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宋延霆走得比往常早，沒和其他人一起擠電梯。他循著梁靜姝發(fā)來的地址，在遠處的步行街找到了賣棉花糖的攤點。

    一群剛放學(xué)的小孩圍著移動推車，嘰嘰喳喳地討論哪個形狀的棉花糖最酷。宋延霆本來想等他們買完再過去，然而這里剛走兩個，新來的又把缺口堵上了。

    看樣子想等他們買完能等到天黑，宋延霆只好硬著頭皮擠到一堆小鬼中去排隊。

    迎面罩來的高大身影極具壓迫感，攤主注意到他，轉(zhuǎn)著竹簽的手沒停，向上瞥了眼，把他當(dāng)成了眾多接送小孩的家長之一，見怪不怪地問道，“要什么形狀？”

    宋延霆覺得夏時予不會喜歡花里胡哨的卡通造型，點了最普通的白色棉花糖，然后攤著臉和周圍的小孩一起望著中間的出糖孔等待。

    一個雙手扒在推車邊上的小孩眼巴巴地看攤主放各色砂糖進去，遲遲輪不到自己那個，百無聊賴地在推車欄桿邊爬上爬下，爬了一陣還覺得不盡興，抓著新來的宋延霆聊天，“叔叔，你也喜歡吃棉花糖嗎？”

    宋延霆詫異地挑了挑眉。一般的小孩見了他不跑已經(jīng)算膽子大的了，面前這個還能主動搭話，勇氣可嘉。

    良久，見這小孩依然仰著臉等他回答，宋延霆垂眸道，“不是我吃。”

    或許是聽大人聊天聊多了，小鬼頭模仿著家長的語氣，一本正經(jīng)道，“是給家里的小朋友帶的嗎？”

    宋延霆忍俊不禁，說，“是啊。”

    那小孩憂愁地嘆了口氣，“要是我爸也能這么懂事，我就不用自己來排隊了。”

    人小鬼大的話把兩個大人都逗笑了，攤主和他很熟，一邊給棉花糖造型一邊道，“等你爸來了我?guī)湍戕D(zhuǎn)告他。”

    “告唄，反正我爸說了，只要我考試得滿分他什么都答應(yīng)，”小孩在護欄邊上吊兒郎當(dāng)?shù)卣碇掳突危f話卻端出一副穩(wěn)重的樣子，“叔叔，你家里的小朋友是女孩子嗎？”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心頭，在宋延霆想清楚之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股殘余的悸動。

    宋延霆睨了他一眼，面色不變，道，“是男孩子。”

    “他怎么不自己過來？拿到之后馬上吃才是最甜的！”那小孩說得煞有介事，表情十分遺憾。

    宋延霆干等也是等，和小孩聊了起來，“他生病了，在家里休息。”

    本以為這里就結(jié)束了，沒想到小孩撓了撓頭，思考了半晌后從書包里拿出一個蘋果，遞給他，“我mama說，多吃蘋果就不會生病，叔叔，你把這個蘋果給弟弟吃吧。”

    顯然是父母用來哄騙孩子吃水果的伎倆。

    宋延霆莞爾，但望見對方認真的表情，還是鄭重地接過來道謝，臨別前點了一個最貴的小狗形狀的棉花糖送給那個小孩。

    回到車上他才知道這個蘋果來得有多及時。

    棉花糖只有透明袋子罩著當(dāng)包裝，平放的話怎么都壓到，破壞糖絲蓬松清甜的口感。正當(dāng)宋延霆舉著竹簽不知道怎么處置它的時候，忽然想到攤主展示棉花糖用的插靶，于是順理成章地把蘋果作為底座，將竹簽插了進去。

    天邊飛著金黃的云霞，頂著棉花糖的蘋果坐在副駕，隨著路途微微顛簸。

    宋延霆手指搭在方向盤的真皮保護套上，轉(zhuǎn)進高速路，因為怕棉花糖翻倒而不敢開加速，但卻有什么在暗地里催促著他，快一點，再快一點，他恨不得馬上就能出現(xiàn)在家門口。

    以前下班回家時宋延霆從沒有感受過這種急迫感，開車都以穩(wěn)重為先，而這次要不是考慮到副駕上的乘客，他能把速度飆到從沒有過的數(shù)值。

    頸側(cè)傳來的感覺令他有些分心。夏時予咬的時候收著力的，那道牙印留不了多久，可一想到夏時予最后說的那句話，那圈痕跡就像變熱了一樣，讓他心神恍惚。

    幾乎是車一停穩(wěn)宋延霆就拉開了車門，直奔電梯口。

    推開房門的時候，里面一片寂靜，晚霞的顏色開始轉(zhuǎn)暗，落在人身上也只剩不明顯的微光。

    他在玄關(guān)換鞋，沒聽到里間的動靜，皺了皺眉，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夏時予歪倒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宋延霆輕手輕腳地靠近，看見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他準(zhǔn)備的退燒藥，抬手一探，盛著大半杯水的玻璃杯是溫?zé)岬模f明夏時予剛睡下不久。

    電視里還在播放節(jié)目，但奇怪的是，夏時予躺下去時對著的方向卻正對著大門。

    像極了在家里等待主人回家卻不小心睡著的小貓。

    宋延霆的心一下就軟了，挨著夏時予坐下，將插著棉花糖的蘋果放在茶幾上，仔細端詳著他的臉。

    或許是退燒藥里有安眠的成分，夏時予并未察覺周身的響動，宋延霆得以細致而緩慢地欣賞他的睡顏。

    昨晚夏時予也睡得很快，對于身旁那個剛剛欺負完自己的人一點防備都沒有，還纏綿地將手臂搭在他身上。

    當(dāng)時宋延霆被心底的燥熱煽動了，反抱回去，大掌把他柔滑的后背摸了個遍，第一次有了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嫌疑。

    而現(xiàn)在，夏時予睡得好像不太舒服，唇線微微下撇，顯得憂郁而楚楚可憐。宋延霆用手背去貼他的額頭，覺得溫度不太燙了，這才放心下來。

    “小雨點兒，”他點了點夏時予挺翹的鼻尖，低聲道，“吃棉花糖了。”

    夏時予沒理他，纖長的睫毛安靜地掃在眼瞼下方，根根分明，呼吸均勻而悠長。

    宋延霆唇邊不自覺地浮出一抹笑容，視線幽幽往下轉(zhuǎn)，指腹在他嘴角摸了摸。

    瞥見他縮起的肩膀，擔(dān)心夏時予睡久了壓到手臂，宋延霆站起身，小心地抄起他的膝彎，將他平放在沙發(fā)上。

    深秋的溫度降得很快，宋延霆不知道夏時予會睡多久，但就這么躺著肯定會冷。

    他的客廳簡潔得沒有一點雜物，想給夏時予找床蓋毯都只能去自己的臥室拿。

    不久前才洗過的薄被被悶在儲物柜里放著，洗衣液的味道散不開，蓋上來的時候帶起一陣香風(fēng)，夏時予鼻尖動了動，覺察到是宋延霆身上的氣息，忽然睜開了眼睛。

    宋延霆錯開視線，裝作只是隨意瞥過來的樣子，“我吵到你了？”

    夏時予放空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搖搖頭，見沒開燈的客廳依舊是亮的，又望了眼宋延霆的脖子，彎起眼睛笑道，“你回來得好早。”

    “今天不忙，”宋延霆下巴朝茶幾的方向側(cè)了側(cè)，“你要的糖。”

    夏時予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面前蓬松如云朵般的棉花糖，他傾身抓起蘋果，靈活地用單手把簽子拔了出來，轉(zhuǎn)著竹簽欣賞，“你專門去給我買的？”

    “剛好看到了。”宋延霆說，幫他把包裝袋摘掉，香甜溫暖的氣味瞬間在他們之間彌漫。

    夏時予又不是沒自己買過棉花糖，知道這個點正是熱銷的時候，宋延霆肯定還要排隊才能買到。

    夏時予盯著棉花糖看了好一會兒，眨了眨眼，把眼底的情緒藏起來，舉著棉花糖咬了一口，“好甜。”

    他伸出嫣紅的舌尖，舔掉唇角沾到的糖絲，眼尾上挑看著宋延霆，“和你一樣甜。”

    宋延霆瞇了瞇眼，俯身把他手里的竹簽搶走，“不要亂比較。”

    夏時予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反應(yīng)，輕笑一聲，左手追過去覆在宋延霆握著竹簽的手上，借力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那……我要怎么夸你，你才不會害羞？”

    他伸手解開宋延霆的襯衫扣子，拉開衣領(lǐng)，故意向有牙印的地方吹了口氣，用熱切的目光描摹著自己留下的印記，心滿意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宋延霆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喉頭艱澀地滾了滾，卻忍不住想聽夏時予繼續(xù)說下去。

    “什么？”

    夏時予沒有說下去，仰頭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微微張開雙唇，隨后閉上了眼睛。

    宋延霆心頭猛跳，想開口否認，但身體已經(jīng)失控。他緩緩低下頭，單手捧住夏時予的臉頰，吻了上去。

    夏時予熱烈地回應(yīng)著他，悄悄在心里說，

    嗯，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