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是要跟你上床,不是殉情
江述站在聞雙的客廳稍微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看著應該是三室兩廳,風格很現代化,處處充斥著全智能化家居帶來的科技感和標準化產品營造出來的非日常感,雖然他記不太清楚了,但以前由聞雙一手置辦所有物品的客廳應該不是這種風格。 半開放式廚房,不像有人做過飯,倒是和那時候一樣。 餐廳區布置得很好,桌上花瓶里插著嬌翠的鮮花,聞雙以前也會這樣,那個沒人用的餐桌經常擺著不同的花,后來整個區域直接被聞雙改造成了她的“工作間”。 吧臺上有咖啡機,酒柜里藏品不少,他記得以前聞雙嗜甜如命,說過她覺得咖啡和酒都很苦。 江述沒被晾多久,聞雙從旁邊的房間走了出來,手里拿著毛巾浴袍,“我叫助理送衣服,你先洗澡,”給助理發消息的時候,又隨口問道“你用多大的套?什么病?” 江述看了聞雙手里嫩黃嫩黃的浴巾幾秒,有那么一秒想的居然是展開會不會看到那只叫皮卡丘的老鼠,然后被聞雙問得一時說不出來話。 “我叫人送套和藥,”聞雙覺得江述有必要想起來她和江述的“協議”,否則還真以為她開了一夜的車把他帶來看房的。 江述沒有接聞雙手里的東西,只是說:“不用。” 他沒有傳染病,也不會用到的。 聞雙不知道江述說的是浴袍還是套和藥,她也不算故意的,她這里沒有能給江述穿的新衣服,這些寶可夢系列的東西還是她姐為了嘲諷她送的,為了報復,她是打算等聞羽過來住的時候給她用,但聞羽還沒在她這兒留宿過,先等來了江述。 “新的,”她沒想到江述那么自然地接受了胖丁居然排斥皮卡丘,只穿深色系的江述其實喜歡粉色吧,“江述,我是要跟你上床,不是殉情。” 江述覺得他現在可能應該直接脫光然后等著聞雙把他趕出去,但他想洗個澡,所以他把聞雙手里的東西接了過來,“那等我洗完,聞小姐你再決定要不要吧。” 聞雙覺得江述說得仿佛不是他去洗澡,而是要給她洗禮,洗完她就清心寡欲,立地成佛了,不怎么在意地說:“衣服丟臟衣簍里,會有人來處理。浴室該有的都有,用不用隨你。” 江述都不知道這一天內說了多少句“謝謝,”雖然跟聞雙的道歉一樣沒有意義。 聞雙絲毫沒有被江述滿身的疲憊和暮氣影響,反而覺得江述這種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像是一臺老化智能機器人的感覺很有意思,只會讓她愈發想試探現在江述的底線,又指了一下自己臥室,“我在里面洗,你洗完了進去等我。” 雖然江述是個出門回來必洗澡的潔癖,但他洗澡速度很快,聞雙以為他肯定會比她洗得快,但沒想到她隨隨便便洗了兩遍頭發又洗了全套的澡,出來發現江述居然還沒進來,她出去看了一眼,聽到了浴室仍然有水聲,沒有出門記錄,應該沒有趁著她洗澡跑了。 她坐回床上,助理問衣服褲子要多大碼、什么類型、什么材質,什么牌子…… 她回了一條“190男款睡衣和內褲,”想了一下又補了一條:“粉色的。” 江述出來后在聞雙指的那個房間半敞開的門上敲了敲,沒有反應,他在浴室里待了快一個小時,聞雙不應該還沒洗完,等了幾分鐘,他叫了一聲“聞小姐,”仍然沒有人應。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又一個聞雙的惡作劇。 在最開始聞雙對他有興趣的時候,她曾經在浴室里面喊他送睡裙,他沒搭理,聞雙就不出來。 那天聞雙在浴室待了三個小時,他去外面訂了個鐘點房洗了澡。 聞雙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只要她說了,就會想方設法做到,不擇手段讓別人做到。 江述現在只穿了一件其實小了的浴袍,不管他再怎么不習慣,也不可能再穿上那條又濕又黏的內褲,反正也會脫的,他這樣勸慰自己,只是沒想到進去會看見聞雙…… 睡著了。 其實一路上江述并不是很清醒,從天而降的聞雙在他眼里像一個明晃晃寫著“強氣場難琢磨不可直視”的白熾燈,直到現在聞雙睡著了他仔細打量了一下二十八歲的聞雙。 聞雙以前換過各種發型,從開始的及腰的紅色卷發到后來不過耳的藍色短發,現在是剛剛及肩的黑長直,還帶著潮濕的水汽,穿著一身淺色的睡裙倒在墨綠的絨被里,艷麗奪目的臉,如今過于有壓迫感的眼睛閉上,暖光鍍在面上,紅唇微張,五官的冰雪也消融了幾分,看起來倒是和以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區別不大。 江述不知該作何感覺,雖然知道聞雙開了一個晚上的車,是真的很累了,他也的確因為各種原因在浴室待了很久,但就這樣睡著了,究竟是聞雙的防備意識差到難以讓人理解她能活到成年,還是他不管是八年前還是現在看起來都那么無害且無存在感? 但凡今天聞雙撿回來的男人對人生有一點希望,有一絲貪財貪色的心思,今晚就輕輕松松到達人生巔峰。 他又叫了一聲:“聞雙。” 床上穿著輕薄睡裙的女人一動不動。 江述不知道在床邊站了多久,最后嘆了口氣,拈著沒被聞雙壓住的半邊被子蓋到了聞雙身上,聞雙動了兩下,裹好了被子,還是沒醒。 江述已經連聞雙是不是裝的都想不動了,坐到了外面陽臺上,看著外面晴朗的天,如同過去三個月的很多天一樣等著時間流逝,等著下一次發作將他卷入深淵。 他半年前回的s市,帶著三個月的藥和不到二十萬的全部資產,度過了人生中最像一個正常人的三個月,然后斷了藥,不到兩個星期所有被藥物壓制的癥狀開始瘋狂反撲。 官能癥狀帶來的腹痛、體癢,胸部脹痛,女xue毫無征兆地流水,莫名其妙性欲高漲yinjing勃起,從最開始痛苦不堪到如今逐漸麻木,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隨時發作、不斷加劇的各種癥狀和后遺癥中瀕臨崩潰,能保持正常思考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偶爾清醒時認識到其實他大多時候都處于不知道自己清醒與否的混沌中,甚至也許還有精神狀態出現問題的解離癥狀,只是這種短暫的理性其實毫無意義,不過是讓他更清楚地感受自己的崩壞過程。他再也分不清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確,完不成他做出的合理決定。 剛才被熱水沖刷掉身上一切污漬時,他知道自己從站上那座橋后就不太清醒了。 本來早應該結束了,在他終于處理好了一切之后,但他站上橋還是白天,他開始想“被人看見了影響不好”“可能給路人造成心理陰影”“容易被立刻趕來的警察找到尸體”等等,所以他開始等,等沒人的時候。 等到了聞雙。 聞雙說得對,“為什么要等沒人的時候?” 他根本就不用在意那些,只要他跳下去后一切就結束了。 他不應該跟一個路人說他要自殺,更不應該答應聞雙什么上床,現在一切都往無法預料、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他知道事情恐怕不會像他希望地那樣結束。 從聞雙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似乎就決定不了結局了。 他從前選擇不了江述的出生,現在連死亡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