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煎心難熬,弟弟愛上親兄長,難抑春心
聽了這番話,薛懷光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他拼盡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他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軟弱的人,此刻這種五臟俱裂的感覺是那樣陌生,又是那樣鮮明,他想冷笑一下,可是他卻笑不出來,他想哭,想流淚,可是他也做不到,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有時候連笑或者哭,竟都是這樣讓人痛苦的一件事。 “……王爺。”薛懷光忽然開口,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你……果真喜歡我?” “不錯。”李鳳吉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吻了吻趙薛懷光的頭發,聲音越發柔和:“怎么,懷光不相信本王的誠意?本王可以告訴你,懷光,若不是本王心中對你已萌生情意,今日又怎么會要了你?你知道的,本王并不喜好男色,你是第一個與本王有了肌膚之親的男子,如果換了其他人,本王今日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本王之所以喜歡你,與你是男子還是哥兒沒有關系,只是因為這是你而已。” 薛懷光默然不語,臉上已是木然一片,他不知道李鳳吉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自從回到少年時期,他就曾經無數次想過,李鳳吉對他究竟是否有過愛意?還是完全只是利用?后來他漸漸想明白了,李鳳吉對他大概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因為如果純粹是在演戲的話,很難做到那種程度,只不過和李鳳吉真正想要的東西比起來的話,這種感情就是可以被舍棄的。 薛懷光閉上了眼,李鳳吉愛他嗎?或許會有幾分吧,但是,李鳳吉更愛自己,在李鳳吉的心中,自己是排第一位的,其次就是皇位,至于其他的,就只能排在后面,這樣的人,與他薛懷光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在一起的話,本身就難有好結局。 身后的人似乎是隱隱感覺到了什么似的,擁著他身體的手臂稍微緊了緊,下巴壓在他的肩頭,聲音里有著幾分慵懶和曖昧,聽上去就有些含含糊糊的,問道:“還疼么?是本王有些忘情了,以前沒有碰過男孩子,沒有經驗……” 薛懷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安靜了片刻,便道:“我沒事……王爺,時候不早了,睡吧。” “怎么還叫王爺。”李鳳吉用下巴故意蹭了蹭薛懷光的脖頸,嘴巴湊在對方耳邊,讓濕熱的呼吸都吹在少年敏感的耳廓上,似笑非笑地親了對方白皙的耳朵一下,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之前不是叫本王‘鳳凰’么?還從來沒有人這么叫過本王,本王喜歡這個稱呼,以后懷光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就這么叫吧。” 薛懷光沒吱聲,他臥在床上,被李鳳吉摟在懷里,只聽見窗外的雨聲如此清晰,還有李鳳吉的心跳夾雜其間,漸漸地,他就因為疲憊和困倦而有些睜不開眼,終于陷入了夢鄉。 ……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兩日,才終于又迎來一個大晴天。 才下過雨,整個上京被雨水洗刷了一番,倒是透出幾分鮮亮,就連那些花似乎也開得更好了些。 秦王府。 雨水剛過,天色明燦空碧,彩虹遠遠跨越天際,如同一彎長橋,石階上有青苔漫漫,平添一絲韻致,李建元和李鳳吉兩人來到一條九曲橋前,周圍小橋流水,花木蔥蘢,十分精致又不見匠氣,走過小橋,進入一棟兩層的木樓,樓內裝飾布置不見華美,十分低調,唯有懂行的人才能瞧出奢華來,李建元帶著李鳳吉沿著樓梯上了二樓,到了一個寬敞的通間,里面相對設著兩張小矮幾,四個年輕秀麗的丫鬟分別垂手立于小幾兩側,等待兩人入座。 兄弟二人各自落了座,就有丫鬟去取了一些小點心送上來,一碟碟的點心做得都十分精致,讓人頗有食欲,只不過分量實在少得可憐,李建元拿起筷子,淡淡說道:“府里的點心師傅手藝還不錯,你嘗嘗。” 李鳳吉就夾起一只小巧的野菜如意卷,嘗過之后發現確實味道很不錯,兩人吃了些點心,稍微墊了一下肚子,接下來就開始上菜,又有兩個丫鬟各自端了一只小玉壺配上小杯子送到了兩人的桌上,執壺將杯子倒滿。 李鳳吉看了一眼,發現是里面是血紅色的液體,似乎是西域的葡萄酒,拿起來一嘗,果然如此,這時對面李建元舉杯示意,道:“四弟,本王酒量不及你,你且自便。” 李鳳吉給自己續上酒,拿起杯子,嘴角稍稍勾起一下,說道:“皇兄的酒不錯。”說完,將杯子里的葡萄美酒一口飲盡,又倒了一杯。 “酒有的是,但還是不要喝太多了。”李建元的眼睛望了過來,帶了幾分溫和的樣子說道。 那樣子似乎有淡淡的笑意,又淺又薄,若有若無地顯露在那張俊逸得出奇的面孔上,說什么眉如春山,眼如寒星,都只是泛泛,李建元固然皮囊是極好的,但整個人透出來的那股精氣神,才是畫龍點睛之筆,讓李鳳吉的心頭情不自禁地一跳,覺得這個樣子的李建元讓人有些陌生,明明對方是個男人,就算生得再怎么好看,李鳳吉也不在意,但偏偏不僅僅是容貌,就連其他方面,此刻峻眉鳳目的李建元也給了李鳳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李鳳吉忽然間有些失笑,看來不但是哥兒和女子,就算是男子,要是生得太好的話,只怕也是禍水一般的人物。 兩人喝酒閑聊,后來就說起之前李建元去麟華宮與貴妃嵯峨氏吃飯的事情,李建元的臉色就淡了下來,眼神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暗沉沉的,對此,李鳳吉只覺得有些無語,在心里暗暗搖頭,那位貴妃總覺得兒子跟自己不是一條心,可她難道就跟李建元是一條心了?也不知道她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說,一個人最親近的無非是父母、子女、以及伴侶,不過這其中也有高下之分,父母與兄弟姐妹和其他娘家人再怎么親,難道還能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親不成?放著唯一的親骨rou不好好經營母子感情,反而一個勁兒地拉拔娘家,以至于跟兒子漸漸離心,這不是傻是什么? 李鳳吉很清楚這娘兒倆之間的問題不是能輕易解決的,想要化解這對母子的矛盾,除非讓李建元從此聽嵯峨瀅的話,扶助嵯峨氏一族,建立起親密的關系,不過這法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李建元這種性子,讓他罔顧自身,去幫扶一群他不喜歡的人,這是做夢。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方法,那就是讓嵯峨瀅以后別再管那么多,老老實實的當她的貴妃娘娘,一門心思地安分享受榮華富貴就好,別總是瞎蹦跶,但這種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畢竟她之前的那么多年來一直都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如今指望她人到中年突然就想開了?呵呵,怎么可能。 李鳳吉覺得自己對這母子的心態大概也能摸到幾分,這么說吧,嵯峨瀅的想法應該就是‘你是我兒子,你就應該幫助你的外家’,而李建元,他的想法大概就是‘你嫁到皇家就是皇家人,我是你的親兒子,你怎能總想著用我去幫扶嵯峨氏’,這娘兒倆把自己的立場站得完全對立了,兩個人都有點鉆了牛角尖,怎么可能沒有矛盾? 不過這種情況對李鳳吉自然沒有壞處,他微垂眼瞼,夾了一筷子菜,較為清淡卻十分鮮美的菜色,倒也合他的口味。 就在這時,卻有一個高挑身影遙遙走來,身著青色寒煙鳳蝶穿花繡衫,華麗矜貴,戴一頂纏枝連理花的小巧寶石冠,華美的衣衫與精美的飾物將其映襯得越發明艷不可方物,正服侍在李家兩兄弟身邊的丫鬟不少,個個秀美動人,但與此人一比,都是黯然失色,正是朔戎王侍子孔沛晶,下一刻,一個聲音已從那紅潤的唇中悠悠傳出:“李建元,我三番兩次邀你一起打獵,你卻怎的總是推脫?” 孔沛晶語速頗快,但咬字極清晰,聽起來仿佛珠粒滾落玉盤一般,十分悅耳,緊接著,他走上二樓,頎長的身形便現身于李家兄弟二人面前,衣擺搖曳,周身淡淡香氣流動,絕美中透有野性恣肆之感,李鳳吉待看清楚了他的面目,不由得怔了怔,這是何等佳人?他只覺得此生除了有著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貴妃嵯峨瀅之外,再沒見過如此美貌的人物,不過李鳳吉見了孔沛晶的做派,再結合自己掌握的消息,轉念一想,也就猜出了幾分,雖然沒有見過對方,但李鳳吉這會兒也基本確定了孔沛晶的身份。 李建元見到孔沛晶,眸中就有幽幽涼光閃動,晦明不定,他手持酒杯,自斟自飲,沒有出聲,孔沛晶腳步款款,從容地來到李建元旁邊,目光第一時間就掃過李鳳吉,面上微訝之色一閃而過,道:“原來晉王也在。” 他們兩人都是天之驕子,也曾經同時參與過一些賞花會之類的社交場合,但陰差陽錯之下,卻偏偏沒有見過面,只不過孔沛晶無意間遠遠瞧見過李鳳吉,而李鳳吉卻不曾看到過孔沛晶,今天還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碰到。 孔沛晶的目光晃了晃,就落在了李鳳吉身上,他妙目微微一波,用一種說不清楚具體含義的目光打量了李鳳吉一番,便對李鳳吉微微欠身,清聲說道:“我是朔戎王侍子孔沛晶,見過晉王。” 李鳳吉哪里知道孔沛晶是想起了那一日與李建元登高,看見他與司徒薔在假山那里私會的事情,見孔沛晶神情似乎有些古怪,心中微微奇怪,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笑道:“原來是王侍子,本王有禮了。” 孔沛晶明麗絕俗的臉上隱隱浮現出充滿了值得玩味的古怪神情,有些似笑非笑,又帶著某種隱晦的打量,他又稍稍打量了李鳳吉片刻,就點頭示意,然后轉而向李建元說道:“接連幾次邀你去打獵,你總是推脫,今日我親自登門來請你,你倒是肯不肯?” 李鳳吉見狀,十分識趣地提出告辭,他雖然喜好美色,卻也不是見了美人就挪不動腿的性子,這孔沛晶雖是絕色,但李鳳吉不知怎的,對方美則美矣,他卻并不覺得如何心動。 只不過,這孔沛晶是朔戎的王侍子,又深受朔戎國主寵愛,李建元如果娶了這么一位正君,立刻就在競逐皇位之事上加大了籌碼,這就讓李鳳吉不得不注意了。 上了馬車,李鳳吉心里想著此事,闔上眼似是在沉思,修長的手指不時地輕輕敲打著膝頭,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馬車在宮門外停下時,李鳳吉便倏然睜開了雙目,眼底幽邃清明一片,已然是暫時有了計較。 西皇后如今腹中胎氣穩固,李鳳吉去鳳坤宮坐了一會兒,陪皇后說了些閑話,見皇后有些倦色,就扶著去后面休息,自己去了李靈殊所在的住處。 此時李靈殊正在看著面前的一盆開得鮮妍的花,愣愣地發呆,忽聽外面丫鬟的聲音道:“殿下,晉王來了。” 李靈殊回過神,忙道:“你請四哥稍等,我馬上出去。” 雖是親兄弟,李鳳吉可以不經通報就在李靈殊的住處從容進出,但這是房間的碧紗櫥內,李靈殊又日漸長大,就算李鳳吉是親兄長,平時也不好隨便進來。 李靈殊沒有讓李鳳吉多等,稍稍整理了衣裳,就出去了,外間李鳳吉正坐下來,見李靈殊出來,就笑道:“天熱,你這里的冰可還夠用?若是不夠,盡管與母后說去。” 李靈殊有些不敢看李鳳吉,微微垂眼,收了思緒,一撫胸前的項圈,低聲說道:“四哥放心,我什么也不缺的。” 說著,轉而又道:“四哥來的正好,父皇賜了些青涎露給母后,母后又給了我一些,四哥先坐一會兒,我去取。” 李靈殊起身出去,不多時就帶著宮人進來,把一應物什放下,就揮退了宮人,自己把已經裝好火炭的一只小爐掀開蓋子,用金屬網罩住,再把一只亮閃閃的方盤放在上面加熱,這才取了小刀,從一只小罐子里倒出幾段碧綠的植物莖,細細切了,放入盤中,片刻,原本碧綠的植物莖枝片就漸漸變紅,散發出一股奇香,李靈殊拿鑷子全部夾了,放進一只雪白的杯子里,做完這一切,他才從一節通體潤紫的竹筒里倒出綠瑩瑩的汁液,裝滿了杯子,頓時杯內冒出森森寒氣,李靈殊端起杯子遞到李鳳吉手里,道:“四哥嘗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