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MyAlaska
洗完澡后的陳黎習慣性地看了眼手機,微信未讀消息里有五條來自楊昱奕。 Y-3:【你哪來的jiejie???】 Y-3:【陳黎你別裝死啊】 Y-3:【我從你穿開襠褲就認識你,你什么時候有jiejie了?】 Y-3:【趕緊回我啊!我媽快把我爸的警服披上去人口普查了】 Y-3:【你姐也太高冷了吧!!】 他坐在床上,單手擦著頭發打字回話。 25:【我媽朋友的女兒,沒有血緣關系。】 Y-3:【牛】 Y-3:【你現在和你姐住嗎?】 25:【嗯】 Y-3:【我媽問你為什么不住我們家?】 25:【我媽交代我的,當時她朋友也在。】 Y-3:【聽我說謝謝你 畢竟我媽這么愛你,你要是真來了,哪還有我說話的份】 Y-3:【你姐好拽 進來先發了個中老年百合花底的大家好表情包 之后改個名稱備注 然后就消失了】 25:【你怎么看到的?】 Y-3:【用我媽的手機啊 老師跟她打招呼 她都不回的】 25:【她不太用微信的。】 Y-3:【啊?那她用什么?QQ?】 Y-3:【她多大年紀啊 頭像是本人嗎?】 25:【你作業寫完了嗎?】 Y-3:【。。。】 Y-3:【你等著吧 過段時間家長會,用不著你介紹,本大爺親自了解】 陳黎把手機丟回抽屜,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和她提過家長會的事情。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他想,畢竟這件事挺麻煩的,她似乎既不愛出門也不愛和人打交道,每天不是打單機游戲就是看書看視頻。 還說不是小孩子,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個大人才對。 陳黎站起身,回浴室準備吹頭,在門口撞上了準備出門的她。 萬歲換了身寬松套裝,戴了頂鴨舌帽,正蹲在門口系鞋帶。 “你要出門嗎?”他忍不住問出聲。 “倒垃圾,”她指了指鞋柜旁的塑料袋,“順便買點日用品回來。” “需要幫忙嗎?”他把自己的浴巾掛好,狀似不經意提了句,“我作業寫完了。” 萬歲想了想,“下次吧。” 陳黎拿起吹風機開始解電線,垂著眼,“注意安全。” “知道啦,我走咯。” 隨著“砰”的一聲關門聲,他按下了吹風機開關,嗡鳴聲響起,掩蓋住她離去時的腳步聲,以及那串鑰匙掛飾彼此之間的撞擊聲。 回到房間后,陳黎沒有關上門,他打開了窗戶通風,晚風偏涼,吹得人清醒。 她還沒有回來,他無法安心關上門只專注于學習。 像倒放錄像一樣,融化的糖汁逐漸回流,凝固,破裂的碎片重聚回完整的形狀,下墜的糖果懸在空中,螞蟻抬起頭,不確定什么時候會被砸個眼冒金星頭破血流。 在這個空間里,屬于他的物件并不多,他從未探索過,因為她說過,不要碰她的東西。 他沒有碰,只是看著,然后他發現,墻上所有的照片里都只有她一人。 她好像沒有往來的朋友,也沒有回不完的對話消息,偶爾一通電話聊得并不久,往往是說不了幾句就掛掉。 她是被掛斷的那一方,這并非他刻意偷聽得出的結論。 陳黎覺得她孤零零的像個迷,是一顆顏色黯淡的星球,在無垠的宇宙中漂浮著。 她說這個城市她只認識了兩個月,那么兩個月以前呢?從在小縣城讀書想要考四中到兩個月前,她在哪里呢? 還在醫院的時候,陳黎只見過蔡麗麗三次,前兩次每回來都風風火火,做事也雷厲風行。她幫了他們很多忙,卻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她有一個女兒。 范芳柔病情惡化的前一晚,他坐在病床邊陪她,開口說話對她來說已經是很艱難的事情,范芳柔卻依然堅持要告訴他一句話:去找萬歲。 除了宮廷劇,他從未聽過當代人用這個詞,這句話斬頭去尾在陳黎的邏輯里無法成立,他努力嘗試理解卻無法將點穿成線,直到蔡麗麗進了病房。 陳黎有時候覺得人類很神奇,特別是女性,她們似乎有一套自己的溝通方式,只有彼此能懂。 也就是在這第三回的碰面里,他得知蔡麗麗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的名字叫萬歲。 母親的朋友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沒有什么好話,叮囑他的話反而交代的比較多。 他一點兒也不了解萬歲,對她知之甚少,卻還是照著紙條上的地址去找了她。 陳黎在見到她之前整理好心情,也下定了決心,然后她來了,明明沒做好準備,卻全盤接受了他的說辭。 她是漂亮的,他見過她完全不化妝的樣子,他可以肯定,旁人也絕對會認同她的美麗。 自從上次無意間瞥見之后,他就不再往房間里的那個方向看去。但是今晚,他第二次望向那張勾起他欲望的相片,伸出手與實物隔了幾毫米輕輕撫摸著,仿佛能觸到相紙里的肌膚。 有風刮起相紙一角,陳黎認出了馬克筆的痕跡,他小心翼翼揭起,看到相紙的背面寫著漂亮的英文花體。 【My Alaska.】 抽屜里的手機忽然響起,連帶著整張桌子都有些輕微的震動。 他走到桌邊向下看去,驚訝地發現來電人是萬歲。 “喂。”他抓住椅子,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過度顫抖。 “陳黎!”她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就像那晚一樣,她喊他的名字時尾調總是上揚的。 “嗯,怎么了?” “我知道剛剛拒絕了你,但是我現在后悔了,”她似乎捂住了聽筒對別人說了句什么,隨后朦朧的聲音又變得清晰起來,“你可不可以現在下樓,到西門這邊的全家便利店接一下我?” 怎么她連拜托人的語氣都這么可愛? “我東西買的有點多,拎不太動,”聽筒那邊的聲音壓低后又帶了些軟,“你來的話,我請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啪”,硬糖直直掉進了他的手心。 “好。” 他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