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墜崖遇險

    “老爺啊，還有多遠啊？”晉寶疲累不堪地問馬上的人，甚至連抬頭的氣力都沒了，雖然他是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可這連續走了七個時辰的路，就是頭老虎估計都得脫力。

    “……”晉成不理他。

    “老爺，你渴不渴？”

    “……”晉成無視他。

    “老爺，你坐的累不累？”

    “…………”晉成嘆了口氣，將韁繩收回自己手里下了馬。

    “老爺？”晉寶看著他下來與自己并肩行走，頓時露出一抹憨笑：“老爺，你騎馬累了嗎？”

    “……”晉成沒理他，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大衣，朝手上連呼了幾口熱氣。說實在的，他這會兒快要凍僵了，被這寒風吹的沒有一絲熱氣兒。本想著可以快點兒，沒想到騎馬更受罪。

    吹了半晌也不見暖和，便放棄了，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不由問道：“你不冷？”

    晉寶立刻打開了話匣子：“老爺，我沒事兒，我一個大老粗漢子，身子骨結實的很，以前我老家下過更大的雪呢，經常會凍死人呢，我都活下來了，這點兒冷根本不算什么，要我說、”

    “住口……”晉成沉著臉打斷他，將雙手都攏到袖子里。

    晉寶看了他一眼，猶豫著：“老爺……你冷得很嗎，要不要我替你暖一暖？”

    “……？”晉成不解地看著這傻小子一跳上了馬，然后把手伸向他，“你上馬做什么？”

    “老爺，手、手。”晉寶大聲喊。

    晉成根本不想理他。心想這晉寶真是越來越敢騎在自己頭上了，誰允許他騎馬了？

    就這樣想著，忽然覺得手臂被人大力拽走，一不留神，自己就被那傻小子拽上馬，騎到了后面。手又被一把捉走，放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待他反應過來，才發覺那是晉寶皮襖的布兜。

    前面的人身材高壯，一下擋了大半的風雪，手也不那么冷了，令他不由得感到暖心：沒想到這蠢仆人還有這么細心的一面，也不枉我在晉家莊以往的栽培。

    “老爺，這下沒那么冷了吧？”晉寶憨笑一聲，“老爺，我以往在老家出門打獵，都是這樣帶著我家小崽子的，可調皮啦……”

    晉成不由得嘆口氣，心道：這傻子能留到現在，我也真是大人大量……

    “老爺，你的手真小哦！你看，比我的小那么多！”晉寶慢慢驅著馬，不時地開口說話。

    晉成根本不想理他，所以他就開始自說自話。

    “老爺，你以后是要好好壯壯身子了，剛我拉你上馬，輕飄飄的，我家養的大黃感覺都比你重呢……”

    “老爺，你再這樣下去不行呀，丫頭飯量都比你多呢，你再不多吃東西，我怕過幾年得抬著你走……”

    晉成終于忍無可忍，惡狠狠地喝道：“住口！”

    一把搡開身前的人，自己跳下了馬，心情煩躁的不行。

    這家伙別的都還好，可就是這張婆婆嘴真是讓人無法忍受！啰嗦的程度簡直比以前云來寺念經的和尚都要能念，跟緊箍咒似的，讓人一刻不得閑。

    看他下了馬，晉寶慌忙道：“老爺……你不騎馬么。”

    “不騎了！你先回去，找輛馬車來接我。”晉成一腳踹在馬屁股上，難得地表情兇狠，“趕緊滾！”

    看著馬上那個尖聲高呼“老爺你要害死我喲！……”卻手腳忙亂滿臉愁容的高大漢子漸漸遠去，忽然覺得心情暢快了許多，這個大麻煩終于離開了……

    “老爺你等著！我一定會在三個時辰內帶著馬車趕回來的！老爺你慢慢走就行，在道旁找個歇腳的地方也行啊！”

    “老爺你好好照顧好自己！我速去速回！”

    晉成抬起頭，兇狠地朝那邊瞪了一眼，那邊立刻閉嘴，將馬騎得更快了。

    唉……

    看來自己果然是對他們太好了，一個個都不把我這個家主放在眼里。

    過去小芝也總打趣我，說我是個沒點威嚴的活菩薩，擔心我能不能服眾，后來看我處處打理得當，才不再擔憂。呵呵，她也真是愛cao心呢，我不打理好莊內，怎敢放心與她夸下海口，要照顧她一生一世？

    不過，今后再也沒人這樣嘮叨自己了。那個人永遠不在了……

    “打理晉家莊么……”玉兒也得盡快學習才行，畢竟，我很快也不再年輕了。

    他疲憊地扶了扶額頭，可那丫頭無論如何都沉不下心來習字讀書，以往逼著她的結果都是以吵架收場，往后可怎么辦呢？

    這偌大的晉家莊不知被多少人羨慕和覬覦，這丫頭竟然不放在眼里，說出來，怕是要讓多少人瞠目結舌吧……

    那丫頭，什么時候才能讓他這個做父親的省心呢。不知他能不能等到兩父女和睦相處的一天。

    就在這時，仿若遙遠的回憶般，斷斷續續的幾句話灌入自己的腦海，隨之而來的還有針扎般的刺痛。

    仿佛有什么東西像要破繭而出，撕扯著他的神經。

    ……孩子，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

    ……孩子，你為何不能長大呢……

    ……好孩子，恨爹爹嗎……

    ……好孩子，下輩子千萬別當爹爹的孩兒……

    ……孩子，爹爹走后，會讓王大娘帶你去寺廟，神佛會佑你長大……

    直到聲音消失，折磨終于結束。晉成的額頭一陣冷汗涔涔而下，他檢視一番自己的狀況，發覺自己的耳力目力一切正常，那剛才，那說話的聲音怎么回事？

    鬼附身了嗎？

    扶著額頭，他勉力起身，有些擔憂地看向旁邊靜謐的有些詭異的河谷。

    早就聽說這片地界很邪門兒，沒想到是真的……

    真邪門兒啊……他想著，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今日老天注定要與他過不去了。踩到一顆石子滑倒就算了，滑還能滑到懸崖方向。

    跌落中，他雖然懼怕不已，可還是勉強自己維系冷靜。

    心跳聲在耳邊無限擴大開來，幾乎要跳出胸膛，血液也似沸騰般在身體里喧囂躁動，眼前的景物迅速呼嘯而過，速度快的讓他甚至來不及辨認那為何物。不過他也知道，不到最后一刻，誰也定不了生死。

    不知墜落多久，又好似只有一瞬，他模糊看到崖邊石壁上一根類似藤蔓之物，在猶豫前，雙手已經緊抓其上，下墜之勢的瞬間所帶來的巨大沖力和與崖壁相遇造成的沖擊，幾乎讓他可以聽到腕骨和肩膀骨骼脫臼斷裂的聲音，瞬間的血液上沖令他頭痛欲裂。

    下一刻，他便眼前一黑。喉間涌上一股腥甜。胸腔傳來尖銳的疼痛，伴隨著呼吸每一下都讓他的痛楚翻倍增長。

    碎了幾根肋骨是肯定的，但他眼下已經顧不上這些。保持體力和意識的清醒，才能有一絲生還的希望。

    就在這時，他再次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肩骨和手肘傳來的細微碎裂聲，瞬間令他雙臂脫力，重傷的身體再次下墜。

    ……可惡……為何我早些沒有聽晉寶的勸……他懊悔著，意識終于消失，刺骨的寒冷與黑暗兇橫地向他襲來。

    令人窒息的冷風中，絲絲淺淺的冷香，涼涼幽幽的，讓他覺得有種異樣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