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過去
|五年前| 那是虞姝高二那年。 母親舊時額頭受的傷已經成為永遠抹不去的疤痕,猙獰可怖,卻終究成為了一段往事。 虞合國欠下的債務太多,追債人已經深諳虞家的狀況,也清楚地址,經常來家里要債。 借錢的都不是什么正經人,放出去的錢也沒有正規流程。他們要帳的方式,就是打罵、威脅。虞合國有幾次直接被打的半昏迷過去。 最后那次,他決定一個人離開帝都,找個小地方藏起來。 可以說,虞合國離開帝都的那段時間,是虞姝和虞母在過往十幾年里過的最踏實的一段日子。 每天回來都有熱騰騰的飯菜,母親會早早在門口等自己放學。母女二人也會在放假的時候一起出門走走,分享瑣碎小事。 虞姝就是在這段時間里重新拾起了繪畫。 她從小就對色彩異常敏感,虞母便送她去學畫畫,這一學便是八年。 初一之后,虞合國開始在外面欠賭債,自然而然的,家里沒了錢,虞姝也只好放棄這些愛好。 虞合國不在的日子,虞姝嘗試著找回手感。幸運的是,上天保佑,她很快便找到了原先的感覺。 某天放學前的最后一節課,學校開廣播會宣布了藝術節的相關內容,其中就包括校內競賽。 虞姝沒有猶豫,給班委提交了申請表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 每天幾乎是兩點一線的生活,虞姝一放學就回家畫畫,周末偶爾會參加一些培訓。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幸福的一天天過去。 藝術節前一天,虞姝收到了學校發布的公告,是關于第二天比賽的繪畫主題《重要的一天》,并要求現場作畫。 晚上,虞姝已經開始在腦海里構思,畢竟學校提前給的這一天就是讓他們好好準備的,臨場發揮效果一般都不太好。 想著想著,虞姝還是下床拾起鉛筆在素描紙上勾勾畫畫,把想到的那些主體都記錄下來。 高中生立意無非那幾個,因為不能往小處寫,升華大多數都落下了家國情懷上。 “重要”說來說去,還是要走高大上的格調。 虞姝嘆了口氣,無奈這種內核無形中被束縛的主題,限制發散思維,也限制能力的發揮。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再次抬頭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 擔心第二天狀態不好,她還是決定先休息再說。 收拾畫筆間,她隱約聽見客廳有響動。 虞姝動作停了停,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客廳的聲音也清晰起來。 起身小步走到房間門口,虞姝輕輕按下門把手,拉開一條小縫。 虞母的聲音冷不丁地傳來。 “你…你怎么回來了!” 虞姝心里忽的抽搐了一下,不好的預感逐漸襲裹全身。 接著是門鎖落下的聲音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我的家!我憑什么不能回!” 是虞合國。 他一定是喝了酒,深夜里也不知道放低聲音,幾乎是扯著嗓子對虞母撒氣。 “你在家藏男人了?!” 虞母趕緊否認:“怎么可能!” 虞合國像是找到了個借口般,忽然大發雷霆。 “沒有?!沒有你這么怕我干什么?” “滾開!讓我進去看看,你藏的小白臉躲哪兒了?!” 虞母側開身子讓他進來,但手上還是拽住他的胳膊:“我沒有!你小聲點,阿姝已經睡下了。” 虞合國定了原地一會兒,眉頭緊皺,猛的掙開虞母的束縛,大步流星地往虞姝的房間走去。 虞姝注意到他表情不對勁,心一驚,趕緊關上門落鎖。 下一秒,如雨點般急促的拳頭不停地落在房門上,“砰砰”聲讓人聽了心驚rou跳。 虞合國站在她門口,嘴里還罵著臟話:“你睡著了?!你個白眼狼憑什么睡的這么香,啊?!” “家里養著你,供你上學,你倒是安穩了!你爹我現在成了過街老鼠!!” 又是一陣急促的砸門聲。 虞姝縮在床角,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那震動的門,外面的光影搖搖晃晃,就如此刻她隨時沉沒的心臟。 虞母又去拉虞合國:“合國!你不要這樣!” 虞合國不理她,繼續捶打著門:“虞姝!開門滾出來!” 忍無可忍,眼淚已縱橫全臉,虞母一口咬在了虞合國的小臂上。 “媽的,瘋婆娘!” 她發了狠,口腔里很快傳來血腥氣。 虞合國被激到,像個瘋子一般猛的甩開虞母,又抓住她的頭發往墻上狠狠一砸。 房間內的虞姝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聽見墻外一聲悶響,接著外面久瞬間安靜下來。 - 救護車的聲音凌晨在這片住宅區響起,屋外是稀稀疏疏的幾個人湊熱鬧,屋內是虞姝抱著滿身鮮血的虞母撕心裂肺地哭泣。 虞合國跑了。 但虞姝現下根本無暇分心去追究他的責任,虞母危在旦夕,她必須先陪同母親。 凌晨四點,家里的親戚陸續趕來,但全部是虞母這邊的人。 虞合國家里人一聽是虞合國造了孽還逃跑了,硬是一個都沒敢出現。 虞姝的舅舅來之后,首先安慰了虞姝的情緒。 有這些大人在,虞姝也不再是一開始那樣的手足無措,只是靜靜地坐在急救室門口的座位上,目光渙散,唇色蒼白。 早上七點,“手術中”滅燈。 醫生走出來,讓舅舅在后續的手術單上簽了字。 “病人情況非常不穩定,大量失血造成暫時性休克,雖然現在有平穩的跡象,但腦干組織受損嚴重,隨時有死亡的風險。” 舅舅一家又趕緊上前詢問:“那我姐..她…” 醫生摘下口罩往前走:“先觀察吧,做好心理準備。” 虞母又被送入ICU病房。 沒人能進病房,所有人就這樣在病房外商量著對策。 考慮到金錢和時間,大人們聊來聊去無非是如何分配虞母手術費用的事情。 而虞姝,她只是隔著那層玻璃,默默無言地盯著躺在病床上,被插滿輸液管的母親。 到了中午,一群人將就著安排好了虞母的治療問題。 舅舅雖然和這個jiejie感情不深,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他注意到在病房外待了一上午的虞姝,心里也不覺酸楚。 他走到虞姝面前蹲下,很是疲憊地嘆了口氣:“阿姝啊……這都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你也別自責。” “當初你外婆不讓你媽嫁給這個畜生玩意兒,她就是不聽啊……” 說到這里,舅舅也有些哽咽。 “但孩子,你不能再因為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受傷害了,知道嗎?” “我姐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這里有我,有醫生在,你不要擔心,一定沒事的。” 虞姝聽到這番話,心里原本構筑起的那層防線輕而易舉的崩塌了。 她抱住舅舅大哭,身體不住地顫抖著,撕心裂肺的痛苦壓著她不能喘氣。 “好孩子,中午吃完飯就去學校,不要分心,都會沒事的,嗯?” 虞姝沒回答他。 舅舅拍了拍她的背:“虞合國還在抓捕當中,你在學校舅舅才放心,好嗎?” 許久許久之后,虞姝才應他。 “知道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