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掉表哥悲涼的目光，我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要回家，可走到半路卻又停住了。

    如若還是我少年時，在外玩到夜半三更才回家，迎接我的必定是老管家不滿的斥責，而表哥則是提著一盞燈站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既不幫我說兩句好話，也不會附和管家。等管家氣消了，他才會把我迎進去。

    倘若老爹也在，那可就不一般了。往往我都是翻著墻進去，偶爾運氣不好，一翻進府，便看見老爹滿面鐵青地站在不遠處，這時我便少不了被胖揍一頓。

    可如今我爹戰(zhàn)死邊疆，管家早已去世，而表哥……正與我那“表嫂”在床榻上歡愛。

    我在京城里已沒有家，連個像樣的親人都沒有。

    不知不覺間，我竟走來了佛音寺。

    今日似乎是浴佛節(jié)，每年的這天，佛音寺便會日夜不停地舉行大型的游行活動。白日里住持和小沙彌會去街上施粥，并穿著白色僧袍敲木魚穿過京城的所有街道。夜晚便有趣了，寺廟周圍會來許多小商販，售賣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佛音寺也會舉辦猜謎活動，有時也是對對子，第一名可獲得神秘的驚喜。

    我向來是喜歡湊這個熱鬧的，只不過在大漠待慣了，喜愛一個人坐在火堆旁飲酒啖rou，便也不太記得這事了。

    往年表哥會陪我來，他這人喜靜，如果不是我求著他來，只怕是又要在府中看書寫字撫琴了。

    我買了個青面獠牙的面具戴著。此時正有香客在禮佛，焚香的味道一陣陣地往我這處飄，這煙熏得寺廟外頭都起了一層薄霧，煙霧越發(fā)濃密，看什么都帶著點模糊。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撞到人了，臉上的面具“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正要彎腰去撿，那人卻先我一步將面具撿起來還給我了。

    “多謝。”我朝那人微微點頭，現(xiàn)下煙霧繚繞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也不知道他是否能看見。

    透著昏黃曖昧的燈光，我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他是個穿著華服錦衣的年輕公子。

    “不必。”錦衣公子對我說道。

    這聲音煞是好聽，像是山澗中的泉水，泠泠地撞擊著石壁，透著一股子玉石般的清冽與溫潤。

    我沒有多做停留，把面具重新戴回臉上后就離開了。

    另一邊的猜謎活動要開始了，今年我也要湊個熱鬧。

    等我擠到人群前面去了，看著那謎語，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答不出來。那個每年幫我猜謎幫我贏獎的人，今年卻不在。

    不過我也不稀罕那獎，有甚么好稀罕的。

    總不過是些開過光的玉佛，或是些姻緣符之類的簽文罷了。

    我興致缺缺地看著那謎語發(fā)呆，眼前閃過的一幕幕，卻是表哥一身白衣牽著我走在人群中的模樣。

    “阿及。”表哥回頭對我無奈地笑道，“牽住我的手，不要走丟了。”

    突然，一聲聲喝彩把我拉回了現(xiàn)實。

    原來是有人奪魁了。

    我垂眼看著我空蕩蕩的右手，我牽住了，可是你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