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推脫不過，宋眠只說了一句“有空的話就去捧場”就拉著程軻匆匆走了。

    程軻一言不發，但看上去就不開心的樣子，宋眠和他一路無言到了菜市場，很多菜販已經快要收攤了。宋眠和程軻在一片紅光的菜市場里穿梭，走過腥臭的魚攤和滿地爛菜葉，最后以超級價格買下一大把韭菜、幾個玉米和一袋雞蛋，又剁了幾斤豬rou。

    買這些的時候宋眠問程軻的意見，但他看上去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問什么都說“好”，所以宋眠就按自己心里想的買了。

    “你應該沒來過菜市場吧？這里雖然沒有超市干凈，但是菜都很新鮮，買rou的話阿姨還會幫忙剁成rou餡，玉米也可以剝成一粒一粒的。”宋眠小心地跨過地上的血水，看到程軻在走神似的，便握住他的手臂拉了他一下：“小心別踩到了。”

    程軻停住腳步，看著宋眠在紅光中異常妖冶的臉龐，什么也沒說。

    “你怎么了？”宋眠回頭看了看地上，又摸了摸程軻的額頭，“是不是暈血？”

    程軻搖搖頭。他不暈血，但在光怪陸離的紅色中，仿佛誤入詭譎的異世界，短暫被迷惑一般，他有一種強烈的、想親吻宋眠的沖動。他拉著宋眠快步走出菜市場，終于呼吸到雨后的新鮮空氣，這種沖動卻并未減淡半分。

    “沒事吧？”宋眠擔心地看著程軻，好像滿心滿眼都是他一樣。

    “沒事，回家吧。”

    程軻腦海中又回想起方才杜明說的話——

    “之前合作過那么多部，都那么熟了，就別推脫了。”

    “明晚來的都是老熟人，好幾個都合作過，可得給我們這個面子啊宋眠。”

    宋眠拍過很多片子，程軻知道，只是不受控制地不斷回想起那些話，心里堵得慌。

    回到家，宋眠言出必行，穿上圍裙洗手作羹湯，程軻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此刻的宋眠好像近在眼前，但程軻心里清楚這都是假象。

    宋眠的廚藝并沒有達到出神入化的程度，但程軻還是吃了三大碗飯。

    晚上睡前，宋眠關了燈，程軻的手的被子上攥緊了，低聲說：“哥，明晚可能有雨，需要我開車送你去嗎？”

    宋眠微怔：“去哪？”

    “那個派對。”

    “我不去啊，”宋眠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我買了韭菜豬rou和玉米，是想明晚包餃子用的，明晚我想和你一起包餃子，誰想去那個派對。”

    程軻愣了很久，沒有說話。宋眠滾到床邊，把腦袋枕在手臂上，看著程軻笑道：“你以為我想去嗎？”

    程軻點點頭說：“你不是說有空就去嗎？”

    “你傻不傻，那只是成年人推脫的話術而已，一般這么說就是委婉拒絕。”宋眠好像隱約摸到程軻今晚不開心的緣由了，他問：“你不是也不想我去嗎？”

    “我沒有啊。”程軻嘴硬，“雖然這是拍攝，但你有你自己的行程自由。”

    宋眠聽到程軻的話，臉沉了沉，說：“以后不要再提拍攝的事了。我說過就當做真正的同居，你不用老想著在拍。”說完又覺得語氣不好，放軟了聲音繼續說：“你不要有太大壓力，沒法把我當成對象，就把我當做合租室友也行。”

    程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怕宋眠看不見，又說了句：“好，我知道了。”

    “以后你不想我做什么事，可以說，我都會聽你的。”宋眠認真地說，“我說什么你也要聽我的，知道嗎？”

    “知道了。”

    /

    Day　4

    第二天傍晚，程軻上完課回到公寓里，本以為打開門會看到臉上沾著面粉穿著圍裙的宋眠，但屋子里卻是一片漆黑。

    綿綿窩在沙發上，看到程軻回來，懶懶地抬眼看了看程軻，又重新趴了回去。

    程軻坐到綿綿身旁，把她抱進懷里，在沙發上坐到了晚上八點，宋眠還沒回來。他反反復復地打開手機看屏幕里宋眠的號碼，怕他遇到了什么危險，躊躇再三還是撥了過去。

    接電話的不是宋眠，而是個陌生的女聲，背景音十分嘈雜，夾雜著鬼哭狼嚎的KTV情歌和吆五喝六搖骰子的聲音。

    “你好，宋眠在嗎？讓他接一下電話。”

    “喂？聽不見啊！你說什么？你找誰？”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喝醉了，終于反應過來，“哦你說宋眠啊，他在和杜明喝酒呢，你找他？”

    程軻沉默了很久。

    “喂？你還找他嗎？怎么不說話？”女聲把電話拿遠一點，揚聲喊道，“眠眠，你的電話！”

    一片喧囂中，程軻聽到宋眠清亮的嗓子懶洋洋地問：“誰啊？”

    “不知道，一男的。”女生說。

    “等會兒吧，他現在走不開。”另一個聲音闖進來，掩蓋住宋眠的聲音，程軻認出這是杜明的聲音。

    “那沒事了，謝謝你，我掛電話了。”

    程軻掛完電話，和懷里的貓面面相覷。

    其實并不意外，他和宋眠才認識不到一星期，他怎么會奢望宋眠拋棄他的社交圈來陪他一個拍攝搭檔。程軻想，他自己也本不應該產生這種自私的想法，只是宋眠看向他的時候，他時常會有錯覺而已。

    但那也只是錯覺罷了。

    /

    宋眠感覺天旋地轉。

    早上程軻去上課，導演把他叫到公司去開會，鄭重其事再次討論了一遍同居企劃的具體事項，提出幾點要求，把宋眠按在會議廳讓他觀摩了前輩的優秀作品，把宋眠搞得身心俱疲，但好在受益匪淺。

    “是我之前決策失誤，沒考慮到你沒談過戀愛，沒經驗，哎。”導演唉聲嘆氣，“你從今天開始要全身心投入，就當做你真的在談戀愛，知道嗎？”

    宋眠點點頭，干勁滿滿，他確實從前輩那里學到不少戀愛技巧，已經等待晚上回到公寓里對程軻大展拳腳，但走出公司前被李婷婷叫住了。

    李婷婷是從宋眠進公司以來就很照顧他的前輩，她說晚上杜明在KTV有個派對，說是派對更像聚會，極力邀請宋眠去參加。宋眠不好意思拂她的面，最后婉拒不了還是跟她一起去了。

    宋眠到的時候KTV包廂里已經聚滿了或生或熟的面孔，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還有一伙人在搖骰子。杜明坐在C位唱歌，一看到宋眠進來，放下話筒就走過來，笑容滿面地讓他坐下。

    “我就知道你還是給我這個面子的。”杜明笑呵呵的，給宋眠滿上一杯酒。

    “明哥，隱退快樂。”宋眠笑了笑，一飲而盡，“我這邊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旁邊不知道是誰把宋眠攔了下來，又給他敬了一杯酒，說他這么快就走不厚道，李婷婷也坐在他身旁，大家嘰嘰喳喳說著話，宋眠本來就不太會喝酒，不知不覺間手機掉在沙發上，又被杜明拉進真心話大冒險局里玩。

    宋眠被酒瓶指到過很多次，但又不想說真心話做大冒險的任務，于是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喝得人都蒙了，只想趕緊走，但幾度被人拉住。他討厭極了這種人多的環境，只想趕緊走，直到李婷婷跟他說，有人打電話找他。

    宋眠用了僅剩的理智想了想，猜到是程軻，但又被杜明一嗓子嚎蒙了。

    宋眠捂著額頭，有點想吐，此時酒瓶突然指到了杜明。

    “好家伙，等了好久，終于指到我了。”

    杜明清了清嗓子站起來，眾人很有默契地讓他說真心話，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在不在現場？”

    “在現場。”杜明抿了抿唇，“宋眠。”

    現場一片嘩然，在起哄聲中，宋眠一臉懵地抬起頭，迎向杜明炙熱的目光。

    他只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