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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色以相宣在線閱讀 - 第十八回 墮車輿獨獨游燈會 yin戲道雙雙遇舊人

第十八回 墮車輿獨獨游燈會 yin戲道雙雙遇舊人

    詞云:元宵好。明月度奇緣。領教新燈春一盞。高山流水漢江邊。花火舊華年。

    京師上元,慶節以正月十六最盛。且往七年多、近八年前看,青衣正同如今銀杞一般大小,時丹景樓諸多花名,以杜湘為首,藍久宣亦有名氣初揚,青衣只因那雙念舊杏目,現世不久,已盡然迷之,風頭不輸二人。時值元宵佳節,城中一縉紳設水陸奢宴,重金請得青衣唱曲侑酒,香娘早已收了定金,著兩位護院漢子一同伴隨他去。

    那縉紳府宅在皇城東北處,自明時坊過去,必然經過燈市。燈市於皇城東安門之外,平日已多商販,常有宮奴倒賣宮中棄品,如今元宵,必然更是繁華熱鬧。兩人與車夫商議片刻,終是決定不繞遠路,且試試能否穿街而過。青衣身著錦襖,手奉暖爐,在車廂里靜坐許久,才見他二人上車出發。到得燈市,果真車水馬龍,人聲喧鬧沸騰,更有鑼鼓。青衣此駕可謂寸步難行,其中一個護院的姓陳,比另外那人年輕些,才三十多,樓里相公皆喚他陳大哥。陳大哥從前是個替人打行的,一身蠻力,見狀下車助車夫牽馬。另一人陪青衣坐了會兒,不見車廂動彈,便也出去幫忙。兩人剛要著車夫掉頭繞路,哪料前頭一陣鑼鼓震天,一行舞龍隊舉起巨龍,歡騰起來,路人紛紛往那處涌,擠得馬兒也跟著卷入人流,真真進退兩難。

    陳大哥這才懊悔,不得已只與同伴牽緊韁繩,才不致走散。馬車也教路人碰碰撞撞,青衣坐不住,擱下手爐掀簾探出半個身子,問是怎了。陳大哥本要喚他入內坐好,想了想,轉而喊道:「怕是走不得動,你且下來,教老洪帶你一旁避著去!」說罷又跟身旁同伴說道:「此處有我,你去護著青衣就是。」

    老洪聽言自另一頭繞回廂前,卻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逆流走得兩三步。這頭青衣正要下來,路邊不遠有人跳火作戲,平地飛起火光,驚了馬兒,猛地揚蹄長嘶直教車廂亂顛,生生將青衣顛了下去!所幸行人擁擠,恰恰不知跌在誰人身上,安然無恙。若然落得地上,怕是要遭人踩踏去性命,青衣驚魂未定,低著臉兒喃喃答謝途人,又朝馬車高喚「陳大哥」。誰知方才一陣動靜,倒是給馬車破開了路,老洪未聽明白陳大哥所言之意,回到車廂之外,還道青衣就在車里,遂同車夫并駕,陳大哥前方牽馬,故也不知道!青衣孤身力弱,遭人推來推去,眼睜睜看著馬車越走越遠,愣是喚不回來,登時慌了。

    換做他人,怕是就要趁機逃了。可青衣雖生於京城,從來無依無靠,自懂事起就在戲園子里,後遭香娘買走,出了丹景樓,不識人、不識路,哪里敢逃?想要留在原地等候,卻又不自隨人而去,四周喧嚷不絕,眼花繚亂,左右盡是商販吆喝、百戲歡騰。許久游蕩到一處稍靜地,抬眼看去,原是座池邊小園,池中有一孤島,筑一高樓,似是哪家酒樓。園中處處是涂彩木架,皆掛滿花燈,三三兩兩有人園中賞燈。

    青衣從未見此景象,好奇踏下階梯,踱步小園,只見每盞燈下都掛了謎語,甚是有趣。水邊一組架子高有七尺,卻只掛了三盞燈,中間一盞乃作蓮花狀也,華美至極,引得青衣走近望去。

    蓮花燈下垂著燈謎,上書「高山流水漢江邊」,背面書「射一四六」,謎底想是個四六語句。青衣正思索,一華服中年人走來打招呼,問他可是中意,青衣忙低下頭去,回道:「中意是中意,可是未帶錢銀,只能觀賞了。」那中年人卻擺擺手,笑道:「不需甚麼錢銀,在下今夜設燈,只要射中,就送與有緣人了。」原來是此園園主,青衣欣喜抬頭,園主又道:「可惜小公子來晚一步,此燈已有人答對哩!」青衣無奈笑道:「即使如此,想來是無緣了。」

    園主見他一笑,不自癡看了小會兒,才回過神來道:「這位公子何不試試?倘若對了,那人未來,在下悄悄送你就是。」

    青衣訝異不已,看向那紙謎語,說道:「高山流水漢江邊,想必是伯牙子期之典。若是指伯牙子期初見,彈琴、伯牙、鍾子期……」喃喃思索片刻,忽抬頭道:「可是一見鐘情?」

    園主正擊掌應是,卻聞身後一人揚聲笑道:「可不就是一見鐘情麼!」園主回身,不禁左右為難,說道:「公、公子也回來了。」

    看來是那先行答中之人,青衣抬眸望去,來者亦是少年,尚未及冠,卻比自己年長好些。那少年輕裘錦服,劍眉星目,風姿翩翩,語帶京外口音,甚是溫和柔潤,見了青衣,反倒愣了一愣,說道:「竟然是你。」

    青衣聽言想了半晌,愣是不認得此人,只好低聲問道:「公子識得青衣?」

    少年仰首大笑,道:「就方才,那街上人多得很,你忽爾從天而降照照實實摔我懷里!怎麼一回頭,你就不記得了?」青衣一陣窘困,那會兒心里只顧焦急,不曾理會身邊路人,竟原來就是面前此人接住自己。

    園主見二人相識,舒了口氣,朝青衣道:「小公子,先來後到,在下怕要失諾了,多有得罪,還望海涵。」青衣讓開道:「主人不必介懷,此燈本就應歸這位公子。」那少年待園主摘下燈來,接在手里,卻又遞給青衣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你若喜歡,給你就是。」青衣忙道:「不必、不必,這怎麼成?」少年卻將花燈塞入青衣手里,微笑道:「一盞燈換個朋友,怎麼不成?」罷了又作一揖道:「在下墨為春,於時為春也,人皆喚我東冉。你喚青衣,是麼?」

    青衣靦腆回禮,應了聲「是」,園主又道:「難得兩位小公子不拘小節,倒是主人我有所虧欠。不如這樣,敝店就在池中,在下且冒昧請兩位賞光,奉上幾味小菜,沏壺好茶,權作賠禮如何?」

    墨東冉當即應好,朝園主答謝,青衣則有所思慮,只怕陳大哥與老洪回頭尋來,找不見他。青衣稍有遲疑,卻見墨東冉正滿心歡喜,不忍掃了他興頭,故也提燈隨園主去了。入得酒樓,歌舞處處,園主領兩人到了三樓臨水間,喚來小二打點一番,待清茶送來,以茶代酒敬了一杯,才告辭出去。墨東冉好談,遂與青衣聊起天來,則知他乃杭州人士,其父入京經商,今年便帶了他來,教他長長見識。墨東冉初次來京,墨老爺便也準他逛逛元宵夜會去,墨東冉甩掉家奴獨個游玩,漸覺無趣,正遇著個楊青衣與他作伴,自就心底舒暢,開心壞了。

    倒是青衣始覺懊悔,若不教他知悉名姓,卻也罷了。試問京城能有幾個楊青衣?明日墨東冉若然一問,便知他是何等人物,哪里還會與他交好?思及此不免黯然,墨東冉見之,轉而問道:「青衣可是京城人士?可曾去過江南?」

    青衣頷首道:「莫說江南,青衣孤陋寡聞,連京城城門都不曾出過。」墨東冉咋舌道:「天南地北,風光至秀至麗,怎能就困在此四四方方一座城中?」青衣別開目光,些許嗔怪回道:「東冉說得輕巧。」墨東冉忙道歉,又道:「他日有幸,但愿能領青衣賞我家鄉美景,錢塘西子湖,想必青衣會喜愛的。」青衣莞爾道:「真山真水真畫圖,宜酒宜詩,宜晴宜雨……又說西子湖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東冉,詞兒里講的可都是真?」墨東冉回道:「西湖遠山眉黛,動人心魂。春夏細雨紛錯湖上泛舟,猶如煙水幻境;秋冬寒寺待雪岸邊臨眺,則如九天仙宮。西子湖它……它似畫非畫、似夢非夢。更勝畫,亦更勝夢也。」

    此言一出,說得青衣更是向往,東冉也問青衣家世,但見他似不愿多說,便不追問。小二端來幾樣精致點心,兩人吃著聊著,又知東冉尚未成家,只是有個侍妾,墨老爺意欲來京城開個分號,此行帶獨子前來,許是有意與京中大戶結成姻親。墨東冉話語隱隱透漏其心不愿,卻只道句「父母之命」作罷。

    如是又過半許時辰,園主忽地尋來,說是似乎有人在找青衣。原來馬車到了豪宅,一掀簾子,車廂里只有個暖手爐,哪里有楊青衣?登時嚇壞了兩個漢子,陳大哥咒罵聲「噶雜子的」,著急駕車回燈市來找,找了許久都不見人,又慌又怕,怕香娘要折磨死他們倆人,只得硬著頭皮四處問詢,終是問到燈謎園來。園主聽二人講述,只覺應是方才那位,又怕有錯,故將兩人留在園里,自己過來問青衣。青衣心中一慌,連忙辭別東冉,墨東冉則道:「原來是家里人尋來,青衣明日可還得閑?我還想請你帶我游游京城吶。」

    青衣頓足,難過不已,緩緩回身謊道:「明日甚不得閑,不可以了。」墨東冉又問道:「那青衣家在何處,我自來拜訪。」青衣只搖頭道:「有緣再見罷。」

    那園主如今是知道青衣身份了,卻也識趣緘口不言,自顧退到外面等他。墨東冉輕輕一嘆,說道:「今日相識有緣,青衣不凡,真愿能成知交。可惜後日就要隨父親南回了,不如這樣,來年春節父親想必還會再來,屆時我也同行,我們便約明年正月十六,此地再會可好?」

    青衣想極了與他約定,卻又不敢答應,愣住半晌,不肯回話。墨東冉取過花燈,遞給青衣,笑道:「來年今日,不見不散。」青衣一愕,接過燈來,回道:「東冉保重。」旋即匆匆出門。

    爾後再赴宴席,富豪得知青衣無恙,并不怪罪,翌日香娘仍是著人賠了些銀兩,卻也未曾責怪青衣,只道他當真是走失而已。青衣將蓮花燈置於房里,亦將墨東冉藏在心底,不敢與人言,偶爾念起他來,總要魂不守舍。彼時青衣已然住那西樓上層東廂,隔壁則是久宣,兩人向來交好,加之久宣心思縝密,早就看出端倪,悄悄問之,青衣才如實講了。待得年底臘月,青衣終是按捺不住,一心只想赴約,便求助久宣。久宣苦思數日,竟想得一瞞天過海之法。

    從前久宣尚掛牌子,諸事多是香娘親力親為,又有檀風幫著管賬,緗尹則甚少管事。久宣摸了個底兒透,先是尋個富老爺,千哄萬哄,哄得人答應正月十六請他出堂,回頭卻與檀風說,請得是久宣、青衣兩個,久宣倒也厲害,竟慫恿得那人心甘情愿雙倍出錢。

    可萬事俱備,還欠東風,老洪有一幼子,正是小廝紅哥兒,才十三歲,已隨老洪在丹景樓當龜兒。紅哥兒有些憨呆,藍、楊二人將他買通,出門那晚,早早先遣紅哥兒躲在車里,藉口去年險事,托陳大哥親自趕車,路上紅哥兒與青衣換了衣衫,到得燈市附近,又道肚餓,求陳大哥買些糕點來。陳大哥買得回來,見車里二人仍在,不疑有他,卻不知真青衣已下車溜了。待到富豪府宅,紅哥兒頭戴暖帽,捂得嚴嚴實實下車,陳大哥尚自牽馬未看得清,旋又被家丁拉著飲酒去。久宣當眾隨意遣走紅哥兒,毫無破綻,一番欺上瞞下,竟教他耍得天衣無縫。

    這廂青衣兜兜轉轉,尋得去年那池邊園,走到樓前,抬頭才知此樓名「蓬萊閣」,卻又隱隱害怕,怕自己費盡心思前來,反倒是那人失約。哪知墨東冉早早到了,樓上遠遠見得他來,匆匆下樓來接,青衣尚自躊躇,抬眼就見那翩翩公子走將出來。不過一年分別,墨東冉剛及弱冠,束了網巾戴著帽兒,更顯英氣駿逸。而青衣也較去年高了一截,少了幾分稚嫩,愈發如玉一般,兼其一身淡色衣袍,可謂出塵似仙。

    二人重逢,癡兒也似地相望許久,才想起作禮。罷了墨東冉牽上青衣,著急往樓上去,邊走邊笑道:「青衣去不得杭州,我便將杭州帶來了。」青衣傻傻教他拉著,問道:「東冉何意耶?」

    墨東冉故作神秘,直直進了房間內,青衣入內一看,只見圓桌上擺滿了盤碟,覆著瓷蓋溫著。小二隨之而來,逐一掀開,竟是道道精致點心菜肴,玲瓏可愛,皆是江南制樣,卻見墨東冉苦笑道:「錢塘各樣珍物時節,多在春夏,這時少有好物,亦難帶來,故而有些只以米糕、或是別物,做得形色,味道則不如意了。」

    說罷墨東冉領青衣入座,逐一與他解說,先講一味翡翠鮮豆羹,取四月豆子所熬,青衣嘗了一口,原是糖粞扮的,倒也清甜,不禁笑了。又有一味火rou玄筍湯,火腿是真,春筍則假,少了許多鮮味,青衣看墨東冉講得眉飛色舞,反是吃得十分有味。其後還有「冰露糕」、「蜜楊梅」,等等半真半仿物,江南糕點小巧精美,縱然缺了幾分味,也極教青衣心喜。

    末了,墨東冉著小二端來兩個小盅,又遣他沏茶,親為青衣斟滿一杯,道:「前面幾樣,有其意而無其神,可另有兩件,是我專門帶來與你嘗的。蜀地有雪芽茶,錢塘亦有種雨芽,這雨前龍井乃是西湖畔、靈隱下茶園所種,春雨將落未落時所摘,青衣且看喜歡否?」

    此茶為西子湖水土風露潤養,芳香清冽,青衣飲了半杯,只覺心神恬靜,又掀去面前小盅圓蓋,內里是些粉片,推在一團,便問道:「東冉,這又是何物。」墨東冉微笑道:「水中花,花下藕也,乃夏日蓮藕所制雪片。」

    小二端來兩壺清水,一冷一熱,墨東冉先以冷水化開,又斟熱水,攪作濃稠,一如琥珀晶瑩。又自懷中取出小盒,打開挑了幾片乾脯放入盅里,說道:「此為卷丹鱗,晚秋時摘得煉過了蜜,一直為青衣留著,可算教你吃上。」青衣舀起一勺藕粉,細看片刻,才含入口中,只覺淡淡香甜,絲絲甜在心底。

    本來青衣今日前來,就要與墨東冉表明出身,可眼下如此,便不愿提起此事,只好繼續瞞著,答謝道:「此席珍饈,實是青衣前所未見,好教東冉費心。」墨東冉卻笑道:「你我好比鵲橋相會,一年見得一回,怎能不用心些!」

    青衣聽他自比牛郎織女,也是失笑出聲,不禁面上一熱。直到戌時三刻,紅哥兒找來,催促青衣回去,不然久宣怕要穿幫了。青衣只好告辭,墨東冉依舊與他定了一年之約,青衣吞吐許久,始終未有與他坦白。紅哥兒拉了驢車,匆匆往丹景樓趕,好在久宣料到青衣會遲,拖延了些時間才回,到得後院門外,青衣恰好先他一步到了。陳大哥正半醺半醉,路上久宣騙他青衣同在,他也不曾起疑,回到此處,天色又暗,青衣已換回衣衫,一個偷龍轉鳳,裝作與久宣一同自車上下來,雙雙入門回西樓去。

    久宣也飲了不少,由青衣扶著走路,側首又見青衣面上,遮不住的是笑意,打趣道:「好在你回來了,若真隨人跑了,我便有十條命也不夠乾娘宰的。」青衣回道:「我自不會置你那般地步。」久宣又道:「下不為例,雖騙得乾娘一回,可不敢再有第二回。」青衣黯然點了點頭,久宣見他神態,心下了然,想必又是約了來年,只輕嘆一聲不說穿他。

    至此,墨東冉算是在他楊青衣心底紮了根,明知不當,偏生心不由己。青衣歡暢賣笑,只因心里住了人,難免怠慢,甚至逐客拒客,亦漸有之。香娘待青衣不似其他相公,只因他向來聽話,故而從不打罵,但如今這般過了半年,香娘也不得不發火,將青衣捉去欣館訓斥半日。

    如今香娘剛及三十,不似後來沉靜淡漠,仍潑辣得很,也不知說了甚麼狠話,青衣好端端地進欣館,哭得雙眼又紅又腫地出來,顫顫回到西樓,倏地跌倒樓下房外。此時是寒川住於左廂,後來才是久宣搬下來的,寒川聽得聲響忙出來扶,又見久宣吃著梨子下樓,揚聲喚他過來。寒川領青衣進來,斟了杯水,柔聲道:「乾娘一貫疼你,我們可都是被她痛罵過的,慣了就是,休往心里去。」

    原來青衣從來規規矩矩,近來竟初次生了脫籍的盼頭,香娘何等精明,洞悉其心,以此奚落一番,才教青衣這般委屈。寒川只道尋常思慮,久宣卻知是因那個墨東冉,嚼一口梨,說道:「人生大夢,先要清醒。且看窈齋那位,他杜沅風今也二十二了,存了多少纏頭,香娘照樣不許他贖身。我等想走,還早許多年吶。」

    沅風乃是頭牌杜湘小字,亦其花名也。寒川道:「曾聽乾娘提過,以後許是要留沅風哥打理此地的。」久宣詫然,寒川已轉向青衣,嘆道:「怪只怪天公教你長得這雙眼。」青衣聽言亦覺悲憤,從前尚慶幸因此眉眼少受了苦,此時只有忿恨。

    久宣瞥了一眼,嗤然道:「豈能怪天,該怪世間牛驢傻子多,沒了一個蘇折衣罷了,還要惦記多久?」青衣問道:「久宣原來見過他麼?」久宣望向手中梨子,忽地咬了大大幾口,抹去嘴角果汁,才答道:「何止見過,藍久宣這仨字,就是那人給我取的。」青衣詫道:「藍竟也非本姓?那你本姓是甚?」久宣卻道:「原來名姓亦非甚麼好玩意,不提也罷。」

    二人陪青衣閑聊許久,使他釋懷,久宣才陪他上樓回房,悄聲道:「青衣,有些事情,趁早死了心好。」青衣心里明白道理,頷首道:「罷了,教他只當我是個清白故交,倒也甚好。」久宣欲言又止,心道:「青衣揚名在外,那墨東冉當真全然不知麼?」正要明言,青衣已轉身掩門。

    自此青衣偶爾除了夜里夢回,則不再想墨東冉,正月又至,架上蓮花燈已覆了薄塵,青衣視若不見,只怕按捺不住心情。香娘慣性每年上元夜,樓里總要耍些花樣,到得十五,著青衣與久宣登臺做出好戲。

    此戲自非常戲,既無人唱曲、亦無人念白,臺上只置一美人椅,青衣身著薄袍輕衫,衣襟微敞,慵懶倚臥其上,舉一玉壺獨飲。時至今日,楊青衣名氣已然高於杜湘,稱之為魁也無不妥,今只提壺懶坐,便是魅惑眾生之相。不久丹景樓廳中人滿,久宣亦至,俯身坐於其側,倚著青衣,共飲一壺。

    二人旁若無人,自顧臺上嬉鬧調弄,爭搶酒飲,灑得處處酒漬,也濕了相互衣衫。久宣撥開青衣衣領,俯首細嗅,如玉肌膚半露,教他輕輕吮去酒香,青衣猶自調戲,仰首輕笑高舉酒壺,緩緩傾倒,任酒落在胸膛滑溜流下,教久宣舔舐飲去。直至壺空,久宣伏在青衣胸腹,順勢而上,一口銜在青衣喉前,輕輕咬咬,見得青衣肩前小痣,只覺可愛極了,舔他一舔,又忽地撐起身來,挽住青衣頸後深吻。青衣不甘示弱,摟緊久宣翻了個身,又將久宣壓在身下,壞笑著咬他耳朵。臺下叫聲笑聲吵鬧不絕,要知這藍久宣、楊青衣兩人,一個十八、一個十六,皆是風華正茂。兩個絕色尤物如此旖旎纏綿,粉舌柔嫩,糾糾纏纏,你逗我弄、你吮我舔。試問哪個男人見了,不得腰下梆硬?

    樓上香娘倚欄觀望,朝下使了個眼色,就見緗尹、檀風二人搬來一個木架,放置臺前。那木架近有一丈寬,中間掛了個銅天平,又有小廝取來兩個瓷缸置於其下。眾人正好奇,就聽香娘喚了一聲,紛紛噤聲抬頭。香娘身後還有一人,高冠雪裘,端的是玉衡冰壺。樓中甚暖,仍見那人手奉小爐,細煙裊裊一縷,清清冷冷,居高臨下俯瞰眾生,一如九天仙人,不屑沾塵,正是杜湘杜沅風。

    只見香娘回首與杜沅風低語甚麼,杜沅風應了一句,香娘揚聲說道:「今兒個上元佳節,諸位客官賞面而來,必不可敗興而歸,今夜丹景樓中美酒,任隨諸位痛飲,但求不醉不歸,可好?」眾人聞之歡呼,香娘又打個手勢,續道:「而今臺上兩位也算得上小樓頭牌,還謝各位近年眷顧,大恩大德,當報恩客。本想教他二人做場春戲,讓諸位一飽眼福,誰知卻……」說著面露難色,樓下當即有人會意接道:「誰知倆兔兒傍地走,安能辨他是雄雌!」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香娘亦甩了甩帕子,柳眉舒展,掩嘴佯笑回道:「正是如此。故而此處設了天平,讓客官為他倆分辨則個,只須往兩邊盤子放入金銀,哪頭重了,自傾斜落入缸里。哪邊先滿了,就為上。」

    又有個中年漢子朗聲問道:「咱又怎知誰是哪邊的缸子?」香娘朝下指去,答道:「喏,右邊那只系了青帶,當是青衣,左邊自是久宣。各位可莫偷摸投個石子鐵塊,我蘇香娘可在此盯著的。」

    這場元宵春戲,本為杜沅風主意,不曾全然告知久宣、青衣。如今兩人聽得愣了,未想竟是要他們人前交媾,卻又不敢不從。香娘待眾人看回臺上,一個犀利目光投去,臺上兩人心底一顫,連忙繼續親昵。那天平前已是一片紛亂,緗尹、檀風正為客人逐一放上金錠銀錠,有些人帶得銀票,恁是連身上貴重之物紛紛摘了送去,就連帽上潤玉,都恨不得摳將下來。久宣與青衣終究一雙玩物,臺上依偎撫弄,又熱又羞,雙雙面上身上半透粉紅,仍自貼在一處耳鬢廝磨,時而眼神一飄,勾得臺下個個心癢難耐。到得眾人擲光了金銀,兩邊瓷缸竟不分伯仲,緗尹還待清點,忽見一人不緊不慢姍姍而來,立在臺前,定睛望了片刻,唇角一勾,往久宣那頭放下三個大金錠子,咣當墜入缸里。久宣側首看去,當下呆住,竟是越王朱衍澭。

    原來久宣四年前梳攏,雖是越王投得,買去王府足有一月,但自此四年間不再見過,故而此時驚詫不已。如是久宣顯然勝了,臺下紛紛叫嚷,要看他cao弄青衣。久宣抬眼瞄一眼香娘,又偷瞧一眼越王,只見越王壞笑回看,轉身走開,自顧往一旁桌邊坐下,靜待好戲。

    大局已定,不容二人拒之,青衣撫在久宣腰下,輕道「無妨」。久宣放寬了心,與他吻得火熱,又教青衣轉過身去,兩人跪坐美人椅上,胸背緊挨,久宣親在青衣耳後,指沾唾沫下探為他開拓。此時香娘叩了叩欄桿,聲音極微,但久宣聽得清楚,抬頭望去,只見香娘將手帕覆在臂上,示意久宣遮掩著些。久宣扯過衣擺,擋在青衣腿間,才扯落二人褻褲。青衣似覺他有些心不在焉,側首悄聲問道:「久宣,怎了?」久宣低聲回道:「越王爺竟來了。」

    青衣也是一詫,奈何臺下人嚷嚷催促,不好耽誤,便側扶著椅背,著久宣進來就是,又悄悄朝臺下望去,想要看看越王爺是何模樣。誰知目光掠過,竟在遠處屏風邊見著一熟悉身影,似是那魂牽夢縈的墨東冉,登時驚慌失措。恰巧後xue一陣脹痛,是久宣款款壓了進來,青衣險些跌在椅上,撐住身子急喘不休,廳中如雷叫好,青衣卻只覺腦海懵然一片空白。久宣賣了幾年屁股,初次cao弄他人,難免心急,只覺孽根遭他暖熱裹住,快活升天,籠統送了進去,片刻才醒悟青衣不支,忙撈起青衣身板,摟在懷里輕吻安撫。臺下仍自歡呼雀躍,青衣顫顫看向屏風處,已不見有人,一時不知方才是否錯覺,憶起墨東冉,不自落下兩滴淚來。

    如今兩人衣不蔽體,只裹在腰間遮住交合,布帛輕薄,春光若隱若現。燈下細汗熠熠,雪肌透紅、玉容迷離,青衣唇輕啟、眉輕蹙,此時的兩行淚,直教我見猶憐。而久宣滿面情慾,其色不遜懷中青衣,待青衣緩了氣息,始作慢抽慢送。青衣不敢多想,索性縱情久宣柔情之中,回首挽頸吻住,不管樓中是否有上百人,只顧與他抵死快活也罷。久宣越進越急,將至登頂,忽覺懷里一空一冷,無助向後跌去,茫然坐倒椅上,竟是緊要關頭,生生遭緗尹、檀風將他二人拉開!緗尹信手扯過衣物覆在久宣腿上,仍見那腿間高高翹起,久宣難受至極,還待過去抱住青衣,卻被緗尹死死捉住雙腕,徒然深喘。青衣亦一樣,兩人煎熬在極處,不得宣泄,依依不舍相望,竟更惹得全場激昂。

    待緗尹松手,久宣頹然倒在青衣身上,青衣柔柔接住,教他枕在腿上,樓上香娘這才發話,要將二人今夜拍賣出去,價高者得。久宣半晌才靜下心、回過魂,樓中吆喝正歡,叫價之聲此起彼伏,已至天價,不禁恨恨想道:「杜湘啊杜湘,不作鴇公卻作相公,真真是屈了他才了!」

    許久終於塵埃落定,竟是越王千金一擲,投得這雙龍齊飛。香娘這才示意,著臺上兩個跪謝賓客,方能退下。青衣與久宣回到西樓,在青衣房中拭凈身子,換了衣衫,等待越王到來。只是二人各有心事,久宣沉思許久,忽道:「王爺那物事大得厲害,你若是受不住了,定要出聲,莫要強忍。」青衣「噗嗤」失笑,回道:「若真是那般可怕的,你那年從他一月,豈不早就廢了?」久宣吞吞吐吐,終才低聲道:「那、那年……」又自嘆了一嘆,才續道:「那年我不懂事,也不甚曉得伺候,疼得厲害時,無意、無意踢了他一腳。」

    四年前越王也不過二十出頭,無甚耐性,如此匆匆完事就丟下久宣不管了,毫無興致可言。本要翌日就將久宣送回丹景樓,可久宣害怕遭香娘責打,苦苦哀求,又為越王細細吮了一回,才得他網開一面。越王雖已付了足月嫖錢,卻也不在意那些錢銀,於是找個偏僻小院安置久宣,任他在王府住了一月。

    久宣又道:「那一月之間,他皆不曾再來找我,直至今日,才又見面。」青衣初次聽聞此事,驚訝不已,問道:「你就百無聊賴,待了一月?」久宣點頭答道:「倒也不是百無聊賴,那時總有個小小少年來尋我,逼我陪他下棋,我本一竅不通,楞生學會。後來才知那人乃是衛王爺,越王十弟也。衛王初通棋道,天天找兄長下棋,纏得越王爺煩不勝煩,竟教他來纏我。」青衣聽言,不禁一陣輕笑。

    爾後期滿歸來,久宣謊稱伺候了越王整月,將香娘應付過去,自己暗暗下了決心,既已為娼,索性認了賤命,不愿再作個廢物似的東西遭人白眼厭棄,故而自此研弄起房中秘技,不出幾年,已是京中表表。

    青衣說道:「難怪數年間不曾見他來過,按理他若喜愛你,不應如此,也不知緣何今夜忽爾來了。」久宣哼笑一聲道:「許是趕巧罷,既然來了,就要教他刮目相看。不吃空了他荷包,我藍久宣還有何臉面?」青衣聽得「趕巧」二字,頓時愣住,心道:「萬一、萬一方才那人真是東冉,也是趕巧來此,怎生是好?」

    思及此,青衣只覺內心煎熬,喉中頓如翻江倒海一般,扶著桌邊,不住咳嗽乾嘔。久宣嚇了一跳,好生扶住輕撫其背,青衣既難受又焦急,伏在久宣懷中抽泣不住,卻聞門外一聲「噫」,越王已到門外,問道:「這是怎了?」

    檀風領越王來的,見狀忙進來查看,青衣面色蒼白,不似作假,回頭望向越王,也不知如何是好。越王負手走到青衣跟前,青衣止住眼淚,起身行禮,仍是忍不住作嘔。久宣一旁扶著,低聲喚道:「王爺,可否許青衣……」卻見越王斜眼瞥去,又看回青衣,輕手托起青衣下頷端詳,片刻才道:「可惜是可惜,但美人若是病了,還是歇下為好。」檀風聽言則道:「即使如此,待我去同香娘說明白,與王爺退還銀子。」越王卻道「不必」,順手摟過久宣,低笑道:「新賬舊仇,讓此處這位統統給本王還上。」

    如此一來,恰中久宣下懷,當即領越王回房去也。藍久宣與朱衍澭今後糾纏不清筆筆賬,自此而起。由錢債始,轉作床上孽債,終成一世情債。此為後話。

    檀風見青衣如此,自是信他的,可也怕香娘不信,與青衣道:「你在房里歇息,莫要做聲,香娘那頭我且瞞著,明日再與她講。若當真難受得厲害,著小廝尋我來。」青衣頷首答應,待他走後,再隱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許久哭得累了,取下來那盞蓮花燈,仔細拭去灰塵,抱在懷里猶自難過。想他一心寧愿再也不見,也不要墨東冉知他下賤,哪知偏生竟教他撞見自己人前作態?

    翌日青衣整日不出,待在屋里消沉。到得夜里,則是赴會之期,更是悲戚。越王似是食髓知味,夜里又來尋訪久宣,香娘著青衣一同侍奉,以作賠罪。可久宣知道青衣心事,於心不忍,故意裝作一副貪獨食模樣,香肩半露,抱臂杵在門後,恁是不許青衣進他房里,好是霸道驕縱。越王笑笑,往他肩上狠地咬一大口,打發了青衣去。

    爾後一日十七,青衣整天萎靡不振。看官道這是甚麼病耶?半夜落雪,這廝身感風寒癥、心害相思病也。香娘著人煎了藥給他,喚他吃罷過來,青衣尋到欣館找不見人,又到後院,才見香娘於齋室中,正為祖師爺像前添香。待她徐徐拜罷,退了出來,才領青衣回欣館去。

    路上香娘見青衣病無大礙,別有意味而道:「講則講矣,訓也訓過,青衣,我從來不想打你。你若好自為之,咱皆大歡喜。」青衣低眉應道:「青衣曉得,乾娘不必多憂。」

    香娘走在前頭,自顧道:「館里諸梅早開,來同我打量些梅根,好做嫁接。」青衣應「是」,正好也教他分分神,遂留在欣館幫手。到了傍晚,香娘換了身艷色長裙,正要往主樓去,順道與青衣一同出來。剛到西樓後頭,紅哥兒朝二人小跑而來,說是有個又高又俊青年人點了青衣,是青衣認識的。青衣苦笑道:「許是越王爺罷,久宣可知道?」紅哥兒未作回答,香娘道:「既是越王,我送你上樓去。」到得青衣房外,果真見里面有人,香娘換上滿面笑容,著紅哥兒叩門。那人正抬眼望著架上蓮花燈,翩然回身,謙謙一笑,哪里是甚麼越王爺?分明是墨東冉!

    青衣定在原地,恨不得轉身拔腿就逃,偏偏被香娘一把推了進去。香娘與墨東冉寒暄招呼,青衣兩耳嗡嗡然,甚麼也聽不進去,只覺羞愧欲死,生生僵在墨東冉面前。

    待香娘與紅哥兒走遠,青衣仍未回魂,墨東冉等了片刻,苦笑一聲,歪著腦袋問道:「青衣,你忍心教我蓬萊閣上白等一宿,今也要不理我麼?」

    青衣忍淚半晌,才顫聲開口,道:「青衣本不愿如此欺騙,東冉若肯信我,趕忙走罷,此後都不要再來。」墨東冉輕輕一嘆,回道:「你不來見我,我就來找你。你失約在先又趕我走,是個甚麼道理?」青衣終是落下淚來,求他離去,不愿二人此般相會。墨東冉心疼不已,忙牽住他手,青衣要掙,他則握得更緊,柔聲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其實兩年前那夜,待你走後,蓬萊閣主人已然與我明說。我早知你是甚麼人,只不曾與你說罷了!」青衣驚住,愕然抬頭相望,問道:「東冉早知,為何還與我相會?」

    墨東冉長吁口氣,低頭又嘆,捧住青衣雙手,良久才道:「你不愿我視你賤,我不愿你視我yin。怪只怪我前日按捺不住,偷偷想來看看丹景樓此處地方,不料正巧見著你……你見到我,倒教你難過了,是也不是?」

    青衣無言以對,亦悲亦喜,終是稍稍點了點頭。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