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49一見鐘情
文森特松了口氣,又壓下了心中隱約冒頭的失望。他閉上眼睛摸了摸嘴唇,將多余的心思整理到了一旁的角落里,而后才打起精神來,繼續專心應對起了自己的任務。 ———— 近海處風平浪靜,雖然陽光正好,但是海面上的氣溫仍舊有些低。近在咫尺的地方有女人的嬌笑聲和低呼聲不斷傳來,配合著活物在甲板上撲騰時弄出的動靜,顯然是有人釣上了一條大魚。 蘭伯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位置,離克里斯蒂安又遠了一些,免得被魚類掙扎時帶起的水珠濺到。他的目光在那條叫不上名字的大魚的腮部落了片刻,直到克里斯蒂安用魚叉將其徹底釘死,魚的腮部也停止了翕合,他才移開了眼。 克里斯蒂安釣魚的技術的確是好,蘭伯特自己疏于練習技藝不精,也不想被克里斯蒂安逮住機會拼命嘲笑,所以干脆只是站在圍欄邊欣賞海景,碰也不碰身邊的魚竿,只將魚線隨意垂進海里,連餌都沒有放。 魚腥味混著一絲極淡的血味飄散在了空氣里,還有海水特有的咸澀味道。 這種氣味著實不好聞。蘭伯特在克里斯蒂安不知道第多少次故意把裝滿魚的木桶往自己這邊踢過來的時候,終于對這項消遣厭倦了。他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克里斯蒂安得意洋洋的臉,面上沒有露出半點煩躁和羞惱的意味,只是默然地轉身離開了圍欄處,打算進到船艙里喝一杯熱茶。 克里斯蒂安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臉憋得有點紅。他剛想把蘭伯特那根空蕩蕩的魚竿提起來嘲笑一下對方,卻忽然聽到一道響亮的馬達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將周圍人說話的聲音都蓋了下去。 蘭伯特自然也聽到了,他走向船艙的腳步一頓,略停了停,而后看向了聚在一處的安東尼奧和羅西。 只見羅西將大半的身子探出了欄桿,在張望了一陣之后,他面上忽然露出了喜色,而后沖著不遠處揮起了手。 當馬達聲停下時,蘭伯特聽到羅西大聲喊出了一個名字,而后便轉身快步跑向了船側的爬梯處。 “克勞德!”羅西俯下身向著爬梯下伸出了手,很快便將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男人拉了上來。 “看到我來驚不驚喜,羅西?”被喚做克勞德的男人挑起眉梢笑得溫和而優雅,他大方地給了羅西一個擁抱,并在對方左右臉頰上禮節性地親吻了一下。 蘭伯特見狀,不得不改變了自己的目的地。而克里斯蒂安也很有眼色地沒再找他麻煩,而是規規矩矩地和他一起跟到了安東尼奧身后,等著羅西為他們互相引薦。 “來,格拉芙先生,我為您介紹一下。”羅西在寒暄過后,果然攬著克勞德的肩走了過來,他輕輕拍了拍克勞德的后背,顯然是與對方格外相熟。 “這位是克勞德·科斯塔。我們麥格納的科斯塔家您是知道的,克勞德是科斯塔的三少爺,他和我是發小,這次是剛好在附近出公差,知道我在這里,所以順路過來蹭飯的。” “喂,羅西,在新朋友面前要給我留面子啊。”克勞德聞言無奈地笑了起來,他說這句話時剛好無意瞥到了安東尼奧身后的蘭伯特,便不由得目光一滯,又補上了一句話。 “尤其,是在這么一位讓人一見傾心的紳士面前。” 大概是克勞德的視線太過直白明確了,明明安東尼奧和克里斯蒂安也都儀表堂堂英俊瀟灑,但他們兩人卻不約而同地和羅西一起,看向了蘭伯特。 一瞬間成為了視線中心的蘭伯特微微抿了下唇,雖有些不快,但也并不太在意克勞德的話。 克勞德的夸獎完美地避開了他的雷區。況且,對方也眉清目秀氣質斯文,除了一頭被束在腦后的柔順深棕長發以外,這個男人更有著一雙少見的紫羅蘭色的眼睛。 從外貌上來看,是蘭伯特喜歡的類型。 所以蘭伯特破天荒地對克勞德輕輕點了下頭,換來了克勞德一個眉眼舒展的笑。 “別著急啊克勞德,等到了晚上的宴會,你們有的是時間相互了解或是深入交流。”羅西說話時語氣略微有些輕佻,他將某幾個詞特意咬了重音,顯然是意有所指。不過他還記得自己當下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于是他捏著克勞德的下巴強迫對方看向了安東尼奧,而后介紹道,“先來認識一下圣盧卡的代表,這位是安東尼奧·格拉芙,格拉芙家的長子。” “您好,很高興認識您。”克勞德首先對安東尼奧伸出了手,并略帶歉意地笑了笑,顯然是為自己走神的舉動而感到抱歉。好在安東尼奧早就知道蘭伯特的臉有多大的殺傷力,他并不介意,只伸出手舉止得當地回了禮。 而在介紹過后,克勞德立刻撇下了羅西,直接兩三步走到了蘭伯特面前。 “您好,先生。”克勞德眨了眨眼,刻意壓低了聲音與蘭伯特打招呼。他適當的同蘭伯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身子微微前傾著,明明白白地表達出了自己意圖親近的想法,“能遇見您真是這一個月以來發生在我身上最美好的一件事情了,請問,我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嗎?” 被攔住了去路的蘭伯特仔細打量了一遍克勞德的臉,在又一次確認他的確對這幅長相比較滿意之后,他用手杖輕輕點了點地,而后難得地對這樣一位試圖搭訕自己的男人用了平淡卻和緩的口吻。 “格納登洛斯。我的名字是蘭伯特·馮·格納登洛斯。” “蘭伯特·馮·格納登洛斯。”克勞德輕聲重復了一遍,語氣認真得要命。他說話時用那雙紫羅蘭色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蘭伯特,隨后莞爾一笑,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我現在還只能叫您格納登洛斯。希望有朝一日,我們可以成為略去敬語,互稱首名的關系。” 蘭伯特略略昂起頭,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并不與克勞德多話。但他這副冷淡的樣子顯然沒有打消克勞德的熱情,克勞德見他沒有在甲板上多待的意思,便十分識趣地不提釣魚的事情,而是想要邀請蘭伯特去喝茶。 然而羅西很是沒有眼色地插了進來,一把拉住了克勞德的胳膊。 “好了克勞德,麻煩你給你兩個多月沒見的摯友多一點關注好嗎?格納登洛斯先生顯然想要安靜地休息一會兒,你晚上有大把的時間開屏,所以現在,你應該不介意與可憐的我敘敘舊吧?” 蘭伯特其實也不想在這種并不舒適的環境下和克勞德談天,所以他不等克勞德回答便退了一步,并在與羅西點頭示意后主動道別了。 而直到蘭伯特的身影消失在了甲板上,克勞德還有些呆愣愣地看著對方離去的方向,沒有動。 “你看上他了?”羅西將胳膊架在克勞德肩上,探過頭去強行擋住了克勞德的視線。 克勞德這才依依不舍地回過了頭來。 “別用‘看上’這么隨便的詞。”他皺了下眉,嫌棄地指責道,“這叫一見鐘情,你知道嗎?” 羅西聞言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一見鐘情?你一見鐘情的次數還少嗎?你跟我說說,你哪次鐘情的時間超過半年了?”他說完見克勞德板起臉來想要反駁他,他便率先一步抬起手制止了對方,而后換了一個嚴肅些的口吻說道,“再者說,這個格納登洛斯雖然年紀輕,但是他現在是格納登洛斯家的族長,在整個圣盧卡黨派中身居高位。你沒見那個圣盧卡內定的下任教父都對他多有親近,等小格拉芙一上臺,他就是圣盧卡的二把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招惹他?”克勞德耐心地聽完了羅西一長串的分析,而后聳了下肩,言簡意賅地總結道。 羅西回給他一個“不然呢”的表情。 然而可惜的是,克勞德似乎沒能體會到羅西的用心良苦。 “可是我沒有招惹他的意思啊,我是想對他求愛。”克勞德頂著羅西扶額的表情糾正道,而后語氣一轉,有些雀躍地咨詢起了羅西的意見,“我覺得我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了,你看,他剛才好像對我印象還不錯,所以我的策略是對的,幸好我沒有表現得太輕浮。羅西,你說他在床上喜歡做上還是做下?保險起見的話,我跟他約的時候還是主動要求做下面的那個好了,對吧?” 羅西捏著眉心沉默了一陣。他覺得克勞德又開始犯病了,且比以往每次孔雀開屏時的癥狀都要更加嚴重,儼然已經病入膏肓。他見動之以理已經不能打消對方的年頭了,他便換了個方向,再一次試圖打擊這個頭腦發熱的男人。 “我說,你現在再激動也沒有用,人家這次是帶著伴來的,雖然只是個性奴而已,但是格納登洛斯先生似乎格外寵愛他。”羅西說到這里,終于見到克勞德面色一沉,露出了些許嚴肅的樣子來。他于是絞盡腦汁地回想了一下與文森特有關的記憶,而后總算是揪住了一個證據,添油加醋地說給了克勞德聽。 “那個奴隸在坐船來的里雅斯特的時候暈船了,格納登洛斯先生為了顧著他,刻意放慢腳步走在了最后。而且下船的時候怕他站不穩,還伸手去扶,幾乎是半摟半抱著把人弄下來的。” 克勞德聞言臉都黑了,原本顏色透亮的雙瞳也微微發黯,變成了更為濃郁的暗紫色。 “你是說我比不上一個低賤的奴隸?”他拔高了聲音憤憤地質問著羅西,且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要凸顯自己的高貴一般。 然而沒堅持多久,他就忍不住追問起了有關那個奴隸的情況。 “所以,他長得什么樣?有我好看嗎?” 羅西差點因為這句話里的那股嫉妒而笑出聲來。 “沒有,當然沒有。誰能長得比我們麥格納的紫水晶還要好看,對吧?”他在克勞德炸毛之前趕緊安撫住了對方,但是他又不想功虧一簣,所以在簡單點評之后,緊接著又換著花樣地說起了文森特如何受寵。 “那個奴隸外貌不出彩,就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比較特殊。哦,他年紀也不小了,身材也是硬邦邦的比較結實的那種,跟我們家纖細精致的克勞德大美人完全不能比。不過,也許格納登洛斯先生就是偏好那種類型吧,我聽傭人說,格納登洛斯先生出門前特意請人給那個奴隸送了暈船藥,而且還囑咐廚房,中午送飯的時候要送些清淡易消化的東西。” “……哼,也不過如此嘛。”克勞德靜默了一小會兒,而后口是心非地感嘆了一句。他身上的氣息明顯變得有些消沉,語氣也悶悶的,一副受了打擊的模樣。 羅西見狀又有點心軟了,以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些。但是他剛想拍拍克勞德的后背安慰對方一下,就見克勞德又抬起了下巴,像是不服輸似的。 “不行,還沒試過怎么知道格納登洛斯先生不喜歡我。萬一他跟我接觸之后發現自己更喜歡我這款呢,對不對羅西?” 羅西覺得自己真是白費口舌了,他真想給幾秒前那個心軟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隨便你吧。”他有氣無力地敷衍道,算是放棄給克勞德治療了。 但克勞德仿佛沒有察覺到羅西的不耐,他忽然間想到了什么,又興致勃勃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首飾盒來,并打開蓋子給羅西看。 “羅西,你看。我打算晚宴的時候把這個當做禮物送給格納登洛斯先生,你說他會喜歡嗎?” 羅西順著克勞德的話下意識地一低頭,便見首飾盒里躺著一只做工精致的玫瑰型胸針。 胸針的主體是磨砂白金重瓣玫瑰,每一片花瓣都雕刻得極為細致,層層疊疊地,簇擁著花心處的一顆橢圓明亮式切割的海藍寶石。 這顆海藍寶透明度極高,幾乎沒有一絲雜質,仿佛一捧盛在白玫瑰中心的清澈海水。除此之外,花瓣上還點綴著零星的白水晶,如同露珠一般,小巧而渾圓,將謹慎切割過的寶石襯托得更加剔透耀眼。 羅西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艷。這件珠寶本身的材質或許不是那么貴重,但是難得樣式和工藝都十分出色。如果把其中的海藍寶替換成藍寶石,白水晶換成碎鉆的話,這只胸針大概會賣出天價。 但是此時此刻,羅西的關注點并不在胸針本身身上。 “……你從哪掏出來的胸針?”他詫異地看著克勞德,想不通對方為什么要隨身帶著一盒簇新的首飾。 但克勞德并沒有接收到羅西的疑惑,他只隨意的回答道: “哦,本來是特意帶給你的,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不覺得這塊寶石和格納登洛斯先生那雙迷人的海藍色的雙眼十分般配么?” “……”羅西終于忍無可忍,“見色忘友的東西,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