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65.

    朝郁把張殷殺了。

    張師弟心臟都被捅出一個窟窿，鮮紅的血流了滿了他半個身子，殺了他的那人劍尖還血淋淋的，沖著他走過來了。

    張師弟就在身后死不瞑目地看著他。

    “他不是自家弟子被我殺了，那你呢———”他看見那柄兇劍指著他，上面張師弟的血黏糊糊地滴到他的手背上......

    寇明被腦中這一幕嚇破了膽，慌忙求饒道：“朝小公子別殺我！別殺我......我是...我是第四峰弟子寇明...死的是我?guī)煹軓堃?..饒了我吧饒了我......”

    朝郁收回長劍，那星闌劍身上干干凈凈，根本沒有污穢的血跡。只因剛剛那一幕都是朝郁用幻術(shù)致使寇明看見的，實際上張殷只是被他打昏了。

    朝小公子在主峰的五年，奇門遁甲陣法幻術(shù)都學(xué)了一些。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闖入者竟然會是曾經(jīng)要殺陰霜的寇張兩人！

    66.

    一切在未知全貌前都顯得撲朔迷離，朝郁原地設(shè)下結(jié)界，便開始細(xì)細(xì)審問寇明。

    “夜半闖到第一峰，做什么來了——”

    他選擇以寇明作為突破口，也是看出寇明此人外強中干，一嚇就慫了，連像張殷那樣暴起反抗的氣性都沒有。

    寇明癱坐在地上，支支吾吾道：“...我...我們....”

    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朝郁等得不耐煩，星闌照著寇明脖子就劃了一道，劍光一閃，寇明直感覺脖子一涼，他呆呆地用手一摸，齊刷刷流下來的血液頓時染滿了手心。

    “啊！”他霎時發(fā)出了凄厲的尖叫。

    “我說！我說...別殺我　......這里，這山后面...有蛇......”

    我他媽還不知道有蛇，我還知道你跑到山外殺蛇呢。

    朝郁兇道：“拿出點大宗弟子的做派！再不好好說話，就讓你永遠(yuǎn)說不出來！”

    “...就是第一峰后山里有個地方有只白蛇，我...我和張殷覺得那條蛇肯定不是普通的蛇，所以想把它抓來...額看看...”

    還抓來看看，朝郁冷笑，心想我聽你放屁。

    他又問：“來過第一峰幾回？”

    “一兩回......”

    “就想抓過這一只蛇嗎，還想抓過別的什么沒有，送命題，想好了再說———”

    “原來在后面那座山上，想抓過一只大蛇...沒...沒抓到......”

    “你怎么就知道，我后山有蛇，又知道那座山上也有蛇？”朝郁饒有興趣地蹲下來，迫使驚慌的寇明和他對視，眼中卻暗盛寒光：“那你知不知道，那兩條‘情蛇’可是一家子啊。”

    寇明瞳孔一瞬放大，不知道是“一家子”刺激了他還是“情蛇”刺激了他，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們不是還和那條大蛇說你們一死我就會來給你們報仇嗎，你不是知道我也在那座山上嗎。”

    朝郁露出笑，緩緩掐住了寇明脖子，道：“最后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寇明完全崩潰了，他死到臨頭也沒想到朝郁會知道這么多信息，他害怕地閉上眼，絕望地說道：“都...都是四師兄的主意！五年前，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條情蛇的蹤跡，就在第一峰后山上！那可是情蛇，四師兄一開始怕搞不定它，就只把此事告訴了我和張殷，我們?nèi)顺弥砩暇蛠砹诉@里。”

    “在后山的一處壁縫那兒發(fā)現(xiàn)了那條蛇，是只落單的未成年，它被我們逼得一下子鉆進(jìn)壁縫不出來了，我們沒辦法就先回去了。結(jié)果沒幾天，四師兄就......”

    “就失蹤了對不對，因為你們發(fā)現(xiàn)他背著你們偷偷過來了，他想一個人獨吞，結(jié)果再也沒回來。你們就懷疑他死在這兒了，所以五年一過陣法消失，你們就只敢在我下山的時候過來抓那條小蛇。”朝郁噙著笑，一字一句替絕望的寇明說完。

    他陡然發(fā)難，掐緊寇明的脖子惡狠狠道：“四師兄確實死在這兒了，而且尸骨全無。我告訴你，這就是覬覦我后山的代價———”

    “還有那座山上的大蛇，怎么發(fā)現(xiàn)的。”他松了手，又笑瞇瞇地看向寇明，好像剛才兇神惡煞的那個不是他一樣。

    寇明根本不知道傳說中矜傲機敏的朝小公子竟然是這樣詭譎無常的魔鬼！

    “...咳..咳....四師兄從第四峰上偷...偷了一個能追蹤情蛇氣息的法器，就是用這個法器才發(fā)現(xiàn)了那兩條蛇......”

    “還有無別人再知道此事？”

    寇明搖搖頭，得知了所有信息，朝郁立馬把他打昏了，用靈力化成的繩子將他二人綁到了寢殿一個偏室里，再給他們下了結(jié)界。

    弄好一切，朝郁才回到自己寢室里連外袍也沒脫，徑直栽到床里。

    他感覺到心累，望著烏漆嘛黑的床頂板想，人永遠(yuǎn)貪心不足，而這樣的貪欲又葬送了多少條生命。

    陰霜娘親是這樣，四師兄也是這樣，寇明和張殷也是這樣。

    事已至此，等明天問過陰霜后，他絕不會容那二人再活下去。

    67.

    “這就是你說的‘該殺就會殺’嗎，你這樣優(yōu)柔寡斷，怎么在江湖立足，怎么保全你自己！”

    那鬼這一句狠厲的話這么多年從沒有在朝郁記憶中散去，成為他五年的夢魘，五年的心結(jié)，五年間不惜一切辛苦使自己變強使自己狠得下心來的鞭策點。

    燕重強迫他適應(yīng)這個世界的法則，他不負(fù)所望；可是他站得越高記得越清楚，就越害怕自己一個人的孤獨失意。

    朝郁躺著床上淺淺地嘆了口氣，這張床，原本他多在意那天晚上燕重沒有留下，就在昨天，陰霜卻抱著他睡到了一起。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此錯過了燕重，但他不想，再錯過陰霜了。

    68.

    翌日，天剛蒙蒙亮，一夜沒怎么深睡的朝郁先去檢查了一遍偏室，確認(rèn)倆人昏迷且無行動能力后，便動身前往后山壁縫。

    那壁縫確實非人類所能進(jìn)入，即使是陰霜兩個，也得先變小才能順利出來。

    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這一幕：兩只身量、外貌都差不多的金眼小白蛇一前一后游了出來，乖乖地一蛇纏上了朝郁遞過去的一只手臂。

    朝郁一夜未得好眠的心情一下就治愈了，心想這就是養(yǎng)爬寵的快樂嗎。

    他架著兩條小蛇回了寢殿，等坐定后朝郁才對著變回人形的陰霜說道：“這五年前后，可有什么人找過陰霄麻煩？”

    陰霜好像沒覺得什么，只是把這句話當(dāng)做普通的詢問，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你問問陰霄，他沒和我說。”

    小蛇形態(tài)的陰霄眼珠一動不動地，朝郁看不出來它在想什么，只聽它說，有過一兩次，不是什么大事，被他躲過去了。

    朝郁索性低下頭，看著手里捧著的茶杯浮起來的葉子，對陰霜緩緩道：“在石洞里最后一日，我問你寇明張殷知不知道你情蛇的身份，實際上他們是知道的。他們就是拿了個法器才追尋到陰霄和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陰霜似有些驚訝，問道。

    “我抓到了......兩個人。”

    他和陰霜關(guān)系都到這個份上了，他私心不想懷疑他對他坦不坦誠，所以將心比心，他愿意率先對陰霜交付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