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壓下，要不了多久就要開始上晚自習。從食堂歸來的學生都一同走向教學樓，少許反方向走的學生嬉皮笑臉，想要趁著這點兒時間再去食堂買點零食。

    跟陳寧初相處時的古怪感還沒徹底褪去，另一種恐怖的感覺鋪天蓋地地襲來

    陳寧堯上晚自習的時候總是頻頻回頭，感覺有人在窺視他，驚慌失措下帶掉了趙清的堆在書桌邊上的書。

    “對不起對不起……”

    趙清發現陳寧堯的怪異，擺擺手示意沒多大事兒，他湊近陳寧堯問:“你怎么了？感覺你怪怪的，怎么一直在往后看。”

    陳寧堯看了眼講臺上守晚自習的老師，低下頭去悄聲說:“我覺得有人在看我。”

    趙清一聽，直接回頭看了一圈，視線凝聚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曖昧地“哦——”了一聲。

    “我估計是李婉婷在偷看你呢，誰讓你拒絕了人家的表白，太無情了。”

    “不是……真的不是……”已經快接近夏天，陳寧堯渾身陰冷，裹緊薄外套，縮到書堆后面去，以微小的幅度四下張望。

    陳寧堯的腦子很混亂，不是男女同學間的偷看，而是有人在暗中窺視他，像是暗中捕獵的狼，用兇狠的眼神監視著他的獵物。窗外起了大風，樹枝拍打著窗戶，陳寧堯杯弓蛇影，定定地望著窗戶外的樹枝，莫名想到那天下午迷迷糊糊看見的被肢解的陳志剛。

    他拿起筆，抖動的手想要默寫語文老師布置下的古文，寫出來卻亂七八糟，形同爬蛇。

    陳寧堯受不了這樣的情況了，前兩天刺傷陳志剛與跟親弟弟luanlun的事情已經在他的心弦上壓了一塊巨石，弦被壓彎，此刻巨石上再加上一根稻草，他幾乎崩潰在教室。沖出后門，陳寧堯在空無一人的廁所找到了安全感。廁所獨有的尿sao味一直縈繞在鼻尖，他的后背貼著瓷磚，現在沒有人窺視他了。

    下課鈴打響后，男生都涌進來，陳寧堯在洗手臺洗了把臉，愣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憔悴的臉疑神疑鬼。

    他仍然不得不回到教室，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接過課代表發下的物理練習卷。

    又來了又來了……

    又是可惡的窺探者！

    他驚慌失措地轉過頭去，后面的同學卻都低著頭在做老師布置的作業，偶爾交頭接耳，發出“嗤嗤”的笑聲。他啃著手指甲，把目光移向攝像頭——放在角落亮起紅燈的監控。

    如果是因為監控，那他不該在今晚才感覺到有人在看他。

    究竟……究竟是什么東西。

    陳寧堯緊閉雙眼，圓珠筆幾乎要被他捏碎。這里是學校，哪怕有人對他不利也不會在這里……陳寧堯定了定心神，睜開眼看著物理卷子上的題目，跟漩渦一般，要把整個人的意識都卷進去。

    ——直到下了晚自習，學生蜂擁而出，窺視的感覺消失不見。

    陳寧堯的自行車載著陳寧初，心煩意亂。他看見陳寧初舉起手機，幾乎要舉到他的耳邊，他問:“你舉著這么高看啥呢。”

    陳寧初笑著說:“我在看一只心懷不軌的小耗子。”路燈亮起來，手機的拍攝界面也跟著亮了不少，藏在樹后的身影離開，想必是知道陳寧初已經發現他了。

    “瞎說。”陳寧堯小聲說道，結合晚自習的窺視感，身上汗毛豎起，像一只張開刺的刺猬。

    陳寧初抱著陳寧堯的腰，把臉緊緊貼在陳寧堯的后背，耷拉著眼皮，先是盯著地面，然后眼珠子一轉，瞥向身后的人潮。

    小攤販的叫喊充斥在耳邊，汽車鳴笛聲遮蓋住學生的歡聲笑語。

    他看著身后的人堆，勾肩搭背的少年，拉拉扯扯的少女，還有牽手的情侶，不知道那個家伙藏在了哪里，是不是混進了學生堆里，亦或是隨著人流坐上了停在公交站上的公交車。

    陳寧初對著虛空，無聲地做出口型:

    賤人，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