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土狗系:冷情母單女老實卑微男
項鴻玉習慣于辨認與她有關的一切聲音。說話時溫聲細語,關門時小心翼翼,收拾家務很麻利也很安靜,什么都是輕輕的、溫溫柔柔的。 她走路的習慣很好,踩在木地板上也發(fā)不出什么噪音。她的臥室離客廳更遠一些,當她準備回房時,他就躺在床上,抵著床板細細聽地面?zhèn)鬟^來的振動。輕微的,舒緩的,不急不躁的。 靠近,遠去,門板合上,然后一切歸于沉默。 她總是路過他,不曾停留。 他的門從未上鎖,祈禱有一天她會停下腳步,敲響他的房門,以另一種身份互相問候。 風吹過,花草搖曳擦出窸窣的細響。石子路走到盡頭,跫音停頓,他站在亭臺中央,遲遲不敢回頭。 “鴻玉……”耳后傳來女人輕柔的嗓音,他喜歡聽她這樣叫他的名字,有種摸不清邊界的朦朧親昵感。現(xiàn)在聽到依舊會忍不住心跳加速,但覆蓋其上的是更多的焦慮與緊張。 她要是趕他走怎么辦?他還不想離開她啊……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榮笙本打算往前再走幾步,但當她抬起頭望見男人寬闊的背影——漸晚的天色里,漸濃的暮色里,筆挺的身姿就像是用柔和的筆法勾勒出硬朗線條,在印象派的綺麗里形成最立體的視點,萬物都隱沒,只有他近乎強勢的占據(jù)住自己全部視野。 她突然有些不敢再看。這個從小便與她相識的男人,往昔分別之后產(chǎn)生的疏離感被七十三天的朝夕相處瓦解成碎礫,取而代之的是自心底里油然而生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她想她早已習慣他的陪伴,并且誠摯期待每一天新的相會。 當他說起他的新工作,她心里很難受。她對他的工作內容一無所知,卻在只言片語下武斷理解為消費男色。 她是不太開心,并不是因為他沒有提前告知自己新找了工作,也不是因為他太過屈尊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是自私的覺得本該獨屬于自己的寶物要被別人窺伺,并且可能會一步步離她遠去,再也無法獨占的背叛感與無力感。 她想自己一點也不喜歡他把自己的美好展現(xiàn)給其他人看——體貼的舉止,溫柔的話語,還有極易激發(fā)起人不當欲望的rou體。 不能讓他人有妄念。 不可以。 很多人在猜她喜歡什么樣的男人,得出的結論大多會是白凈的、瘦高的、性格含蓄、語氣平和,偶爾帶點小幽默,大部分時間很安靜,職業(yè)是適合結婚過日子的公職男性。 和她有點像,于是覺得她大概也會選擇和這種男人在一起。 榮笙起初并不覺得自己在這方面有特定的喜愛偏好,她對這方面可以說是半分興趣也無。直到在車站與項鴻玉重逢的那次會面,愛人的定義才逐漸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長久習舞的日常讓她擁有最柔和的線條和靈動的身姿,她并不期待將來另一半的雷同。正相反,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更喜歡寬大的肩膀、厚實的背肌、強健有力的四肢。 腹肌緊實,一圈皮帶可以束出來倒三角身形的窄腰。大腿健碩,小腿修直,飽滿的臀肌收緊,屁股要翹,這樣會顯得腿更長。 骨架為主,肌rou為輔。用勁的時候漂亮的青筋會隔著皮膚紋理暴出來,外表像鐵柱一樣剛硬,看上去好似具有強悍的沖擊力,碰上去又很軟和,鐵漢柔情的反差更容易令她動心。 他硬朗的外形像一幅起收轉折筆鋒畢露的硬筆字,細致入微的態(tài)度又似那精心繪制的工筆畫。一個點連著一個點,點連成線,線連成面,榮笙用目光將他的輪廓存存掃過,最終在無聲息的剖白中得出了確定的答案。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內心沸反盈天,叫囂著要從封閉的壓抑里掙脫出來。過久的沉默引得項鴻玉的困惑,他回過頭,看見身后不遠處站著的女人垂下頭,盤好的青絲和一身玄色衣裙幽幽沉沉,清癯的、瘦削的,靜悄悄不說話,好像要被這岑寂夜色給覆沒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瞧見這幅景象,當下就慌了神,疾步走到她身邊去,想伸出手來抱著她,出于理智又在半途止住了唐突的動作。兩只手不尷不尬地虛環(huán)住她臂膀,心焦于不知如何開口打破僵局時,若有似無的啜泣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有夜色做掩護,他看不清她低埋的面龐,當他想要再靠近些去聽時,對方已經(jīng)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女人削薄的肩膀開始顫抖,悶聲將自己的眼淚藏進掌心里。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哭,生理先于大腦做出反饋,直到僵硬的身體陷入一個溫熱厚實的懷抱里,堅實的臂彎將她環(huán)住,她才在這場自困的囹圄里如夢初醒。 她想他一定很少去擁抱別人,因為他的動作很僵硬,也不敢用力,伸出胳膊攬住她的時候,抖得比還沒從消極情緒里走出來的自己還厲害。 他很緊張,也害怕冒犯到她。 這個舉措是處于一時沖動,但他決計沒有辦法再忍下去。 榮笙沒有亂動,也沒有開口阻止,乖乖維持原狀,安靜地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她明白自己哭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厭棄自己愚鈍蠢笨還有點惺惺作態(tài)。她對他的感情來的不算遲,自己卻明白得太晚,還在他單方面的付出里佯裝無知,心安理得的享受普通關系下的她不該擁有的一切偏愛。 幡然醒悟的自省令她痛苦,她討厭這樣惡心的自己。看似毫無預兆的哭泣早就有跡可循,她不敢面對自己的惡,直到避無可避必須直面的這一刻,撥開迷霧見月明,她崩潰,也解脫。 她想自己并不算滿盤皆輸,作為直接受益者,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他不同于外人的偏愛。 可是這種情感于她而言實在過于陌生,她要怎么開口陳述喜歡,又如何確定兩個人是可以在一起的呢? 比起她的糾結混亂,咫尺遠近的另一方可謂大腦一片空白。 他抱到了榮笙——她看起來那么瘦,摟抱起來卻柔軟至極。 攬入懷中像擁著一團暖和的棉,可以肆意揉弄出他喜歡的模樣。 當然他最喜歡的是此刻正與他親密依偎的榮笙。 懷中溫熱柔情的觸感令他不自禁又收緊了一點,榮笙被擠得埋入他胸口。 男人的胸肌即便藏在深色衣物里也隱約透出它的發(fā)達,她以為自己撞上去會痛,便下意識閉上了眼,結果鼻梁安然無恙。 ……原來是軟的呀。 這觸感和她預想中的可不太一樣,榮笙再一次被自己荒誕到,這回,她笑了出來。 她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但兩個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項鴻玉覺得胸前趴著的那塊綿軟好像在動,帶著他的心跳也陣陣不平穩(wěn)。 于是他低頭去看,那人也剛好抬頭,眼淚濯洗過的黑眸像冶了星的夜,澄凈地映出他的模樣。 眼底浮現(xiàn)一層清淺笑意,他擁抱著她,他也被群星環(huán)繞。 “你的耳朵紅啦!”被圈在懷中的榮笙綻開笑眼,咯咯笑起來,眼波溫潤似流水,漾開月牙一般的弧,盈盈春水情意流轉,她問他,“你也喜歡我嗎?” 他下意識點頭,沒有一絲遲疑地說出了答案。 不加思索的喜歡顯得很輕浮。 可他愛的程度太深,喜歡的人一問,他的感情就禁不住脫口而出。 他一直奉她為神明,藏起所有私心生怕自己的齷齪敗露。 可此刻卻好似被精怪蠱惑,把那句壓在心底最深處的告白,癡癡傻傻,毫無保留吐出來。 下一秒腦中像崩壞的火車駛過,轟轟烈烈喧囂得快要爆炸,血液奔流,四肢麻痹,身體幾乎要不屬于自己了。 他以為會被拒絕,被嗤笑,然而女孩卻只是笑吟吟撿起他的手,十指交握,熱量掌心傳遞,把他化開。 晚風輕拂,月亮躲進云層里。庭院鋪設的景觀燈一盞盞準時亮起,曖昧氣息將靜謐喚醒。相思玄妙,豁然開朗。 愛意無言,心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