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鼓起勇氣,咬牙往前走。
新家已經裝修完畢,赤井幫愛子辦完退學手續后,就開始物色新的學校。非常湊巧,距離新家二十分鐘的車程,正好有一所公立高中,在原來那所私立高中的相反方向。學校不好不壞,有不少亞裔、非裔和拉丁裔的學生就讀。赤井調查了一番,確定這所學校還可以后,就動用FBI的資源,讓愛子下學期得以入讀。 此時,距離圣誕節還差一周。 瑪麗和真純決定留在日本過圣誕節,和羽田秀吉、宮本由美一起,陪著暫時無法離開日本的宮野志保。朱蒂仍沒有抓到貝爾摩德,但在詹姆斯的勸說下,決定回紐約休幾周的假。本堂瑛海和她的弟弟本堂瑛祐也在紐約,還有卡邁爾和幾個一起打擊過組織的FBI、CIA同事。他們雖有家人,卻擔心在逃的組織成員會盯著他們,進而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家人,施以打擊報復,便決定暫時不回家。詹姆斯向赤井發出邀請,讓他帶著愛子到紐約,和其他人一起過節。 赤井征求愛子的意見,愛子點頭說好。 加州是個很好的地方,但對于愛子而言,未免有些好過頭了。在一個充滿恐懼、猜疑、不確定和不自由的地方長大,加州的一切,對于愛子而言,就像一個漂浮在空中的美夢,讓她總有種不真實感。到底現在的生活是假的?還是以前的生活是假的?為什么同一個世界,相差竟如此之大?她現在過得越好,越襯出她以前過得是如此之差。 逃離組織,活在沒有組織陰影的地方,曾是一個難以企及、不可置信的幻愿,如今真的實現了,卻讓人迷茫極了。她本該感到安心,因為除了赤井和她的心理醫生,這里沒人知道她的真名、沒人知道她的過去,但她卻感到空落。她尚說不出自己的感受,她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許多年后,她才明白,她希望過去的事被記住,她希望看到別人眼中的憤怒,她希望保留自己的仇恨。如果她已經被犧牲,痛苦便不該被白白經歷,變為一粒渺小的塵埃,消失在歲月的史書中。苦難會變成一塊烏青,只有時不時去按一下它,發出疼痛的抽氣聲,才不會在幸福中忘記它的存在。 但這些思考,對她而言還太過超前。她只是覺得焦慮,就這樣了嗎?過平靜幸福的生活,仿佛一直這樣活著,仿佛不曾用盡全力,像狗一樣掙扎,去討別人指縫間漏下的剩飯,仿佛不曾被人痛揍,丟棄在臟污的水溝旁,費力地蜷縮起身子,舔舐滿身傷痕。 所以,她和赤井去了紐約。 再見本堂瑛海,她感到十分親切。她們有著相似卻不相同的經歷,她知道她的過去,就像她知道她的過去。 但本堂瑛海身邊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男生。 就在那個瞬間,她意識到,雖然過去并未真正過去,但她無法再回到過去。 和其他人在詹姆斯家吃完圣誕晚餐,在紐約玩了兩周,赤井和愛子就回了加州,搬進新家,過了幾周,新學校開學,愛子開始讀第二學期。 比起之前那所私立高中,愛子更適應這所公立高中。一來,公立高中的學業較私立高中更容易;二來,公立高中的學生較私立高中對學業更不重視;三來,公立高中的學生家境更普通。愛子在新學校讀了五六周,在生物課上的一次小測中,竟然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績。 同一時間,小林醫生也開始給愛子減輕藥量。她定了一個計劃,希望愛子一年后能停用藥物。 一開始,計劃很順利,愛子的精神狀況仍舊穩定,正當小林醫生準備繼續減輕藥量的時候,愛子的抑郁癥又復發了。 這次復發非常嚴重,愛子完全不能上學,小林醫生開回原先的藥量不夠,再加藥量也不行,只好換了一種效果更強的新藥。新藥確實緩解了愛子的抑郁癥,但副作用也很強烈。服完藥的前幾個小時,她會出現幻覺,像飄浮在云朵上,整個人頭重腳輕。有一次,她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然后順勢滾到地上,把赤井嚇了一跳。 “沒摔到頭吧?”他緊張地湊過去。 “我上天了。”她對他說。 “你說什么?”赤井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她重復道,“我在天空中飛。” 赤井看著她,意識到她吃了藥在說胡話,十分不忍。 她拍了拍旁邊的地板:“你也試試,心情會好很多。” 赤井坐到沙發上:“怎么說?” “宇宙很大,人類很小,一切都不重要。” 就這樣,她躺在地上,直到眩暈減弱,才爬起來,回到房間。 新藥用了一段時間,致幻的副作用變弱,其他副作用開始突顯。她變得昏沉嗜睡、反應遲緩。赤井對她說話,她要慢一拍才能回應,腦子呆呆的,就像生銹了一樣。她能感到自己的心情很平靜,就像已經麻木,外界任何事物都激不起她的反應。她如一潭死水,沒有波瀾,感受不到悲傷,也感受不到愉悅。 有天早上,她睜開眼,突然不想這樣下去了,便沒有吃藥。到了中午,她開始焦慮、暴躁、緊張,全身盜汗、雙手顫抖。但她很清醒,就像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她走進廚房,拿起一把菜刀,按在自己手腕上。刀很鋒利,但畢竟是菜刀,所以抵在皮膚上,不會劃出血。她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割下去,就聽到赤井生氣的聲音:“你在做什么?”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握住她的手腕,把刀抽走了。 他的綠眼睛里充滿憤怒,像一簇燃燒跳動的火焰,扎了一下她麻木的心臟,讓她停滯的情緒波動了一瞬。 他很用力地握著她的手腕,她感到疼痛,但活著。 于是她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我不是要自殺,”她說,“我只是想劃一下。” 他氣笑了:“自殘也不可以。” 他把她拉出廚房,拉到客廳。她很認真地對他解釋:“痛,才能感受到存在。” “這個藥不適合你。”赤井說,開始給小林醫生打電話,預約下午的時間,“你需要換種藥。” 小林醫生下午的時間都約滿了,但她同意加班給愛子治療。掛斷電話后,赤井發現愛子在看著他。 “身體痛,心里就沒有那么痛了。”她還在試圖說服他。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個道理嗎?”赤井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自殘不是一種健康的方式。” “你怎么知道?”她冷不丁反問。 赤井沉默地看著她:“我見過很多人精神遇到問題。” “我只是想劃一下,就一下。”她懇求道,“拜托了,求你了。” 他心情很難過:“抱歉,不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她竟然開始哭泣,“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想……我想活著……” 不是行尸走rou,而是活著,感受疼、感受痛。 她拼盡全力,才抓住這次機會,最后一次機會。 但他不給她。 “自殘會上癮的。”他說,“剛開始,你只是劃一刀。一段時間后,一刀已經不夠了,你要劃很多很多刀。” 她聽不進去:“我不會的,求你了。” 他冷硬如鐵:“不行。” 她憤怒起來:他什么都不懂!他會毀了她唯一的機會! “我恨你!”她突然尖叫起來,用頭去撞茶幾邊。 赤井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她的領子,一手擋在茶幾邊上。她的額頭狠狠撞到他的手心,手背承受了許多重量,傳來鉆心的疼痛,他倒吸一口冷氣,心中突然生出一些情緒,便把她提起來,摔到沙發上,雙手反扭著背在身后。 “怎么和你說不通呢?”他把她從沙發上拽起來,推著她走向廚房,從抽屜里拿出一根繩子,把她反綁住,又把她推回客廳,讓她重新躺回沙發上,還很體貼地讓她面朝靠背,不用看向他。 他坐到旁邊,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去看小林醫生還有五個小時。 他很想抽煙,但他克制住沒有抽。他無心做其他事,只好望著地板發呆,硬熬過這五個小時。 而愛子身體慢慢蜷縮起來,她流了幾滴淚,就呆呆地看著沙發靠背,不知道在想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五個小時從未如此漫長。 過了許久,愛子突然說:“把我放開吧,我不自殘了。” 赤井轉了轉僵硬的頭,看向她,聲音有些干澀,竟然問道:“真的嗎?” “嗯。”她很平靜,平靜得幾乎有些不詳了。 赤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了過去,勾起綁著她雙手的結,準備解開。 但那不詳的感覺越來越重,他捏著繩子,沉默了一會兒,問她:“你可以向她發誓,你以后都不會自殘了嗎?” 他沒有說她是誰,但他們都知道她是誰。 “我發誓。”她說。 心中的石頭不僅沒有放下,反而懸得更高了,但他到底沒有繼續綁她,而是把繩子解開了。 她還是一動不動。 赤井讀出一絲生無可戀的味道,忍不住將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你還好嗎?” 她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覺得挺沒勁的。” “怎么說?” “這一天天過的,很沒勁。” “是你生了病,這個藥副作用又很大。” “我不生病,也會感到不開心。” “感到不開心,就吃點好吃的,做點喜歡做的事。如果還不開心,就是你的病還沒好。你只是這次發作得比較劇烈,并不代表其他時候你的病就好了。” “是啊,所以我就一直犯病。” “你不會一直犯病的。你之前狀況有所好轉,只是醫生誤判了,過早給你減藥。之后慢慢治療,肯定會有好的那一天。” “就算這次病好了,下次還會犯病。抑郁癥容易復發,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復發了就吃藥,藥不合適就換一種,想那么多做什么?” “人生沒有盼頭。” “怎么會沒有盼頭呢?過幾年,等你可以離開美國,或者志保可以離開日本,你不想和她再見見嗎?” “幾年是多久?沒一個準數。” 赤井嘆了聲氣:“那就等你高中畢業,怎么樣?到時候,無論如何,我都安排你們見一面。” “太久了。” “三年多,一晃就過去了。” “對我來說,每一天都很漫長。而且我上不了學,就畢不了業。就算能上學,我也不一定能撐到三年后。” “你現在生病了,所以才會這么悲觀。你不要想以后的事,就想今天的事。等一會兒見了醫生,把情況描述一下,讓醫生給你換種藥。吃了藥,回家躺著,眼睛一閉,就第二天了。這樣一天一天地過下去,吃一段時間的藥,你就能好起來。好起來后,再想上學的事,再想畢業的事。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你現在胡思亂想,有什么用呢?” 赤井的聲音貫來不急不躁,加上他沉穩可靠的性格,讓人總是不由自主地信服他。他規劃的藍圖非常具有可cao作性,她挑不出什么漏洞,便不說話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了進去。幾小時后,赤井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了解完情況后,給她換了一種藥。她吃了新藥,回家就睡下了。 幾周后,她的病情穩定下來。 又觀察了兩周,心理醫生宣布,愛子可以去上學了。但愛子不太情愿,她在家里又賴了一周,找各種借口不去學校,試圖一直拖到學期結束,今天說肚子疼、明天說沒準備好、后天假裝起晚了。 赤井失去了耐心,直接問她:“為什么不想上學?” 她支吾很久,最后老實承認道:“我已經很久沒去上學了。同學們見到我,肯定覺得奇怪。” “那你想怎么辦?” “我想等下個學期開始再去上學。”她說。 “等到下個學期,你沒上學的時間就更久了。” “但那是新的學年。” “所以呢?你的老師同學就不是原來的老師同學了嗎?你想再轉學一次嗎?” 轉學又要重新適應,她不想再轉學了。 她低著頭,手指絞在一起。 “你也知道,抑郁癥容易復發,你以后要是在學期中再次發作,還是需要請假幾周甚至幾月的。你這次可以逃避,以后也能次次逃避嗎?”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她眼里閃過淚光。 “鼓起勇氣,明天就去上學。” 她根本沒有做好準備:“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 “我已經和老師打過招呼了,你不用參加考試,只要過去聽講。” 他一點退路都不給她留,鐵了心要她回去上學。 “我就是……我就是這個學期不想去嘛……” “你這個學期不想去,下個學期也可能不想去。” “你怎么知道?我下個學期肯定會去的!” “我是不知道,但你也不知道。”他很平靜地指出問題所在。 “可我沒有做好準備……” “那就現在開始準備,行動起來,立刻。” 愛子憤怒地瞪了他一眼,跑回自己房間,重重把門摔上。他對她溫柔久了,她都快忘了,他也有非常強硬的一面。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愛子又開始退縮了。赤井好說歹說把她勸到車上,到了學校門口,她就賴在座椅上,死活不肯下車。 “我今天真的不想去,”她懇求地看著他,“明天去不可以嗎?” “你明天也會這么說。” 第一次,她坐在他的副駕駛,感到生氣又傷心:“你為什么要這樣逼我!” “做一件事,開頭是最難的,只要邁出第一步,后面就容易多了。如果你今天沒法鼓起勇氣去上學,明天也不會有勇氣去上學的。所以我要你今天就去,而不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 “可是已經遲到了。”她噙著眼淚,“現在去,太怪了。” “本來沒有遲到,是你自己不肯下車,一直拖到現在。” 撒嬌不成,她開始撒潑:“我有抑郁癥,你這樣逼我,我又要發作了。” 他靜靜看著她,目光里有種威勢,讓她不敢再無理取鬧,抓著安全帶縮回座椅里。 “你以后還會遇到很多困難,”他說,“比今天的困難大很多很多。你要學會如何克服困難——從克服這個困難開始。” 她被命運打倒,被不幸摧折,被苦難擊垮,被創傷撕扯,已經破碎成一地散沙,連一點小挫折都承受不住。她需要復健,需要站起來,需要撿拾碎片,從滿地狼藉中拼湊出一個新的自己。 而這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她需要自己邁出第一步,這至關重要的一步。 他右手搭上副駕駛的頭枕,左手離開方向盤,越過她的身體,打開了車門。 “下車吧。”他說。 車門大敞,陽光照進車內。 愛子慢吞吞地解開安全帶,拿上書包,向校門走去。但沒走幾步,她就走不動了。腳底仿佛生了根,扎在地上,阻止她走向那近在咫尺的學校。上學時間已過,學校大門緊閉,她站在那里,望著學校,就像望著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勇敢和怯懦在她心中打架,一個叫囂前進,一個叫囂后退。她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懼意占了上風,便轉過身,低下頭,跑回車上。 “我做不到。”她說,聲音硬邦邦的。 赤井沒有說話。 她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膝蓋。她知道他很失望,她對自己也很失望。她也不明白,她為什么做不到。她的人生總是突然拐彎,離開既定的軌跡,這還是第一次,她可以重新走回原來的道路。但就是這第一次,讓她感到陌生,感到不知所措。 沉默在車內流轉,被他打破。 “你走回家吧。”他說。 她看向他,他不看她,目視前方,手搭在方向盤上。 “你認得回家的路吧?”他問。 她認得。 她沒有多說什么,打開車門,走下車,把車門關上,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二十分鐘的車程,走路要一個小時二十分鐘。 她低著頭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走到后面,甚至跑了起來。她雙腿步子邁得極大,甚至越邁越大,越邁越大。她感到兩條腿已經不受自己cao控,像面條一樣無力柔軟,又像滾輪一樣快速旋轉,帶著她往前、往前。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雙手在空中揮舞,發出啊啊的聲音,一口氣跑回家,感到爽快極了。 赤井開著車,不遠不近地綴在她身后,確保她的安全。見她到了家,在外面又溜達了幾圈,也回了家。 那天剩下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話。 第二天早上,愛子竟然沒有找借口,而是很準時地起了床。赤井做好早飯,看到她已經洗漱完,坐到了餐桌旁,十分詫異地抬了一下眼皮。兩人面對面坐下,用完早餐,愛子把盤子收進水槽,就拿起書包,坐上赤井的車。一切都很順利,直到車停在學校門口,她又開始退卻了。 “你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嗎?”赤井問。 他對她說了太多話,她不知道他具體指的是什么。 “你說了什么?” “我說,你要把每一天都當做一場戰斗,鼓起勇氣,咬牙往前走。” 把每一天都當做一場戰斗,要么打倒生活,要么被生活打倒。早上醒來,睜開眼,就是一場新的戰斗,晚上睡覺,閉上眼,就要準備明天的戰斗了。 大家都過得很痛苦,但還得繼續活著,和生活戰斗。現在讓你痛苦的事,過了五年、十年,你還會記得,但不會像現在這么痛苦了。你會忘記現在的感受,因為那時會有新的讓你痛苦的事、新的讓你煩惱的事。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 Always like this. 人生諸多苦痛,是只有童年如此,還是一直這樣? 一直這樣。 世界是充滿血淚的阿鼻地獄,生活是從未明說的無期徒刑,人生總是充滿苦痛,沒有盡頭。但我們要把每一天都當做一場戰斗,鼓起勇氣,咬牙往前走。 因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不要服輸,不要投降,不要放棄。 鼓起勇氣,往前走。 活下去。 抑郁癥容易復發,傷疤永遠不會消失。創傷每發作一次,都是對精神的一次損耗,對能量的一次消減,對生命力的一次榨干。 每一次爬起來,都會更加困難。每一次重回正軌,都會更加艱巨。 但不要想那么多,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把每天都當做一場戰斗,像完成任務一樣活下去,直到第二天醒來,又是一場新的戰斗,又是一個新的任務。 但昨天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今天只做今天的任務,今天只想今天的任務,明天的任務留到明天完成,明天的任務留到明天cao心。 跨過這道坎,再去跨下一道坎。 一次只跨一道坎。 即使下一道坎跨不過去,那也是下一道坎的事。這一道坎,今天已經跨過去了。 愛子走下車,朝校門的方向走去。 三三兩兩的學生經過她的身邊。 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時不時回頭,看向身后。 赤井雙手插兜,站在車前看她。 她看向學校大門,又看向赤井。 他仍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她。 人流變稀,人影變少,上學的時間快要接近了。 她繼續往前走,慢慢地走著、龜速地走著。 世界變成白茫茫一片,人聲不再嘈雜,一切都安靜下來。 她站定在校門前。 上學的時間已到,不再有學生進入校門。 天地間,只剩她一個人。 她站在那里,看著那道門。 一切都已消失,只剩下那道門,佇立在臺階上。 她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向前邁出了第一步。 白光從那道門里溢出,照在她的臉上,在她身后散成扇形,鋪陳開去。 她穿過了那道門。 *** 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 *** ————第一部完————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