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酒不醉人人自醉,皇兄早有囚鳳禁臠之意,小美人驚聞懷胎
李鳳吉的眼神有些復雜,不著痕跡地看著李建元,其實對于李建元,他是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的,小時候兄弟倆的感情其實還不錯,到現在也還是不錯,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但從多年前自己開始懂事之際,這份兄弟情其實就已經開始變了味兒,因為李鳳吉知道了自己與這位大哥之間有著怎樣的競爭關系,西皇后在他還是小男孩的時候就反復告誡過他,那個九五之尊的位子他必須得到,不然的話,他們母子就都不會有好下場。 不過,想到嵯峨敦靜告知自己的那件事,李鳳吉的嘴角就微微勾了勾,對于貴妃嵯峨瀅竟然和當年的穆王世子私通并生下李建元的這個驚天秘密,他剛聽說的時候也是難免震驚,萬萬沒有想到李建元居然不是自己的同父異母兄長,而是堂兄,這個事實足以讓李建元和嵯峨氏一族乃至穆王一脈萬劫不復,被視為皇位有力競爭者之一的李建元只要身世被揭露,立刻就會失去一切,唯一的問題就是時隔多年,很難找到切實的證據,而且穆王世子早已去世,更是死無對證,想要弄到足夠扳倒李建元母子的鐵證,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鳳吉和西皇后這段時間命人暗中詢查,至今也沒什么眉目,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急也急不得。 就在李鳳吉滿心算計之際,李建元也是思緒百轉,對面吃著湯包的李鳳吉讓他很難集中精神去想別的人和事,當初年少之際,他發現了自己對于四弟李鳳吉那份不同尋常的情意,在一開始的惶恐之后,隨即就是鋪天蓋地的無望,因為他很清楚他給不了自己喜歡的人一份簡單純粹的感情,且不說兩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男子,而且還是名義上的兄弟,實際上的堂兄弟,屬于不可抗力,更要命的是兩人都有著不得不成為競爭對手的理由,因此就算李鳳吉能夠接受自己,也不知道最終會發生什么,何況李鳳吉根本就不喜歡男子,只愛美貌的哥兒,這一切都讓李建元有著必須隱藏自己心意的理由,他曾經想過,李鳳吉那樣優秀,值得擁有更好的,自己的這個四弟可以順利擁有一個門當戶對的美麗正君,幾個可愛的孩子,一切都可以完美無缺,至于自己,就埋藏著這份最隱秘的心思,只要能一直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就好。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還是小少年的李建元開始越發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他知道這樣符合自己期望的平靜生活是需要強大的力量才能夠保證的,李鳳吉是嫡子,如果不能繼位,很難有好下場,被圈禁都算是不錯的,換作任何一個皇子繼位,作為中宮所出的嫡子的李鳳吉都是不穩定因素,身為帝王,豈會留下這種對皇權有著極大威脅的人,可想而知李鳳吉會遭遇什么,唯有自己坐上那個位置,才能夠保證李鳳吉的命運不會變得那樣凄慘,至于將皇位拱手讓與自己所愛的李鳳吉,這種事李建元不是沒有想過,但是仔細考慮之后,他就明白這種想法是非常不可取的,無論是他的母親嵯峨瀅,還是祖父穆王,他們處心積慮想要扶持自己上位,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毀掉這番心血,而且從私心而言,李建元也想要繼承大統,因為只有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才有著能夠奪取一切的能力! 是的,奪取,如果說一開始李建元還想著自己繼承皇位之后,可以庇護李鳳吉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但是隨著時光流逝,李建元的內心深處其實對自己扮演的這個道貌岸然的皇兄身份早已感到疲憊和倦怠,明明是個男人,卻必須壓抑著自己的天性,長年累月地以一個虛假的兄長面貌來面對自己心愛的人,這對一個男人而言,是沉重且殘忍的,他不再否認自己有著某種陰暗的念頭,他知道如果最后自己真的成為了九五之尊,那么這個念頭應該很快就會被實施,自此將自己心心念念的李鳳吉強行留在身邊,明面上兩人依舊是兄弟,暗地里,勇武冠絕天下的晉王李鳳吉將會成為自己的秘密情人,甚至禁臠!沒錯,他就是這樣的人,什么光風霽月,什么端嚴雅肅,什么持身甚正,統統都是假的,他不過只是一個求而不得的男人罷了,如果能夠得到自己所愛之人,李建元知道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貌似無欲無求,然而這不過是因為他所欲所求暫時不能實現,所以才不得不讓心底的那只野獸蟄伏起來。 看著對面的李鳳吉食欲頗佳地吃著東西,李建元也不動聲色地從容進食,這時李鳳吉將燙好的酒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推到李建元面前,笑道:“大哥別小看這酒,雖是這店里自家釀的,卻勁道十足,一般人幾杯下肚就受不得了,冬天喝這種烈酒最適合。” 李建元拿起杯子,直接一飲而盡,只覺得一股爽辣滋味從嘴里直貫入腹,果然沖勁兒十足,遂夾了一口菜吃了,壓一壓,那對長眉斜挑起來,眉尖動了動,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說道:“這酒雖略顯粗劣,但確實有幾分野趣。” 李鳳吉替他重新滿上酒,笑吟吟道:“既然如此,咱們兄弟就多喝幾杯,當初本王在外行軍打仗,天氣寒冷,每日都會喝些烈酒暖身,若是再添個火鍋,那就再舒服不過了。” 兩人吃著菜,喝著酒,說些閑話,等這一大壺酒喝盡了,李鳳吉又叫人再燙一些送來,李建元的酒量雖然不算差,但跟李鳳吉相比,還是不及的,兩人這么聊天吃喝,不知不覺間李建元就開始眼角泛紅,鳳目微潤,李鳳吉笑了笑,再次斟酒,道:“大哥和邵家小姐的婚事將近,本王這大嫂品貌出眾,與大哥十分般配,大哥真是艷福不淺吶。” 李建元望著李鳳吉,少年那英俊的眉眼間依舊能夠隱隱看出年幼時的傲然驕矜模樣,李建元一陣默然,胸口一時間漲得滿滿的,只覺得又酸又疼,片刻,李建元才緩緩說道:“她確實不錯……是個很好的姑娘。” 李建元的聲音低醇如酒,不似年少時那種仿佛玉石碰擊在一起似的清靈,卻仍舊那樣好聽,他說完,頓一頓,一時間似乎有些不知道該繼續說什么,就索性喝了一口酒,明明是微醺慵懶的模樣,卻自有一種渺然脫俗的風姿,李鳳吉發現他一向沉靜的面容上似乎少見地顯露出幾分隱隱的黯然,轉念一想,就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便散漫而略帶探究地笑道:“大哥看起來并不怎么高興啊,莫非是因為娶的不是心上人的緣故?小弟真的十分好奇,想知道那位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樣,竟能讓大哥這等男子都為之神魂顛倒,求而不得,想必一定是一位絕代佳人了。” 李建元聞言,靜靜地注視著李鳳吉,眉峰微蹙,顯現出一種讓李鳳吉有些捉摸不透的情緒,此刻的李建元眸色幽黑,一雙鳳目仿佛氤氳在古怪的霧氣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莫名令李鳳吉覺得這目光似乎于深沉之余又多了一絲危險,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李鳳吉心中微微一凜,生出幾分警惕,李建元卻忽然輕輕撇開目光,拿起桌上的酒杯,道:“絕代有佳人,絕代有佳人……他自然是絕代佳人,傾國傾城……” 勇冠世間,揚鞭躍馬,攻城略地,率軍踏平齊越一國,豈不正是傾國傾城? 李鳳吉自然不知道李建元的話是意有所指,他的注意力正被李建元執杯的手所吸引,那是一只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的手,宛如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修長優雅,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拇指上戴著一枚黃玉扳指,方方面面都挑不出半點瑕疵,此刻這只手抓在天青色的酒杯上,淡淡藍的釉質竟不如手上的肌膚瑩潤,李鳳吉忽然想起以前照顧自己的奶嬤嬤曾經說過,大皇子李建元小時候生得宛若玉娃娃一般,好看得出奇,那時自己還是不懂事的幼童,見到大皇子,就嚷嚷著說要娶來做媳婦,抱著李建元死活不撒手。 李鳳吉瞇起眼,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繼續跟李建元喝酒閑聊,不知不覺兩人又喝了不少,到最后,李建元已是有七八分醉了,外面也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花,李鳳吉面上微露酒暈,說道:“酒足飯飽,咱們也該走了,這會兒又開始下雪,還是趕緊回去,免得再耽擱下去,雪就越下越大了。” 李建元也不說話,只站起身來,他是真的頗有些酒意了,慢吞吞披上大氅,剛走了兩步就身形微微搖晃,旁邊李鳳吉眼疾手快,下意識地一把扶住,頓時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龍涎香氣息,李鳳吉不由得笑道:“大哥是真醉了呢。” 兩人此時近在咫尺,李鳳吉那俊逸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豐潤的唇,都盡數落在李建元眼中,高大修長的身軀也因扶摟著李建元而與其相貼,此情此景,李建元瞬間酒意上涌,真恨不得拋開一切,一把牢牢抱住這朝思暮想的人,狠狠吻上那兩片叫人肖想了無數次的唇瓣。 然而,他終究不能。 李建元用僅剩不多的理智壓下了被醉意攛掇起來的沖動,他順勢自然而然地攬住了李鳳吉的肩膀,仿佛是在借力一般,低低道:“本王是醉了……” 李鳳吉就這樣扶著李建元走出了酒館,又扶著對方上了馬車,這才登上自己的車子,命人駕車回府。 雪花紛紛揚揚,李鳳吉回到晉王府,一時酒意微醺,就打算去西素心的屋里歇個午覺,剛一進院子,卻看見一群丫鬟侍兒正忙亂著在堆雪人,西素心穿著一件米黃色繡折枝花卉斗篷,腳下踩一雙羊皮小靴,指揮著眾人忙碌,李鳳吉不由得笑道:“又淘氣了,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折騰,也不怕受了寒?趕緊進屋,喝一碗姜湯驅寒。” 西素心被李鳳吉當場抓包,只得乖乖跟著進屋,侍兒為他解下斗篷,李鳳吉抱他上炕,給他脫了小靴子,接過侍兒端來的姜湯送到他嘴邊,道:“趕緊喝了,都喝光。” 西素心皺著小臉,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捏著鼻子仿佛灌苦藥似的往嘴里咽著姜湯,好容易勉強喝完,立刻就吐著粉嫩的舌頭叫道:“好辣!” 李鳳吉笑了起來,從小炕桌上放著的各式零嘴里面拈起一塊蜜餞,塞進西素心嘴里,西素心趕緊嚼了嚼,這才舒了一口氣,李鳳吉伸手去幫他攏了攏鬢角,又捏了一下他白嫩的耳垂,輕笑著說道:“你要是還敢大冷天在外面淘氣,本王抓到一次就打你一次屁股,看你還敢不敢不聽話了。” “不敢了,心兒很聽話的。”西素心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隨即就湊到李鳳吉懷里嗅了嗅,又捧著李鳳吉的臉,仔細聞了一下李鳳吉的嘴,問道:“鳳吉哥哥,你喝酒啦?” “跟秦王在外面吃了飯,喝了點酒。”李鳳吉隨口說道,脫靴上炕,正在這時,外面有人稟報,說是大夫到了,李鳳吉就皺了皺眉,問西素心:“怎么,哪里不舒服了?” 西素心抱著李鳳吉的胳膊,撒嬌道:“這幾天不大想吃飯,還有些頭暈,就叫大夫來看看,開幾副藥吃。” 李鳳吉聞言,就命人帶大夫進來,給西素心細細診了脈,片刻,年老的大夫心中有數,就笑呵呵地起身,向李鳳吉拱手道:“恭喜王爺,側君這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李鳳吉頓時一愣,西素心也懵了,一臉茫然,那大夫恭敬道:“側君的確是有喜了,滑脈是最易切出的脈象,不會有錯的。” 聽到西素心懷孕,李鳳吉第一個念頭不是驚喜,而是有些為難,他倒是不奇怪西素心怎么會懷孕,畢竟他也知道西素心不愛喝苦藥,有時候房事過后就不愿喝避子湯,只在洗澡的時候細細清洗了下體,將jingye弄出來,如此一來,現在突然懷上了,也不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只不過西素心年紀還小,轉了年才十五歲,這個年紀懷孕生子,只怕不但辛苦,生產的時候也比旁人更危險,李鳳吉難免舍不得。 但既然懷上了,總不能打掉吧,西素心小小年紀,若是墮胎定會十分傷身,李鳳吉心情有些復雜地讓大夫去外間開了安胎的方子,又打發其他人出去,回頭就看見西素心一臉怯生生地看著自己,小聲說道:“鳳吉哥哥,心兒錯了……心兒不該因為怕苦,就不喝避子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