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技影分身之術(劇情過渡)
一人種竹,十年成林。十人種竹,一年成林。 那倘若聚有千百人之力,易天換日又有何難? 眼前身穿對領紅鑲邊飾長上衣配奔兔如意紋金裳、左擁右抱的華裝男子聞言悚然一驚,送到嘴里的酒水頓感燙口,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才驚覺剛剛為了“好事”撤了護衛(wèi)。暗道不好,連忙收回視線,佯作無事地問道,“王爺這是何意?” “平陽候以為本王是什么意思?”我反問道,只將視線凝在杯中粼粼清光上倒映的人影,也不管對面人是否冷汗沾衣,面上強撐出的淡定更在這無聲的拉鋸中難以維系。 “哈哈,秦王爺說笑了,誰不知天下人早已歸順墨家?不說重兵把守的京畿,晉北鐵騎就有不下千匹,區(qū)區(qū)千人不過螳臂之力,何以搏輪?”良久,他才笑開,話雖說的輕巧,眼睛卻一眨也不敢眨。 他平陽侯手里雖只有祖?zhèn)鞯奈灏佼€封底,在此地也是位說一不二的主,只因手握重軍的鎮(zhèn)北將軍是他家親舅舅!仗著這層關系,平素也沒少在晉北胡作非為——盡管近十年在京城震懾下很有收斂——此時卻半點不敢自恃身份。 他心里也犯嘀咕,不過是個領地太偏存在太弱僥幸存活的閑散王爺,手上無兵無權,若不是身負的皇室血脈能為他們所用,根本不可能被他平陽侯放在眼里。這么一枚棋子,難道還敢在晉北光明正大跟他們楊家翻臉不成?平陽侯強作鎮(zhèn)定,不斷在心里安慰自己,可他身上的血脈天賦仍一刻不停高呼報警,透過那層溫和皮囊,這位獬豸后裔*仿佛看見一道刺骨的、致命冰刃向他咽喉割來! 我聞言不由一哂,搖搖頭道,“大人這是在說什么?本王不過有感而發(fā)。再者——”還沒等他松口氣,話鋒又是一轉,“不下千匹?侯爺也莫太謙虛,誰不知北方草原要六月飛雪,逼得楊將軍不得不先斬后奏,厲兵秣馬嚴陣以待了啊。” 十二年前姓墨的將京城中的顧氏血脈血洗一空,又憑攝政帝后的身份挾天子以令諸侯,對行政、經濟、軍事、選拔制度等多方面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一掃大越種種積弊。其中,就有類似于三國時期的“屯兵制”。 所謂“兵精糧足,戰(zhàn)無不勝”,糧草亙古以來一直是決定戰(zhàn)事成敗的關鍵。在大越建立前的混戰(zhàn)時期,顧氏先祖分予手下士兵每人一塊荒地,令他們就地居住,亦戰(zhàn)亦耕,只給自足。憑借“屯田”軍制,顧氏迅速崛起,并最終一統(tǒng)中原地區(qū),建立了延續(xù)至今的大越王朝。 但同時,這種軍制也存在致命的弊端,當將領們有軍有糧有地盤,中央權威到了地方自然會無限的削減,一旦朝廷無法轄制住地方軍隊,隨之而來的叛亂與割據(jù)自是屢見不鮮!然而,在顧氏先祖清洗完一干龍族后裔后,剩余的“混血兒”們對血脈的信仰限制了野心,直到墨淮舟掌權,真龍的權威徹底成了笑話,這才讓手握軍權土地的群雄野心瘋長。可不等他們行動,各種法令接踵而來,收土地,建糧倉,設庾司,領庾吏,并且在各地方軍加設中央直轄的監(jiān)察軍,每三年還需一輪換,直接掀翻了地方起事的根基。 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據(jù)手下查到的“不翼而飛”飼草計算,幽州起碼多養(yǎng)了一萬五千馬匹,若按一人三馬的配置換算,騎兵足足比監(jiān)察軍上報的多了三倍不止,要知道這個時代作戰(zhàn)仍以冷兵器為主,被稱作“鐵猛獸”的重騎兵更是一騎敵百!私藏軍馬按律處斬,而到了這個地步,怕是誅九族都不為過的。 墨淮舟啊墨淮舟,我在心里嗤笑,怎么總有人這么蠢,會以為白馬非馬,大了肚子的毒蛇不是毒蛇? “找死!”最要命的把柄被人拿捏,平陽侯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徹底潰不成軍,他猛地掀開美人拍桌而起,將手中高舉的精巧纏絲蓮花紋玉盞狠狠擲下! 未聞玉碎聲響,一陣疾風貼著眼角掠過,只聽“叮——”的一聲,溫熱又粘稠的液體伴隨姍姍來遲的刺痛順著臉頰滑落,眉心又是一涼,還沒等平陽侯反應,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地轉天旋,最后的一眼,便是深深釘入墻柱的木著,其上的玉盞還在輕微晃動,最終立穩(wěn)不倒。 被推倒在地的兩個美人將腦洞大開怒目圓睜的平陽侯合力拖進堂室隔壁的側屋里,又一會兒,新出爐的“平陽侯”自己摟著個美人從側屋走了出來,裝模作樣給“我”做了個輯,道,“秦王爺家美人滋味就是不同,不知可否割愛,好讓本侯爺領回去給舅舅嘗嘗。” 平陽侯和他舅舅楊瑾不能說完全相同,但在某些方面簡直一摸一樣,一樣的目中無人,一樣的謹小慎微,一樣的……貪圖美色。 想要讓這種人放下防備,美人計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我們仨同時打了個激靈。嘴賤一時爽,大家一起火葬場,我與分身們實時共享感官,被迫回想起之前種種,三人份的雞皮疙瘩一下掉的滿屋都是,就連遠在幽州和人商討要事的荀先生都受了牽連。 想到之后(分身)還要遭咸豬手,我面色不改,心里暗唾到時候不得多砍他個十幾二十刀,繼續(xù)說,“如此,屆時我們的人負責牽制禁軍,待到信號發(fā)出,爾等即刻進入京城。” 眾人皆應是,高呼陛下圣明,唯有一人神色有異。而后眾人紛紛告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追趕,更甚者走出門后便大松口氣,自以為隱秘地跟交好的竊竊私語,“你剛看見沒,一說要進軍京城,荀先生那殺氣蹭——地一下就起來了,陛下怕是要……” 不背,這鍋我不背。我正欲奪門逮住造謠者一通教育,讓他親自體驗什么叫造謠張張嘴,辟謠跑斷腿。抬眼時驚喜發(fā)現(xiàn)還剩一人留在席間,正是此處東道主,幽州當家高廣齊。 作為雄踞幽州的高氏世代以厚重仁德為人稱道,此任家主高廣齊更是其中佼佼者。我年幼時便聽聞他的名聲,甚至化出分身后第一件事,就是跑來幽州伺機跟他接觸。其人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忠義仁信不離乎心——就是腦子有點軸,性子直了點——更難能可貴的是,與其他普遍仇視清黨墨派的世家不同,高廣齊極其推崇當今“天下血脈,定罪一同”法理,若不是玄武血脈的先天立場將他綁死在了保皇派這條破船,定是位相當棘手的敵人。 “荀卿,你老實告訴我,京城那些人……陛下究竟如何打算?!” 這不,等人一走完,高廣齊立刻起身向我走來,走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腳步,向我做了個輯,這才抬頭,面色卻黑沉如鍋,繃緊的小臂上青筋暴起。 方才那股殺意針對的誰并不難猜,然牽一發(fā)動全身,墨太后扎根朝廷十余年,與他關聯(lián)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所謂點火容易滅火難,誰能保證皇帝的復仇能及時剎住?誰能保證陛下的報復不會激起新的仇恨?他不是不信任陛下為人,笑死,根本沒接觸過,談何信任與否。 他高廣齊能理解陛下不得不屈于墨太后yin威,裝瘋賣傻數(shù)十年來的奇恥大辱,卻絕不能眼睜睜看著皇帝為一己私仇將京城、甚至整個大越都化作人間煉獄!倘若這就是他生來必須效忠的君主,高廣齊死死盯著眼前這位相交多年的、使臣,無論過去陛下給他留有的印象多賢明,他也只能…… “老高,不至于。”我知道這人定是誤會了,主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陛下將日子選在龍?zhí)ヂ涞刂眨褪菫楸M可能和平的取回皇權。再者,誰不知你這王八擅守不擅攻?陛下此次令你進京護城,防的是那些自以為能趁鷸蚌相爭,渾水摸魚的漁翁們。”說到這,我正色道,“此次交于你全權負責,管好那些不安分,陛下不想多生事端。” 高廣齊這才松了口氣,抱拳鄭重道屬下絕不負陛下重托。而后一拳懟上我肩膀,笑罵你才王八,你全家都王八。 我全家王不王八我不知道,但你小子這大不敬罪我指定要治你。我正抱頭鼠竄,眉心又是一跳。 夭壽了,姓墨的又在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