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穿校服的時候蔣知一才想起來，他還有一件校服襯衫在aye那里，上回也忘了跟他說，不過還好衣柜里還有幾件可以換。

    下次一定記住，蔣知一在心里敲自己的頭。

    頸側的咬痕淡了不少，只剩幾處破了皮的地方結著淡淡的痂，不過用校服領子遮一遮也還看得過去，至少不會讓人聯想到是咬痕。

    到教室的時候宋洄已經坐在座位上了，原本是趴在桌子上打盹，見到蔣知一走過了猛然清醒，揉了揉眼睛轉過身問：“我昨天給你打電話你怎么不接，發消息也遲遲不回，我都差點沖到你家門口了。”

    蔣知一放好包，反問道：“那怎么是差點？”

    宋洄有些羞赧，撓了撓頭說：“我怕你姐在家，看見她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才見過她幾次？”

    “好像確實沒有幾次，”宋洄認真想了想，“就是之前送你回家的時候在門口見過幾面，連話都沒說過，不過就是因為不熟才覺得不好意思嘛......”

    “這樣就挺好的，跟她太熟也不好。”蔣知一很難想象他倆說話的場景。

    “為啥啊，你姐很兇嗎？”

    蔣知一不好告訴他蔣念一不喜歡中國人，只能換一個更委婉的說法：“這不是兇不兇的問題。”

    但是宋洄就一臉釋然了：“兇也沒事，我不怕被兇。我媽叫我轉告你，如果你姐在家的話也可以叫她來我家吃飯的，就不用你再兩頭跑了。”

    蔣知一低著頭沒回應他這句話，還好沒多久老師就進門了，宋洄只能戀戀不舍地轉回身。

    到了放學的點，有社團的都去參加社團活動了，蔣知一沒有感興趣的活動就只能回家，宋洄卻有一個吉他社的活動。

    “要不你來看我彈吉他吧，我剛學了一首，你在我就不會緊張了。”

    蔣知一見過他彈吉他的樣子，平日里宋洄大大咧咧的，彈起吉他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但偏偏他父母都不支持他彈吉他，說是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沒有回報的愛好。

    蔣知一有點想，但又擔心蔣念一晚上會回家，有點拿不定主意。

    “算了吧，”蔣知一猶豫了很久才拒絕，“我晚上還有點事。”

    “那好吧。”

    宋洄有點失望，但也沒多說什么，兩人就在教學樓下道了別。

    學校里也有雞蛋花樹，花開得正好，有不少女學生圍著一棵樹自拍，花香越過她們向蔣知一打招呼，熱情地像是一定要把他也招呼過去，但蔣知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直直向校門口走去。

    回到家，蔣念一依舊不在，也沒有回來過的痕跡，蔣知一做了會兒作業，又發了會兒呆，在客廳的鐘時針指向十的時候，出了門。

    他幾乎是在憑借著肌rou記憶走，腦子里另外生存著一個靈魂，那個靈魂正在思考。總之七繞八拐的，他還沒想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就已經到了。

    介于正規和不正規規之間的酒吧，一條街上全是這樣的，燈紅酒綠，種類盡全，無論你是什么性向什么愛好，這里都可以滿足。

    嘈雜的音樂聲伴隨著意味不明的笑聲、推搡聲充斥著這條街，蔣知一低著頭，現在來往的人并不多，零點過后會多一些，凌晨三點是高峰期，時間再往后在這條街上見到的男男女女那就都是意識不清醒的了。

    蔣知一繞到后面，從后門進入其中一家酒吧。

    “喲，知一今天怎么來了。”

    昏暗的房間里，一個衣著袒露畫著濃妝的女人站了起來，她身邊還有幾個正坐著抱著手機玩的女人，看了眼蔣知一打了聲招呼，就又低下頭了。

    空氣里彌漫著甜膩的脂粉味，蔣知一看了一圈，沒有蔣念一。

    “來找我jiejie。”蔣知一微笑著回應。

    “念一啊，”跟他打招呼的那個女人又坐了下去，大剌剌地翹起二郎腿，過短的裙子根本藏不住內褲，“她不在這個房間，但應該也不再外面，好像她男朋友來找她了，誰知道呢，今天周一，客人來得少。”

    蔣知一聽見這話頭就疼，上次蔣念一出事是別人說的也是這話，他以為蔣念一經歷過上次的事之后至少能消停一會兒，但這才過去一個多星期，她怎么又......

    他道了聲謝，轉身離開房間。擰開另一扇門之前蔣知一做足了心理準備，先是敲了敲門，里面沒有任何聲音，他便直接推門而入。

    空的。

    蔣知一不放心，他又去正廳看了一眼，但下一秒又被震耳的音樂聲和放蕩閃爍地燈光給勸退，另一方面，直覺告訴他蔣念一也不在那里。

    那能在哪兒呢......蔣知一有點泄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想找到蔣念一，但是不找她他似乎也無事可做。

    遠遠的不知道哪個地方傳來一聲驚呼，是個女生，緊接著是重物摔落的聲音，還有酒瓶摔在地上的脆響，蔣知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幾乎是絲毫沒有猶豫就沖向了倉庫。

    倉庫的門從里面被什么東西擋住了，蔣知一只勉強踹出一個小縫，身體的弊端在此刻顯現無遺，他喘著粗氣，肩部抵在門上，他很確定，那是蔣念一的聲音，蔣念一的慘叫聲。

    里面還有個男人，聽聲音他也不耳生，蔣念一咬咬牙，將整個人撞了上去，摔進了倉庫里。

    倉庫里擺放的貨物已經亂成了戰場，酒液流在地上形成了一片酒池，還好碎玻璃都還在紙箱里，蔣知一不顧肩膀的劇痛將癱坐在角落里的蔣念一護在身后。

    蔣念一渾身到處都是淤青，還有不少剮蹭出來的細碎傷口，她的頭發剛剛被暴力扯過，飽滿的額頭上腫著好幾團紅色。面對突然沖進來的蔣知一，她幾近渙散的眼神一點點聚攏，有些不可置信。

    “鄒喻，該算的賬都已經算清了你還來這里發什么瘋！？”

    蔣知一握著jiejie的手，死死地盯著面前高壯的男人。

    鄒喻看起來似乎剛灌過酒，不喝酒他恐怕也沒那個膽子來滋事，他剛挨了蔣念一一酒瓶，額頭上滲出了一些血絲，配上他猙獰的面孔，有點癲狂的感覺。

    “算清了？”鄒喻對蔣知一的出現也感到意外，不過就算十個蔣知一闖進來他照樣也能撂倒，“我什么時候對這個結果滿意過？蔣念一你也是個慫逼，咱倆的事情你叫你弟和我老板來摻和一腳，你以為我就能輕易地放過你了？”

    身前少年的身體在發抖，蔣念一的頭靠在墻上，她已經實在沒力氣了，剛剛好生生的被這個男人拽著頭發摔進了倉庫里，又挨了他好幾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肋骨已經不堪一擊了，但她知道自己的弟弟還沒自己抗打。

    “那你還要怎么辦？”蔣念一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賠你錢嗎？你也沒給我花過幾分錢吧，就這樣好聚好散不行嗎？再說當初aye不也是你叫來的嗎？我弟弟只是恰好出現而已，你別忘了我弟現在是你老板的人，你要是把他怎么樣了你也不好受！”

    “你弟弟我當然碰不了他，就他這個小身板，我隨便來一拳他都會一命嗚呼。”

    鄒喻靠得越來越近，倉庫離外面遠，他篤定了就算這兩個人再怎么折騰也不會被聽見。

    “至于你，沒花我幾個錢又怎么樣，你讓我丟了那么大的臉，你就等著被我賣到柬埔寨去吧。”

    蔣知一的手無聲無息地蹭進了口袋里，aye應該是在聯系人列表中的第一個，只要打通他的電話——“啊.......”

    蔣知一的肩忽然被他向前扯住，順著一道蠻力他被摔在了一邊的鐵制的貨架上，嗡的一聲在耳邊震蕩開，腦漿似乎都被攪成一團。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剛剛他的手沒來得及抽出來，手機順勢飛了出去，屏幕亮了一下后又永遠地黑了下去。

    蔣念一被鄒喻從地上拽了起來，她又疼又累，雙膝傷痕累累，完全沒有了反抗的力氣，就這么一直被拖拽著離開倉庫。

    蔣知一的手在地上摩挲著，酒液沾濕了他的衣服，黏在皮膚上，他的肺部一陣一陣地難受，氣息只出不進，這是哮喘發作的前兆。

    他摸到了一個完好的酒瓶，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站起身時酒液滴滴落落，鄒喻已經拽著念一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他屏住呼吸，忍住嘔吐的沖動，走到他身后，然后——

    一聲悶哼，玻璃瓶在鄒喻后頸炸開，拉著蔣念一的那雙手也松了下去，鄒喻一灘爛泥一樣倒了下去。

    震耳的音樂聲還在繼續，目前還沒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一團污糟和一個趴在地上死了一樣的男人。

    蔣知一扶著墻緩了好幾口氣，最后跟蔣念一一起將人翻了個面，探了探鼻息，沒死。

    “趁著......趁著沒人發現，扔出去吧。”蔣念一握住了鄒喻的小腿，將人費力地往后門拖。

    不知道他會什么時候醒來，蔣念一還想拖得再遠一點，但是除非扔出泰國邊境，拋進海里，他總有辦法再找回來，尤其他是aye的得力手下，這下徹底得罪了他，姐弟倆都不會好過。

    靠著酒吧外面的墻，蔣念一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沒點，只是含在嘴里，散亂的頭發蒙住臉，一點表情也看不出。

    “姐......”蔣知一苦澀地開口，“沒事的，我去找a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