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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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利益交換,偏偏拿我做籌碼,總歸是要讓我安然無恙的回去,不是嗎?” “交戰時,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完顏允問他,“據我所知,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落入陷阱。” “不用這么拐彎抹角,你不就想知道藏在暗處的第三股勢力是誰嗎。” 完顏允看著他,只見凌琛輕笑一聲,有種反敗為勝的得意:“無、可、奉、告。” 說完,他就坐回去繼續練字了,不過心情比剛才好了許多。 完顏允沒再強求,轉身出了營帳,吩咐屬下好好看守。 正午的陽光格外耀眼,落在完顏允的琉璃眼中,瞬間變成更為璀璨的光,他回想著剛才和凌琛的談話,某個想法越發堅定。 綏毅,尚在人世。 翌日,大邑的使者來到單漠,完顏允接見了他們。 “我們此行的目的王上定然知曉,先前因jian人挑唆致使兩國生了嫌隙,如今吾皇誠心求和,還望王上體恤皇上疼惜百姓之心,兩國休戰釋放戰俘。” 完顏允聞言,只淡淡的揚手,很快便有香茶美酒婀娜舞女上前,歌樂之下,使臣面色尷尬,一時沒了言語。 “單漠的酒宴不及大邑,但別有一番滋味,使者遠道而來,可莫要辜負。” 話說到這份上,態度已經很清楚,幾個使臣面面相覷,也只能按下不表,靜觀其變。 好在歌舞結束之后完顏允并沒有直接下逐客令,而是命人為他們準備房間,留下便還有機會,幾位使臣連夜商議,務必要將晉王帶回大邑。 當晚,完顏允獨自在林中喝酒,這里遠離大帳,到了晚上涼風徐徐,最適合伶仃大醉一場。 宋翎被他派去監視那幾個臣子的動向,小師弟也不知道被安排了什么功課,許久沒見過人影。 至于師父和師娘,從救他醒來之后就放心的云游去了。 完顏允從未覺得自己像此刻這般孤寂,從母后離世,他習慣了被冷落,習慣了獨處,習慣了漫長而無望的等待。 可這一次,他不想守著無望,更不想只是一味的等。 辛辣的酒水咚咚咚灌下去,整個喉嚨都是灼燒般的痛,身體感覺輕飄飄的,也不知道究竟倚在樹梢上還是踩在云朵里。 這種半醉半醒的感覺總能讓他在虛實之間窺到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正如曾經無數次的夢境,他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 對方的輕功很好,踩著細軟的樹枝,如蜻蜓點水般落在他的面前,還是熟悉的面具,只那一雙無神的眼睛比往日更加朦朧。 完顏允能感覺到溫熱的指腹擦過自己的臉頰,像是描摹著臉龐的輪廓,那么輕那么軟,那么情意綿綿。 “小意。”恍如隔世的稱呼,是專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愛稱,完顏允還記得那是意中人的意。 當初不過因為知道他叫綏毅,想要叫得親熱些,又怕惹他懷疑,所以只能用同音不同字的方式,而今再念起,反倒有種別樣的意味。 他覆上那人的手背,卻不敢太過用力,生怕這個夢像水一般,一碰就碎,泛起的漣漪會打破水面的幻象,也會打破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完顏……允。”最后一個字很輕很輕,像羽毛般拂過完顏允的心弦,安撫他沉入夢鄉。 “西松,快起床,太陽賽屁股了。” 完顏允被一只軟綿綿的小手捏醒,睜眼就看到湊到跟前的一張放大的奶呼呼的臉,嘰嘰喳喳的小嘴比叫早的公雞還勤快。 是煦兒,他的小師弟。 完顏允揉著發疼的腦袋起身,沖著門口看去,師父并沒有出現,他有些好奇:“你怎么一個人來了,師父呢?” 說起這個煦兒就一臉憤憤,撅著小嘴:“西父帶著西涼去玩了,不帶我,西父壞!” “師父是想讓你多學點東西。”煦兒和他一樣天生琉璃眼,只是若未經訓練,夜間雖能視物卻不夠清晰,有時還會出現幻影,想當初他為了練就夜視的本領也費了不少功夫。 “才不是!”煦兒跺腳反駁,看看周圍,悄咪咪湊近完顏允小聲說,“他是為了壓著西涼玩疊高高,西父不要臉!” 如果紫錦聽到自己被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這么說非得以不尊師長大逆不道的罪名打他一百下小屁屁,也是這小東西鬼精靈,知道師父的壞話要小聲偷偷說。 完顏允雖然不是什么守規矩的人,對師父師娘的這些事還是不感興趣的,乍一聽到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偏生小孩子的好奇心無窮無盡堪比浩瀚蒼穹,抨擊完師父又開始好奇師兄,那單純干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他,乖巧的歪著腦袋: “西松,西父嗦,男人對喜歡的人才會這樣,那你和那個哥哥也疊高高嗎?” “咳咳咳……”這下完顏允是真的被嗆到了,不住的咳嗽起來,結果始作俑者還趕緊獻出小手給他拍背,小大人似的說他,“你看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完顏允覺得再讓他問下去自己一世英名就要毀了,趕緊轉移話題:“你的夜視練得怎么樣了?”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了,一見師兄問功課,條件反射的站的板正,小手背在后面,乖乖回答:“三成。” 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低下頭,腳擰成小八字。 完顏允安撫的摸摸他的小腦袋:“三成也很厲害了,最近看到什么有趣的東西了嗎?” 小家伙歪著腦袋認真想起來,突然眼睛一亮:“啊,有了。” “是什么?” 煦兒剛要說,大帳外就進來個人,兩人齊齊看去,宋翎穿著昨天的衣裳,催他:“那些使臣已經等了許久了。” “就來。” 完顏允用很短的時間穿戴梳洗好,去了兩方會面的營帳中。 “諸位久等。”他坐下,開門見山,“貴國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堂堂晉王,應該不止幾箱珍寶吧。” 這是想加籌碼,幾個使臣心照不宣,昨晚商議時就已經料想到,但即使要讓步,也不能太過隨便。 “這些珍寶皆價值連城,吾皇也是真心結交,還請王上不要辜負吾皇的苦心。” “即使真心結交,若我單漠有難,想必大邑也會鼎力相助吧。” “那是自然。” 聰明人說話,字面上什么意思,聽到耳朵里就成了抽絲剝繭后的利益交換,完顏允心知肚明, 那些使臣也心如明鏡。 “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完顏允逐漸切入正題,“單漠積弊已久,民生受損,百姓大多貧窮,若是能與大邑互通有無,想來大有裨益。” 幾位使臣聞言,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只聽為首的臣子道:“王上言之有理,此事我們會向吾皇請示,不日便可給出答復。” 另一人補充道:“還有一事,若要大邑幫助單漠,那每年的進貢還是早日商議妥當為好。” “進貢?”完顏允抬眼看向幾人,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開什么玩笑”,“此番是大邑求和,若來日兩國邦交,我單漠與大邑也是平起平坐,何來上供一說?” 此話一出,帳中的氣氛瞬間凝固,來訪的幾個使臣臉色都十分難看,但他們也知道這是實話,而眼前的君主不過是物盡其用,抓住了所有可利用的機會而已。 幾人齊齊看向為首的使臣,只見那人面色沉靜,最后看著完顏允,頷首道:“此事,可。” 這人看起來是有二十多歲,卻能夠在大多為中年男子的使臣隊伍中成為領首的人,足見其非比尋常,從宋翎打探回來的消息中,完顏允已經猜到此人絕對不凡。 但他并未表露自己的賞識,而是進一步問道:“你的話,可信嗎?” “若有違背,阮某提頭來見。”阮清道。 “好!”完顏允拍案道,“若能達成,我單漠感激不盡。” 和談之事就此敲定,阮清當天就派人給王城送去消息,只等凌瑄的回答。 完顏允倒是不急不徐,命人為幾位使臣安排了行程,讓他們在單漠好好的游玩一番。 這晚,他忙完事務回到帳中,迎面撞上個小團子,又練功偷懶的煦兒跑過來,張著手臂要他抱。 “西松,你怎么這幾天都不見楞(人)?”小東西像是熬了好幾夜,眼底都能看見微微的青色,他摟著完顏允的脖子,感覺下一刻就能睡過去。 練夜視自然是在夜間,睡眠會被嚴重影響,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完顏允看他困得直小雞點頭,打算送他回自己的營帳睡,小家伙卻搖搖頭:“我上次的話還沒嗦完。” “那你說。”完顏允笑看著他。 “西松,我在你身邊看到了鬼。” “???”完顏允一頭霧水,只覺得小家伙在說胡話,笑著揉揉他的腦袋,“累成這樣?都有幻覺了。” 小家伙卻執拗的搖頭,還掙扎著從他懷里跳出來,伸著小手給他比劃: “真的!這么高的一個鬼,頭發這么長,還戴著面具,他還偷偷摸你臉呢……” 完顏允越聽越不對勁,臉色陡然冷下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什么時候看到的?” “你在樹林喝酒那天。” 小家伙被抓疼了,咿咿呀呀的掙扎,卻見大師兄魔怔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西松?你腫么啦?” 怔愣的師兄突然大笑起來,眼中閃爍著許久未見的光,嘴中不停重復: “是他?” “是他。”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