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71密會
他這是打算休息一下了。按照他的估計,再有十分鐘左右,就該有人來傳話了。 “你猜,麥格納那邊會退讓到什么地步?”蘭伯特剛在椅子上坐穩,隔著一張鑄鐵小桌,克里斯蒂安就將上身往蘭伯特的方向靠近了些許,有些沒話找話似的輕聲嘀咕。這倒不是他終于對蘭伯特生出了幾分好感,他只是又在拿蘭伯特當垃圾桶,在心情焦躁時往對方身上傾瀉情緒廢料,“安東那個倒霉脾氣,肯定又要被那幫老狐貍欺負。聽說多伊爾和盧卡斯那個小兔崽子也在,真是不讓人省心。” 蘭伯特不接話,連眼神都沒有往克里斯蒂安那邊落。相似的話,每當克里斯蒂安又擊出一發臭球后,就會在蘭伯特耳邊響起一遍。而這種擔憂看似有理,實則全無必要,通通都是廢話。 蘭伯特仍能保持心平氣和,但對克里斯蒂安的厭煩絲毫不少。如果不是為了在外人跟前表達立場,他根本不情愿坐到這人身邊。 今天是麥格納的來使與奧托見面的日子。 大概一個月之前,圣盧卡借著清理叛徒,設計釣出了意圖謀殺安東尼奧的殺手,并用重刑從俘虜口中拷問出了指使者,也即是麥格納教父的私生子埃利亞·馬基亞維利。而在揪出了這樣一位身份非同一般的幕后主使后,奧托壓下了所有風聲,沒有立時向麥格納發難。 得益于文森特遭遇殺手后的及時反應,再加上克里斯蒂安的配合圍剿,那批殺手中無人逃脫,便也沒能將刺殺失敗的消息及時傳回給埃利亞。奧托沒有浪費時間,在埃利亞起疑之前,就利用從俘虜身上得到的聯絡線,成功欺瞞了埃利亞的下屬,與那邊搭上了線。 如此一來,才算是有了能將埃利亞徹底釘死的切實證據,能讓奧托依托自家在北意的勢力,向麥格納施加壓力。否則,空口無憑,依瓦諾·馬基亞維利要是咬死不認,只會讓圣盧卡和麥格納之間的關系飛速僵化,圣盧卡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圣盧卡和麥格納尚有生意要談,這種時候撕破臉,不但會讓先前打下的基礎徹底報廢,還會打亂黨派接下來半年、甚至一兩年的長期計劃。而最好的選擇,顯然是在占據有利地位的前提下做出大方寬容的姿態,然后從麥格納身上咬下一口肥rou來。 奧托并不擔心依瓦諾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死保埃利亞。圣盧卡與麥格納的合作對對方而言同樣重要,一個膽大妄為、還被抓住把柄的私生子,就算再受寵,在利益面前也不是無法割舍的。 在短暫的動蕩之后,依瓦諾處理好了埃利亞引起的麻煩,并派出使者來拜訪奧托,向奧托表達歉意。領隊的是與安東尼奧有過交情的羅西,單從表面來看,也算是很有誠意了。 此刻,羅西帶著幾位麥格納高層,正在與奧托密談。圣盧卡一方與會的除去安東尼奧,俱都是諸如馬庫斯一般的元老,至于令克里斯蒂安不忿的多伊爾和盧卡斯,前者只相當于一個高級侍從,負責端茶倒水,后者則純粹是去長見識,沒有任何發言權。 而其余的麥格納來使則由奧斯卡負責招待,在格拉芙莊園的高爾夫球場上消磨時間。 蘭伯特的估測還算準確,當奧斯卡打完一套五桿洞,乘著小車回到發球區時,多伊爾親自來邀請在場的人回到別墅稍事休息,準備參加自助餐晚宴。 當然,對蘭伯特等人而言,在晚宴之前,他們還需要參加一場小會,商討密會的結果。而麥格納的人也會利用這段空隙,匯合起來進行交流。 回到專屬的客房,蘭伯特凈手潔面,換了一身更加正式一些的衣裳。他站在穿衣鏡前,剛將襯衫的最后一顆紐扣系好,文森特便拿了兩根領帶過來,透過鏡子在他身前比了比,然后挑了墨綠色的那一根,替他仔細打好。 蘭伯特不在這種小事上挑剔文森特的選擇,即便他本人更喜歡另一條煙灰色的,也沒有開口拒絕。他任由文森特幫他整理領口,在穿好馬甲之后,也順勢接受了文森特為他挑選的領帶夾,以及對方別到他駁頭上的胸針,還有左胸口袋里的手帕。 在將手帕折出了漂亮的流水折后,文森特上下打量蘭伯特一遍,滿意地傾過身,在蘭伯特臉頰上親了一下。 蘭伯特便抬手捏住文森特的后頸,指尖沒進男人的碎發里,溫吞地揉了揉,讓文森特細細喘息一聲,又往他臉上輕柔地落了個吻。 “對了,蘭伯特,我一會兒要出去逛一下。”在放蘭伯特出門之前,文森特想起了什么,開口向蘭伯特報備了一聲。蘭伯特相信他有分寸,沒有太過在意,只稍一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但文森特還是一邊將手杖遞向對方,一邊輕聲解釋,“那位史密斯小姐,好像對我有些興趣。”他指的是芭芭拉·史密斯,奧斯卡的美國女友,“她剛才悄悄看了我很多次,有可能是聽科赫說過些什么,也可能聽出了我的口音,知道我也是外國人。總之,她看起來不像是會乖乖待在房間里的那種人,我出去轉一轉,看會不會偶遇她。” 蘭伯特聞言,雙手搭在杖頭,看向文森特,“你想從她口中打探奧斯卡?”他問,見文森特頷首,便無可無不可地同意了對方的嘗試。 奧斯卡這種貨色的底細或短處,不知道也無所謂,但知曉了自然更好。文森特在套話探聽方面很是熟練擅長,他可以放心地交給對方來發揮。 “那么,愿我們各自順利。”獲得了許可,文森特面上帶著溫和的淺笑,給了蘭伯特一個短暫的擁抱。他動作很輕,以免弄亂蘭伯特的衣飾,但一只手卻不忘親昵地按了按蘭伯特的后腰,“給我一個祝福吻?”他借機向蘭伯特索求,理由冠冕堂皇,沾著笑意的雙眼泛著溫暖的柔光。 蘭伯特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他伸手握上了門把,身子卻半轉過去,微微偏過頭,吻了文森特的唇角。 ———— 礙于不久后就是晚宴,奧托并沒將會議拖得太久,只集中將最要緊的一些事情討論了一下。安東尼奧負責為密會的內容做了個總結,先是聲明了麥格納對埃利亞的處理結果,而后將麥格納愿意給出的賠償擺了一遍。 不出意料,埃利亞被排除出了麥格納繼承人的競爭隊伍,目前被遣到母家思過,算是被禁足了。雖然誰都說不準這次除名的時效是多久,或許埃利亞從此徹底失寵,又或許對方往后還有別的機遇,能再次回到權利中心。但只憑羅西在密會期間露出的真心實意的笑容,就能看出,埃利亞的確受了極大的打擊。 埃利亞手中的資產也在這段時間內被瓜分蠶食。他舊日的擁躉哄散了大半,不落井下石已算得上是顧念舊情,而本就敵視他的人,更如同聞腥而來的鯊魚,每一個都恨不得將他的骨髓都吸出來。 聽起來似乎的確很狼狽,但相比于極力克制卻仍忍不住面帶喜色的羅西,身為受害者本人的安東尼奧卻感觸平平,只在羅西列舉埃利亞的遭遇時,禮貌地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安東尼奧、奧托,以及圣盧卡所有的高層,更關心麥格納能拿出什么樣的好處來彌補埃利亞造成的損害。 這才是密會的重點。以馬庫斯為首的幾位高層與麥格納的代表你來我往地試探了將近一個小時,最終初步決定,在接下來的新合作中,麥格納多讓一成利給圣盧卡,并由圣盧卡掌握一定的主動權,來決定與第三方會面商談的場地。 這指的是圣盧卡、麥格納,和踞于德國東南邊境的土耳其黨派灰狼的合作。這次合作是以灰狼的研究員為中心,三方共同出資建立一個新型毒品實驗室。由于技術握在灰狼手中,所以圣盧卡和麥格納哪一方能在與灰狼的接觸中占據上風,乃至于決定實驗室的選址,那么往后便更有可能纂取更多的利益。 密談時,奧托自始至終喜怒不形于色,讓人看不出他的態度。但此刻在自家人面前,他表情舒展,透著些輕松,顯然是對麥格納在主導權方面的退讓還算滿意。 這場小會結束后,克里斯蒂安首先沖上去拐走了安東尼奧,拉著對方走到人少的地方低聲談話,一副生怕安東尼奧少了哪塊rou的模樣。蘭伯特則不緊不慢地起身離場,給了盧卡斯cao控輪椅,挨到他身旁的機會。 “蘭米!”方才還在會議上間或走神,顯得昏昏欲睡的青年此刻卻雙眸晶亮,聲音清脆悅耳。他在蘭伯特低頭看向他時,便大大方方地去握蘭伯特的垂在身側的手。而蘭伯特也沒有避開,被他捉著指尖,輕輕地晃了晃。 “剛才在密會上,有沒有仔細聽其他人是如何對答磋商的?”考慮到有一段時間沒有和盧卡斯正經接觸了,蘭伯特沒有急著去追安東尼奧,而是停下腳步,耐心地應對著盧卡斯。他的口吻著實稱不上溫柔,但這樣緩聲低語,又是在詢問盧卡斯是否有認真學習,在盧卡斯眼中便算得上是在關切自己了。 “有的!”盧卡斯嘴上飛快地肯定著,眼神卻有些心虛地左右飄忽了一瞬。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向蘭伯特撒嬌,想讓對方一會兒在晚宴上陪著自己。 蘭伯特嘴上并不拒絕,他輕輕摸了摸盧卡斯的頭,正要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中說些什么,卻忽地目光一轉,側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盧卡斯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不遠處的安東尼奧和克里斯蒂安。那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而安東尼奧剛巧也在看著這邊,和他對上了視線。 安東尼奧彎起唇角笑了,眉頭卻輕蹙了一下,流露出一瞬無奈的表情。盧卡斯立刻抬頭去看蘭伯特,便見蘭伯特收回了手,朝著安東尼奧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盧卡斯歡欣雀躍的面龐驀地僵了起來,“蘭米……”他仍忍不住開口挽留了蘭伯特一聲,但聲音低弱,似是不報什么希望了。而蘭伯特果然沒有為他停下,只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抱歉”,就快步向著安東尼奧走了過去。 陣陣刺癢感在蘭伯特背上久久停留不散,蘭伯特淡然地將手杖一下下點在地上,不動聲色地同克里斯蒂安對了個眼神。 這一短瞬的眉眼交流沒有被安東尼奧察覺到,安東尼奧越過蘭伯特的肩,又張望了盧卡斯一眼,等蘭伯特走近了,才有些擔憂地問道:“盧卡斯沒有向你提什么過分的要求吧?” 也不知道克里斯蒂安是怎么同安東尼奧編排的,安東尼奧開口時,臉上竟隱約帶著一絲尷尬。 蘭伯特不著痕跡地瞥了克里斯蒂安一眼,沖安東尼奧搖了搖頭。安東尼奧便不好再說什么,只三人結伴,一起去往宴會廳。 路上,在克里斯蒂安喋喋不休的間隙,蘭伯特隨意地向安東尼奧搭了句話,詢問北意前段時日的變動。安東尼奧以為他有意趁著埃利亞失勢也借機分一杯羹,便將自己從奧托那里了解到的相對隱秘些的情報講了講,好給他做個參考。 在提到埃利亞手中所有的人口販賣產業都被拆了個干凈,一條知名的人koujiao易產業鏈也因此大受打擊,幾乎不復存在時,蘭伯特從喉嚨里發出了一絲微弱的、僅有自己能聽到的氣音,又將指尖在杖頭上不緊不慢地敲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