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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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二十九年,發(fā)生了許多事情。 從莫文鳶的視角來看,她打的仗比想象中要少,大半年都在點兵磨劍,卻只有一場像模像樣,可稱酣暢淋漓。 因為這一場仗中,她遇到了她的老對手——柯達翰。 從朱暄的視角,律法改革經(jīng)過一些磕磕絆絆,在宋琦軟硬兼施之下,取得了不小進展。 其中最重要的進展就是,天下女子瘋狂涌入鎮(zhèn)國公主勢力區(qū)。 天災(zāi)兵禍連年下來,婦孺數(shù)量驟減,男人們逃命時想不起妻兒,打仗時不想要女人,等稍稍安定了,才發(fā)現(xiàn)女人都跑了。 梁、幽、歷三州展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生育率,本就在洞庭湖沿岸,水路商路快捷,經(jīng)濟發(fā)展也愈發(fā)昌盛。 南方各地地方官對鎮(zhèn)國公主的改革態(tài)度,也從一開始的“瞎胡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漸漸變成“要不我們也試試”? 不試不行呀。當(dāng)一個地區(qū)只剩下男人,基本上意味著,這個地區(qū)只剩下了不安定因素。 各地的縣令晚上連覺都睡不著,生怕外面莽漢瘋起來殺進縣衙,強占了自己的老婆女兒。 所以朱暄沒有攻打南方諸城,那些城池反倒主動示好,紛紛加入她麾下——反正都是姓朱的,不算叛亂。 從劉招娣的角度來看,她終于勝利卸任歷州府尹,把官印丟給了莫文淵——相信他能挑起重?fù)?dān),開開心心回到軍中。 劉招娣想打黑龍寨。 可黑龍寨沒給她這個機會。 這一年,黑龍寨的首領(lǐng)孫紅玉——是的,她們到今年才知道,黑龍寨的真正首領(lǐng)是一位名叫孫紅玉的女人,她一直躲在不同的男人背后,從沒有人聽說她的名字,是山匪之中的無冕之王——孫紅玉托英國公家小姐,向朱暄投降。 之前英國公老妻幼女被黑龍寨山匪擄走,過了一段時間又好模好樣地送回來,二人起源于此。 而英國公家小姐的親哥哥宋琦,如今正好在朱暄手下負(fù)責(zé)改革,因此孫紅玉找的這條路子倒是正。 但即便如此,朱暄也沒有輕信她。 “你手里有十一座城,說夸張點自立為王也不過分,為何要降?” “累了。” 孫紅玉未至中年,已顯出一些疲態(tài)。 “打下來又能做什么呢?當(dāng)初揭桿是為了報仇,公主知道我是從陽谷縣起家吧?” “陽谷縣一年干旱,一年水災(zāi),第三年又是干旱,村里十室九空,家家都在賣兒賣女。我爹先賣了我?guī)讉€jiejie,然后是我,當(dāng)時我羨慕j(luò)iejie們,她們被賣去了縣令老爺府里,能吃飽飯。” “而買我的只是鄰村地主,不停地逼我生兒子,生一個,死一個,三年天災(zāi)過去,地主家糧食不足,把我趕了出去。我費勁千辛萬苦找到縣衙,想跟jiejie施舍一口飯吃,跟著唱戲的混進府里,才知道她們過的是什么日子。” “那縣令要瞞著災(zāi)情不報,上頭來了御史欽差,看瞞不過去,打聽到那欽差有些見不得人的嗜好,專門買了我jiejie去伺候……我大姐死在進縣衙第二個晚上,二姐撐了七個月,也死了,死的時候身上骨頭都是斷的,沒有一塊好rou——這些我沒看見,是那縣令親口說的,公主知道,只要用些手段,人總會說實話的。” “他們上下沆瀣一氣,里外包庇,我們家被餓得賣女兒不正是他們所賜么?那縣令竟然有臉說,我jiejie跪著討食,沒有風(fēng)骨,是活該挨打,死得不冤。” 說到這里,孫紅玉諷刺地笑了一下。 “我是個堂堂正正的女兒家,不想跪著討食,只能拿起刀。我大姐死時十八歲,我就把他砍成了十八段。” “當(dāng)時殺完人,我以為自己必死,民殺官,我想不到自己還有什么活路。可等我血淋淋拿著縣令斷腳站在那里,才發(fā)現(xiàn)他們都不敢碰我,他們眼睛看著我,腳卻在往后退!他們都在怕!” “啊,原來這是力量的滋味,真美妙。” “那兩年我醉心于力量,四處擴張地盤,甚至打到了京城附近——我當(dāng)然沒用自己的名字,槍打出頭鳥,我可不傻——我甚至謀算好了要怎么殺進京城,公主知道北平郡王的兒子吧?他也是姓朱的。我把他扣下,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想等打下京城就把他扶上去做傀儡。” 朱暄愣了一下,她已經(jīng)把這個人忘干凈了,北平郡王為了兒子在京城攪風(fēng)攪雨,沒想到孫紅玉抓朱潤,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兩邊都要扶朱潤上臺,倒是殊途同歸,這朱潤是什么天降紫微星? “哈,他就是個純傻子。”孫紅玉鄙夷道:“只要桌上有rou,碗里有酒,他可以摟著土匪叫親jiejie。我要真是他親姐,早把他塞回我爹褲(襠)里。” 朱暄:“可他姓朱。” 孫紅玉頓了一下,長長嘆氣。 “是啊……他姓朱,還是個男人。” 黑龍寨是人建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朝廷,有朝廷就有勢力紛爭。 朱潤即便是個傻子——事實上他是傻子更好,也有人想要搶這個傻子,傀儡在前,珠簾后坐誰都一樣,誰不想親自去坐一坐? 孫紅玉一把刀殺出來的江山,要想坐穩(wěn),只怕片刻不得喘息。 “之前有幾個月送英國公家眷回京城,等我再回來,發(fā)現(xiàn)山寨里鬼鬼祟祟,細(xì)細(xì)查探過發(fā)現(xiàn),寨子里多了個奶娃娃。” 朱暄:“……朱潤的?” 孫紅玉點頭。 奶娃娃,比傻子更好。 朱暄開始真心實意地替孫紅玉心累了。 “朱潤成日里喝酒睡大覺,想有個兒子,只需要一哆嗦,這孩子就成了繼承人。我打下江山又有什么用?我這個首領(lǐng),只要沒有繼承人,就永遠不穩(wěn)。可我日日忙著在前面拼殺,扛著刀劍無眼,又哪有空十月懷胎?” 孫紅玉苦笑:“我實在是累了。公主是個女人,知道我的不易,我之所以來投降,是因為聽說公主手下也都是女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孫紅玉看向正在訓(xùn)練的火(槍)營,女孩兒們都已長大成人,目光堅毅,個個驍勇。 “親手打下來的城池,與其給傻子奶娃娃背后撿便宜的人,還不如送給公主——起碼公主讓女人過上了好日子。” 黑龍寨漸漸脫離孫紅玉的掌控,她要投降,就要保證萬無一失,因此把各地守衛(wèi)詳細(xì)報上來,劉招娣帶人親自去探查,證實消息真實。 不出三月,十一座城池盡數(shù)歸于朱暄之手。 劉招娣興奮地問莫文鳶:“將軍,我們接下來要打京城嗎?” 莫文鳶看傻子一樣看她,“打京城做什么?咱們又不是反賊。” 劉招娣一臉空白:“咱們不是……嗎?” 莫文鳶:“……咱們是鎮(zhèn)國公主旗下正規(guī)軍啊!” 誰家正規(guī)軍跟朝廷反著干啊! 莫文鳶理直氣壯:“不是說立嫡立長嗎?公主是陛下嫡出第一女,即便不論功績,于情于理,都是天生的儲君吧。既然是儲君,和陛下偶爾政見不一致,父女吵個架拌個嘴,也很正常,對吧。女人么,誰還能不犯點錯。吵架的時候在外面有了另外一個家,可以理解吧?公主那么穩(wěn)重孝順顧家的人,等吵完了,還是要回歸家庭的。” 劉招娣點頭:好像很有道理。 旁聽的莫文淵:“……” 總之,不論朝廷如何跳腳,朱暄都沒有絲毫進攻京城的打算。 與此同時,柯達翰一夜之間沖破了西北防線,向著京城的方向進攻。 周朝的太(祖)為了表示抗擊蠻夷的決心,特意將京城建在北方,方便了西北軍隊調(diào)遣,但也同時方便了蠻夷大軍逼近皇城。 京城成為一座孤城,城中百姓盡數(shù)逃走,官員罷朝,金鑾殿上空空如也。 皇后抱著癡傻兒子,坐在龍椅上垂淚,旁邊小太監(jiān)只有十來歲,師父都跑了,他第一次侍奉皇后和太子,手足無措。 “娘娘,陛下薨逝十日了,都……都臭了……怎么辦啊?” 皇后哭出聲來。 她也想知道怎么辦。 她有了兒子,還以為畢生有了依靠,誰想到兒子只會傻樂著沖她喊餓,沒有吃的就摔東西打人,她又不放心別人照料,怕有人暗下毒手,只好自己挨著。 她不是第一次做母親啊!為什么這一次會這么難! 林霜白想起女兒幼時乖巧伶俐的模樣,不禁悲從中來。 朱暄從沒有過淘氣的時期,從會說話開始就會哄她開心,會想法子把皇帝騙過來看她,還會替她收拾欺負(fù)到她頭上的寵妃。 她那時為什么會覺得,要有個兒子才有終生依靠呢? 明明朱暄已經(jīng)做到比所有人加起來都更好了。 林霜白哽咽。 “叫她進來吧……叫她進來,救救……救救她弟弟。” 平成二十九年末,皇帝薨逝。 死之前留下遺旨,太子年幼不知事,廢黜太子改封順王,封鎮(zhèn)國公主朱暄為皇太女,繼承大寶。 朱暄兵臨城下,未取詔書。 大軍過京城而不入,徑直殺向西北。 永淳三年,莫文鳶大敗蠻夷軍,親手?jǐn)叵驴逻_翰首級,將邊境線向西北推延五百里。 帝大喜,封驃騎將軍莫文鳶為太女太保,賜一品定國侯,原定國侯莫文淵治理歷州有功,改封文昌侯。 先鋒劉招娣為大都護,鎮(zhèn)守西北邊疆。 永淳四年,帝回京城即位,同年產(chǎn)下一女,舉國歡慶。 永淳七年,帝產(chǎn)下一子,朝廷因儲位一事再起風(fēng)波。 七日后,皇子暴病而亡,帝大慟。 莫文鳶抱著襁褓,站在宮門前。 “你想好了?讓我把這孩子帶走。” 莫文鳶在朱暄即位后,難得保持了同以前一樣的親密,朱暄也只有在她面前不稱朕。 “我最近常在御書房翻閱一些舊書,你可知道,周朝的開國太(祖)其實并非如今史書上所寫的朱堯,而是其妻徐曄。” 莫文鳶:“……我不知道。” 她那點文化水平,知道才有鬼了。 “江山是徐曄打下來的,她的丈夫只是個念死書的秀才,徐曄是周朝第一代君主,可兒子朱平遠即位后,卻下令更改史書,將其父作為開國太(祖)來祭拜,只封其母親為承平皇后——這個兒子,是徐曄一生唯一的敗筆。” 莫文鳶猶豫:“那你封皇太女就好了,也不用把小孩子趕出去……畢竟是親生的……” 朱暄笑了笑:“我不能冒險。” 朝廷的安定不能冒險,皇子和皇子生父家族的野心不能冒險,或許等有一日天下變了另一個天下,女子被封儲君即位成為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那時,她的弟弟可以留下來。 但現(xiàn)在不可以。 眼看她要掉淚,莫文鳶想了想,握朱暄的手。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把他養(yǎng)大的,跟著我游山玩水,不會委屈他的。” “我是怕委屈你。”朱暄破涕為笑:“你留在京城也可以,沒必要非要跑出去的,一個孩子而已,哪里養(yǎng)不大。” 莫文鳶擺手:“別提了,我哥最近不對勁兒得很,見到我就問這問那,我要躲著些。” 莫文鳶也不傻,她估計自己的身份在哥哥面前只怕要揭穿,說白了她只是異世之魂,占據(jù)了莫文淵meimei的rou(身)而已。 可她還沒想好如何應(yīng)對,只好一躲了之。 身后傳來轆轆聲響,一輛兩層樓高的巨型馬車出現(xiàn)在視野中,樓上窗口打開,探出張俊秀的臉。 “還不走嗎?再拖就趕不上看夕陽了。” 是陳州的富商公子、如今的貞順伯世子,蘭無忌。 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響起“嘭”的一聲炸響,一陣黑煙過后,轉(zhuǎn)瞬窗口又探出第二張臉。 “將軍,不小心炸了個鍋,我餓了。” 這是白羽。 朱暄揶揄地看著莫文鳶,“兩個一起帶著走?不吵架嗎?” “兩個怎么啦?不才兩個嘛?!你七個八個,我說什么啦?” 朱暄笑得打跌,她也沒說什么啊! 是莫文鳶自己心虛!當(dāng)初說好的只喜歡白羽一個,結(jié)果碰到蘭無忌這個嘴甜會撒嬌的,三五次就哄上了手。 “我走了!陛下別送,天快黑了,快回去吃飯吧!” 莫文鳶氣急敗壞地竄上馬車,余音遠遠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