葉灑下的地方,朝著我笑。 這么長的時間一直都沒發現你是我人生里最珍貴的禮物。老天爺在我最落魄最陰鬱的時候,把你送給我,卻在我最幸福快樂的時候把你帶走。 那天那么美,可是每次想起來都只有心酸。 很抱歉硬是讓你參與了我的報仇和人生。也很抱歉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傷痛。 我只希望你可以恢復到認識我之前,那個總是笑的那么燦爛,覺得生活很快樂的那個女孩。 你向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天,你問我為什么沒什么反應。我想告訴你,易渺,你太輕視我對你的愛。 我從不輕易展露我的難受和痛苦,只因我的難受和痛苦皆因你而起。在你的眼淚前面,我的言不由衷和苦澀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千萬不要低估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當送你回家或是分道揚鑣的時刻,每次看著你的背影離開,我總是一個人無助的恐懼著,好怕一轉身就弄丟你。我怕你不要我了,像我的父母把我留在這個孤獨的世界一樣。 但有些奇怪,那天你說要分手,我卻松了口氣,不害怕了。 也許是因為我明白這樣對你才是最好。我的孤獨陪伴我久了,就不算什么了。 在這段和你分開的期間,只想到以前對你做得不夠好的地方。 不應該和你賭氣,不應該隱瞞你所有的事情,不應該輕易許諾。 雖然本來就對你總抱著愧疚的心,但最近越來越壓得我喘不過氣了,這份似乎有千斤重的愧疚。 易渺,你爸爸會被無罪釋放的,別擔心了。 我已經請好律師,他在國外很常接觸這類型的案件,經驗很豐富,勝訴機率也很高。 一切都會慢慢沒事的。 最后答應我,不要難過太久。 我只是比較早到另外一個地方等你,別急著來找我。 畢竟也許你往上走,我的路的方向卻是向下。 我不會太痛苦,所以希望你可以好好的過日子,不要太常生病。 不要一直想起我,因為想念只會讓人變得癡狂。 你過得好好的,就是我離開后唯一期盼, 也是唯一不放心,唯一讓我贖罪的機會。 何存律」 易渺讀完信,腦子一片空白。 他什么意思? 什么房子?存款?嫁妝? 他憑什么? 下輩子? 什么意思? 他要去哪里? 她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他的家,跑到易時正在工作的攝影棚,等他拍好一組照片,她拉著易時。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錯愕了下,「你知道了?」 「爸爸被告,不是因為他,對不對?」 「......」易時放下相機,「易渺,我本來也誤會他。你前陣子沒有看新聞嗎?是林致做的。」 新聞,她沒看新聞...... 「爸爸回來之后告訴我,一切都是因為林致從何存律手上拿到爸爸的帳簿,事情才曝光。何存律被他威脅,要是不交出來,就不放了你。」 「易渺,你被抓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我們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救你?」 「......」她臉唰一下變得蒼白,「何存律去哪里了?他現在在哪里?」 她只想問這個。 易時眼神忽然有些小心翼翼,「易渺。」他輕聲道,「......你知道,對吧?一個月前......」 易渺自顧自地打斷他:「美國的哪個地方?」 「易渺。」 「加州?佛羅里達?德州?」 她似乎失去了控制自己顫抖的能力。 「易渺。」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聲音有些大,旁邊工作人員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他的腦──」 「我先回去了。」易渺打斷他。 她從攝影棚離開,陸振宇馬上打了通電話給她。 「易渺?」陸振宇聲音緊張。 「何存律現在在哪里?」易渺問。 他沒說話,電話另一頭安靜了好幾十秒,問:「易渺,你在哪里?」 她嘟一聲切掉電話。 易渺回到何存律的住處,躺在臥室的雙人床上,她抱著棉被,身體蜷曲在一起。 半夢半醒間,她彷彿聽見他的聲音。 『逢場作戲的人我見多了,這么入戲的,你是第一個。』 『留在這里就好。』 『不想相信的話,那就不要相信了。因為我也不相信。』 『可是易渺,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易渺,我們結婚吧。』 『嫁給我。讓我有個名份。』 ...... 她頭好痛。 易渺拉緊了棉被,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醒來的時后竟然身在醫院。 旁邊坐著陸振宇,他靠著墻睡著了,易渺想下床,正要把手背上的針頭拔掉,他就醒了。 陸振宇阻止她的動作,「你要干什么?」 「回家。」 「你已經昏了兩天,還沒好怎么能出院?」他說,「要不是書賢告訴我,你說不定已經......」 「那樣正好。」她說。 陸振宇聽了很生氣,神色冷了幾分,「你說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易渺問。 「是又怎么樣?」他沒消氣,「你想怎樣糟蹋自己身體都隨便你。」 語落,他就走出病房。 易渺呆坐在病床上,門被拉開。 那個總是來光顧咖啡廳的那男人走進來。 「坐這里介意嗎?」那個男人指著床邊的椅子說。 易渺搖搖頭。 「我叫陳卓楊。」他說。 「我知道。」 易渺早就想明白了,在她看見自己的照片以后,她明白他為什么每次都帶著相機來咖啡廳,也明白了為什么他要故意將相機放在桌上。 「本來把相機和鑰匙留在那里,就沒打算再見到你,但是有些話我想了想,好像應該親自告知你。」 易渺問:「你想說什么?」 「我本來在徵信社工作,調查你爸爸是他回國之后的第一次委託,第二次,你也知道了,他只能藉著照片看你,在醫院的日子,他只能看著相機。」 「某天他向醫院請假,我在附近的酒吧里找到他,他喝醉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喝酒。我問他,為什么不親自來看你,他說他怕自己哭。」 「我認識他這么久,第一次聽他說他想哭。」陳卓楊說,「他總是那么意氣風發自信不羈,那樣脆弱的樣子,我真的是第一次見。要不是他抓著我一直說何存律活該,我絕對不會相信我眼前的人是他。」 「調查你爸爸的那些證據,最后他沒有拿給檢調,林致向他保證,不會把資料交出去,只是要一份明哲保身的把柄。」他說,「但是林致食言了,三個月前,我們設了一個陷阱讓他自投羅網。」 「告訴我這些做什么?」易渺問。 「我想告訴你,他沒有你想像中的無情。」 「我沒有這樣想。」她說。 「那你為什么要離開他?」他問。 易渺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那些都是太冠冕堂皇的藉口,她是不是打從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真正信任過他? 她哭了出來。 「為什么不告訴我?」她抓著陳卓楊的手問。 他已經離開了一個月的時間,但是這一個月她卻照常過她的日子,吃她的飯,睡她的覺...... 想著想著她就內疚地無法喘息。 陳卓楊說:「這是他的要求。」 「他的要求算什么?這樣我又算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她哭著問,「為什么要讓他一聲不吭的走?!」 「為什么要等到來不及才告訴我?!」易渺情緒很激動地喊著,「他沒有親人啊!為什么連最后都不讓我看看他?!」 陳卓楊看著她的眼淚,心揪成一團卻什么都沒說,最后沉默地離開病房。 易渺哭得難受。 陸振宇回來時看見這一幕,氣老早就消了,把一袋食物遞給她,「別哭了。吃點東西。」 她抓了他的衣袖。 他愣了愣。 「我的咖啡廳......當初是不是也是他幫我找到的?」她問。 陸振宇要回答,她又阻止他,「算了,不要告訴我。我一點都不好奇。」 「......」他塞給她一個麵包,「先吃東西。」 易渺忽然抬頭瞪著陸振宇,說:「你們怎么可以這么自私?」 陸振宇神情苦澀,「他說,你要是發生什么事,他不會原諒自己。」 「他說什么就做什么,你們到底都把我當什么?!你們到底憑什么?!」易渺悲憤交加地說。 說完她爬下床,推著點滴走出病房,「我要去找陳醫生。」 她不理會陸振宇在后面喚她,自顧自地走,直到找到陳醫生的診間。她不顧護士的阻止闖進去。 陳醫生朝護士點點頭。 「醫生。」 陳伯伯臉看上去比上次見面時滄桑許多。 他看著她,心里明白她為什么要來找他,本來想主動提起,但思索了一會兒,最后只是用醫生的語氣問:「你下床會不會頭暈?」 「陳醫生。」 「雖然我們認識,但是掛號還是要照順序的,徐小姐。」 「他......」 陳醫生抬手打斷她,「易渺,身為他第二個父親,我的愛不比你的少。」 易渺聽了忽然手足無措地哭了,剛才因為著急而乾掉的眼淚又掉了出來。 她總覺得一切像夢,充斥不真實的感覺,從她看見那封信開始,她一直都在抗拒著接受事實。 只不過分開半年多的時間,花都來不及開,世界還來不及換季,他怎么可能就這樣消失了? 明明就不愿意相信,但是為什么這么悲傷? 她像個孩子哭了好一陣子,低著頭,做錯了什么事情一般,雙手捏在一起,皮膚都紅了。 「醫生......我怎么辦?」 醫生拉開她用力捏在一塊的手,道:「好好活下去,沒有怎么辦。被留下來的人,就是好好活下去。」他說,「當初他沒了父母,我也是這樣告訴他的。」 「他很痛嗎?」她忍著嗚咽問。 陳醫生嘆了口氣,「他吃的止痛藥,幾乎起不了多少效用。血管瘤造成的疼痛估計一般人承受不了。」 她聽了眼淚止不住,哭得撕心裂肺。 原來,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那么云淡風輕的表情背后,是那么刺骨的疼痛。她從來沒想過,那為她忍耐的疼痛,到底有多折磨他。 她到底利用自己的無知,無形帶給他多少傷害? 抽咽之中,她無力抓著陳叔叔的手,問:「什么時候?」 「拜託告訴我。」她央求。 「我在咖啡廳見到你的隔一天。」 她眼淚像是太過飽滿的水蒸氣,凝結在一塊滴滴答答掉了滿地。 易渺想起那天她渾身不對勁,是不是連老天爺都在提醒她? 騙人,他們都是騙人的。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