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131. 御劍渡湖的時候從岸邊吹來了絲絲縷縷的微涼晚風,將曲澗安如瀑布般傾瀉的頗長青絲微微揚起,崖底之上空青與深靛交織出廣闊的天際,稀薄云層后露出半弓銀月的朦朧影子。 風過后發(fā)絲緩緩落下,朝郁情不自禁地用余光盡力瞄向身側(cè)的錦衣公子,心神像被勾在對方身上一樣久久不能停轉(zhuǎn)。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么一個玉質(zhì)金相的公子叫朝郁也難以免俗。 那目光中既有探究又摻雜著掩飾不住的天然好感,明明只是見他的第二面,短暫的配合及對話卻讓六年間第一次出遠門獨自漂泊到南域數(shù)日的朝郁有了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奇妙感覺。 良久后朝郁微微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氤氳而生,他先一步從劍上躍到到地上,始終在心里做客的那人隨后便從他身后落下,朝郁沒回過頭,直直邁開步子向那崖壁中藏著的石洞口走去。 洞xue昏暗,朝郁先沿邊觀察了一下,扔了個小石子進去未有異常后從乾坤袋里弄出了一小顆明似日光的耀石映亮了整個石洞,里面出其意料的干凈,沒有想象中動物殘骸尸骨之類也并非山妖精怪的巢xue,當然,這個干凈也是指這里空無一物。 安下心來后朝郁踏進了這不大不小的洞xue里,向邊兒靠了靠給曲澗安留出充足的位置,繼而道:“子溪兄,進來吧?!?/br> 曲澗安快速打量了這大概能容下五六個人躺平的洞xue,挑了下眉隨后便進來了。他揮了揮燒破的衣袖將地面的塵土低低地拂出了洞口,隨即笑道:“小昭公子,將就坐下歇一歇,要在這里待上一晚呢?!?/br> 朝郁也沒那么多講究,他話音剛落朝郁便撩起袍子席地而坐,或許是到了暫時安全的地方曲澗安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絲慵懶,倚著石壁一條腿回蜷另一條直曲,從乾坤袋里翻出了一套新衣物。 還未等曲澗安說什么他甫一抬頭便見朝郁自覺地站起身向洞口走去,正好是背對著他,在將外面的長草撥弄來遮蓋住洞口。曲澗安聳了下肩,笑意未減地快速換好了衣物。 身后半天都沒了動靜,朝郁還以為那人已經(jīng)完事了,剛轉(zhuǎn)過身便瞧見一雙手拿著條白布在腳腕間正在繞一節(jié)裸露的白皙皮膚,而那人見他被嚇到后一副不解的神情。 霎時朝郁就應激似的迅速轉(zhuǎn)了回去,驚道:“不好意思子溪,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換完了........” 不好意思是什么意思? 曲澗安一邊穿襪子一邊疑惑地想,但見許昭一副窘迫的樣子倒也能會意。這俊俏公子想必是什么宗派的核心弟子或是家生子罷,若是普通弟子大通鋪的住著怎么見個男人的雙足能有這么大反應,他又不是女孩子。 更何況,許昭沒瞧見本公子的才應該可惜罷。 但實際上朝郁只是聯(lián)想到了古代女子的玉足不能未外男所見,加之他與曲澗安并不相熟才有意避諱,不過說實在的,他還真沒看清那人的腳踝細足長得什么樣子。 片刻后傳來那人明顯戲謔的笑聲:“轉(zhuǎn)過來吧,哪怕公子看見在下也不會賴著叫公子負責的?!?/br> 被子溪這么一說朝郁也覺得自己少了些落落大方,他舔舔下唇故作自在地轉(zhuǎn)過身去,坐回了自己那邊的石壁下。 “子溪兄,出門在外不得不防,我先守今夜,你明夜可好?” 短短一句話就向自己表示了日后同行的意思,曲澗安有些意外,他進這玄天秘境的目的可不是尋寶物機緣來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信息要探查。 但鬼使神差地,自己一開口卻是應下了:“那今晚有勞小昭公子了。”曲澗安確有些倦怠,說罷便倚著石壁合上了眼。 見狀,朝郁盤腿打坐,漸漸入定。 132. 天接云濤連曉霧。 晨起的時候山間起了薄霧,白蒙蒙的置身其中,霎時間教人忘卻了過往塵世的喧囂。 兩人心想這般天氣上崖頂也難看清遠處玄天秘境的地形景觀,便繞著湖向四周的樹林走了一走。途中于林下草叢里竄過一些兔子野雞,看得跟在曲澗安身邊的朝郁兩眼放光。 不得不說在南域待了幾天,地理氣候人文風俗都與老家北域天差地別,偏遠小鎮(zhèn)上飲食更甚,全然是地方本土特色,搞的朝郁這幾天有些水土不服。 現(xiàn)在盯著活蹦亂跳的rou禽在眼前竄過,朝郁摸了摸腰間的乾坤袋對曲澗安道:“恕我孤陋寡聞,你說這秘境里的野禽能抓來烤著吃嗎?” 曲澗安一聽覺得有點搞頭,笑著回道:“嘖,玄天尊者總不能讓人餓死在他秘境里,我們抓一只來瞧瞧。” “好主意,既然都要抓了干嘛才抓一只,處理雞毛有些麻煩,我瞧著剛那湖里有魚似的,不如再去抓兩條魚?” “我有個問題,不知這魚和雞你打算怎么上味兒呢?” 這算是問到點上了,朝郁略帶得意地掂了掂自己的乾坤袋道:“我早就等著打野味的那天到來了,調(diào)味料都帶著呢?!?/br> 聞言曲澗安突然對朝郁這種隨時等著打野味的想法而感到哈哈大笑,邊笑邊揶揄道:“可真有你的,一會我好好不露兩手都辜負了我們小昭公子隨時待命的寶貝調(diào)....哈哈....調(diào)料.......” 乾坤袋里揣著各類調(diào)料還不都是受以前看到的荼毒,曲澗安這么一笑第一次這么干的朝郁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用了點力氣給了曲澗安右肩一杵子,倔強道:“我這叫未雨綢繆有備無患,江湖人士誰還沒個在外奔波打野味的時候了,rou烤完了沒鹽沒滋味怎么你就吃得下去?” 朝郁一到急于說些什么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換回說慣了的大白話,他自己還沒發(fā)覺,曲澗安倒是覺得這人怎么跟雙面人似的,一會兒是青年公子的沉穩(wěn)做派,一會又俏皮自在起來。 他認真地發(fā)問道:“誒許昭,你看咱們也算是投的來,能不能說話別一直文縐縐的,你看正常交流不也很順暢自然嗎?” “???”這么一問屬實給朝郁整懵了,穿到這修真世界前后他接觸了這么多同齡人還真沒一個人這么跟他說過。 “有的時候我不愿意被局限在自己山門之上,那里是遠離塵世,但仍有另一種規(guī)矩和不自在”,曲澗安側(cè)身瞄向從不遠處草叢里一顛一顛走的野雞,彎腰撿了塊石頭啪地打到了那雞脖子上,雞和石頭都應聲倒地,他繼續(xù)說道:“對我來說我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責任,但在這些沉重之外我總得尋一些令我開心的。” “........”傾聽完這段突然轉(zhuǎn)變話題不知所云的話,朝郁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不知道那人是在向他訴說心聲還是單純想說出來罷了。 索性曲澗安在拎起雞后自己接了話:“沒什么,我是說偶爾從千篇一律的生活里抽離,用一段時間來游山玩水體味人生百態(tài)不是很好嗎。”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忽然對許昭說了那番自己心里一直的想法,但許昭的表現(xiàn)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這讓曲澗安對他的好感更上一個度。 到底什么樣的出身什么樣的責任,什么樣的成長環(huán)境和人生選擇才能叫面前這人說出這般話來。 往湖邊走的時候朝郁想了想,問道:“所以你性子一定程度的外放和隨性也受你每段旅行經(jīng)歷的影響吧?” 曲澗安笑起來:“嗯哼。” 他這樣燦然的笑不由自主地深深烙在了朝郁一顆紅心里,在日后多少次午夜夢回時再看見還會感受到那種,動人心弦的震撼。 原來他發(fā)自內(nèi)心愉悅的笑和旁的竟然差別那么大。 朝郁喉結(jié)微動干咽了一下,偏過頭掩飾住自己看怔了的表情,孰不知另一邊曲澗安也全然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剛才他看我那種熾熱的神情,好熟悉.......... 所以許昭真的只是以前素未謀面的“許昭”嗎。 曲澗安腦海深處,有什么片刻記憶好似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