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89驚聞
“去吧。”他最終輕聲嘆了口氣,對守在他身邊的威廉姆斯說道,“把書房門鎖上,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 ———— 比意識更早回籠的,是頸上熱辣的痛感。朦朧間文森特只覺得自己的脖子疼得厲害,他想伸手去碰一碰,但卻渾身軟綿綿地,丁點力氣都使不出。 這是……怎么了?他恍惚地想著,卻一時間無法記起任何事。他努力試著睜眼,想要從一片混沌之中掙脫出來,可無論是他的精神還是rou體都格外疲憊,仿佛被什么厚重的東西死死壓住了似的,使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幾乎就要因此而復又沉睡下去了,但他持續作痛的脖子卻留住了他的一絲理智,使得他在半夢半醒間翻來覆去地搖擺著,只遲遲無法徹底清醒。 這樣的感覺并不好受,文森特掙扎了幾次都不得要領,忽然覺得有些委屈。他徒勞地握了握無力的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而在他握空之后,那股委屈感更甚了幾分,仿佛他在潛意識中有所期待,卻沒能被滿足。 “……好難受。”他張開口含混不清地抱怨著,聲音極輕,連他自己都聽不分明。他當然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這讓他蹙起了眉,不自覺地用親昵的口吻吐出了一個熟悉的單詞。 “主人。”他用無人能聽到的音量喊叫著,同時手指又動了動,抓握的姿勢越發明顯。 而在又一次抓到了空蕩蕩的空氣之后,他許是有些急了,竟神智一晃,忽地清醒了些許。 文森特終于能夠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了,他眨了眨眼,花了幾秒鐘讓模糊不清的視線漸漸明晰。這個過程中他聽到有人在他身邊低聲吩咐著什么,他沒有聽清,卻有些遲鈍地發現,自己眼前的景象正隨著身體輕微的起伏而緩慢地挪移著。 他似是被人搬運著,正巧路過了別墅底層的大廳。他怔愣地望著視野中那些散發著璀璨光芒的吊燈掛墜,半晌之后才一點點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頸間。 “主……主人?”他從疼痛不已的喉嚨里發出了幾個沙啞到極致的破碎音節。這一次,他的聲音中浸透了迷茫,卻又在尾音挑起時漏出了些錯愕,以及難以置信。 他懷疑他做了個噩夢。 溫暖的午后,被他散亂的衣裳弄亂的書桌,他喜愛著的那個人,還有,被對方給予的那場酣暢淋漓的高潮——明明前一秒一切都還那么美好。 他還在為著蘭伯特罕有的溫柔體貼而沉淪著,他以為他總算是把蘭伯特周身的堅冰鑿開了一條深深的、足以觸及對方的裂縫,可是等到他迫不及待地貼上去時,迎接他的卻是毫不留情的……扼殺。 是的,文森特全都想起來了。這不是在做夢,盡管他的身體里還殘留著被開拓過的感覺,即便他還能回憶起蘭伯特懷里的溫度還有被對方親吻時的顫栗,可是這所有令他蒙心和沉溺的感官,全都結束于他那個莽撞的吻。 他不是不知道蘭伯特厭惡接吻,也還記得蘭伯特曾經對盧卡斯泄露出的那絲殺意。他只是,因為蘭伯特一次次的容忍和放縱而太過得意忘形。 他以為自己是特殊的。然而蘭伯特的周邊不但有堅冰,還有層層荊棘,他盲目地試圖與蘭伯特更加親近,結果險些被鋒利的尖刺刺穿了喉嚨。 就那么討厭他的吻嗎?只是輕輕觸碰了一下,就厭惡得……恨不能當場掐死他。 文森特有些自嘲地想著,面上的神情也顯得頹喪又消沉。他甚至沒有心思去考慮自己當下的處境,還是海曼及時發現了他的異樣,讓抬著擔架的傭人停下了動作。 “懷特先生,您醒了。”海曼對待文森特的態度一如既往,并沒有因為這場意外而改變分毫。他的口吻依舊禮貌而溫和,只是在繼續開口前斟酌了一瞬,方顯出一絲猶豫和為難來。 “您……既然您醒了,還請您考慮一下,有沒有什么行李是您需要帶走的?” 文森特聞言,許久沒有反應。半晌之后他才遲緩地側頭看向了海曼,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茫然,不如說是掩藏得極好的慌亂。 亦或是自欺欺人。 “您在說什么?”他一字一句地問,聲音因為頸上的傷而沙啞難聽,但卻格外清晰,穿透耳膜時的感覺如同用砂紙狠狠摩擦過柔軟的心臟。 就算是侍奉過三位格納登洛斯家家主的海曼,在這一瞬間也忍不住垂眼避開了文森特的目光。 文森特死死地盯著海曼不放,他繃緊了唇角,手指微顫地在脖子上摸了又摸。直到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脖子上除了敷上了藥膏的繃帶以外別無他物,可他并沒有停手,仿佛不肯死心一般,仍舊一遍遍地去摸他的頸子,將傭人纏好的繃帶都弄松了。 他此時腦子里只剩下了一個令他驚惶的念頭。 蘭伯特不要他了。 他驀地坐起身來,并不顧海曼的阻攔翻身下了擔架。這番略顯劇烈的掙動令他瞬間眼前一花,他在鋪天蓋地的眩暈感中踉蹌了一下,隨即膝蓋一軟,“咚”地一聲跪倒在了冰涼堅硬的大理石地磚上。 一陣難言的劇痛從膝蓋處無聲地擴散開來,文森特腿根微微發顫,卻仍掙扎著在傭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主人在哪?”他還未站穩,便一把抓住了海曼的手腕口吻沉硬地問著,幾乎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了。而海曼并不介意他的冒犯,只順勢扶住了他,緩聲安撫了起來。 “您不要著急,老爺現在不方便見人。您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先回房間休息一下。”然而這番話中的含義,卻是對文森特委婉的拒絕。 文森特的思緒混亂一片,他本能地忽視掉了海曼的推拒,只緊緊攥著對方的腕子,固執地再一次發問。 “我的主人在哪?”他的聲音越發破碎了,而那雙原本溫和的雙眼也在開口時泄露出了幾分不自知的兇狠來,令被他目光緊鎖的海曼緊了緊手指,有了一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 海曼猶疑了一陣,他不愿進一步刺激文森特的神經,終是在片刻沉默之后嘆息了一聲。 “老爺還在書房。”他輕聲說道。而在這句話落下的那一刻,文森特便松了他的手腕,折身往書房的方向趕去。 于是他接下來的那句“但老爺大概不會見您”,便沒能說出口。 文森特從沒覺得通向別墅二層的樓梯有如此的漫長。他在跨上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又險些摔倒,但他并未因此停下腳步,仍喘著氣,扶著墻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他的嗓子疼得更厲害了,喉嚨里全都是血腥味,連吞咽津液都格外地困難。但他在即將抵達書房門前的時候卻反而放慢了步速,還忍著疼痛接連咽了幾口唾液勉強潤了潤喉,試圖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狼狽。 他知道蘭伯特喜歡他優雅體面的樣子。 他將額頭抵在書房的門扉上,平復了一下呼吸和心跳,而后他抬手緩緩叩響了房門,強迫自己盡力發出了柔緩的音色來。 “主人,我們……談一談,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