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會心疼我嗎？

    維格孤零零一人坐在大廳角落里，瞪著窗戶發呆。萊爾德離開后，格格不入的孤立感瞬間強烈起來。若有若無的視線投射過來，維格順著目光抬頭，打量的視線很快又消失。

    陛下為什么要單獨找萊爾德？

    維格盯著手指，為什么撇開自己？

    萊爾德脾氣那么臭，會不會傷害陛下？畢竟……平時沒少說過壞話。

    最令維格郁悶的是，萊爾德居然真的扔下他，獨自跟埃斯走了。維格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覺得胸口又悶又別扭。

    維格走到餐廳中央的餐桌，取了一塊草莓蛋糕，味如嚼蠟地嘗了幾口，唔，沒有萊爾德親手喂的好吃。想法剛冒出頭，維格耳根瞬間通紅，天啊，我在想什么，要瘋了！

    怎么可能是因為萊爾德喂才會好吃，明明是因為蛋糕本來就很好吃！維格為了說服自己，機械地往嘴里狂塞奶油蛋糕，試圖用食物轉移注意力，一大口又一大口，鼻尖和嘴角沾到奶油。

    遠處一聲嗤笑，維格動作一頓，朝聲音來源轉頭，對上一雙精靈族特有的清透而淺淡的眼眸。對方眼底充滿輕蔑，嘲笑著維格餓死鬼一般的傻樣。

    維格低頭，用手背頓蹭掉嘴角和鼻尖上的奶油漬，回到角落坐下。維格的五官硬朗深邃，平日里的維格神情柔和并不覺得，此刻他沉下臉，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壓抑氣場。

    精靈族一行悻悻收回目光，繼續談笑風生，舉止優雅，仿若高貴自持。

    ……

    萊爾德剛踏進大門，就對上維格的眼睛。也許維格自己都不知道，他那雙溫柔的深棕眼眸因為萊爾德的出現，瞬間綻放出明亮的光彩。

    啊，真可愛，像一只見到主人的大狗。萊爾德笑盈盈向維格揮了揮手，維格立刻從沙發里站起來，大步邁上前。

    埃斯跟在萊爾德身側，見到維格的模樣，不禁也笑起來。

    “萊爾德！”這是維格先喊出名字。

    埃斯的笑容斂了斂。

    維格站在萊爾德跟前，往前傾了傾，又不自然地站直身體。埃斯在旁邊，阻礙了維格擁抱的沖動。

    但埃斯的存在不影響萊爾德，他一把摟住維格抱了抱，笑著說，“好了好了，我回來了。”

    小心思被看穿，維格試圖反駁，“我沒有……唔。”臉頰被親了一口，成功讓維格噤聲。

    埃斯適時的插入話題，“維格，已經很晚了，今晚你跟萊爾德先生一起在伽霆住下如何？”

    維格看一眼萊爾德，后者似笑非笑，等他表態。

    “謝謝陛下。”維格說，“但我想回家了。”

    聞言，萊爾德笑得彎起眼睛。維格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的表達……像個想家的小孩子。清清嗓子，維格努力找補，“勞您費心，我跟萊爾德就不多作打擾了。”

    萊爾德已經笑得歪倒在維格肩膀上，非常不給面子。

    喂……維格用手肘戳萊爾德的側腰，適可而止，別笑了，混蛋！

    埃斯識趣地不再多勸，點點頭，“那好，維格，萊爾德先生。”埃斯頓了頓，說，“很期待下次相見。”

    萊爾德撇了撇嘴，不待維格繼續寒暄告別，一把將人拖走。

    維格很沒面子的像只小雞仔一樣，被萊爾德拎出繁華熱鬧的大廳，卻意外地沒有說道萊爾德。

    呼——維格深深呼氣，一臉解脫。

    萊爾德戳戳他的臉，“就那么想回家？”

    維格不好意思道，“我表現得那么明顯嗎？”

    “何止明顯，你的臉上寫滿了，‘親愛的，快帶我回家！’”萊爾德夸張的形容，朝遠處的骨烈鳥揮了揮手，示意它過來。

    骨烈鳥知道要回去了，不再擔心口糧不夠，一口吞掉藏起來的花生糖，鳥喙占滿糖漬，開開心心飛向兩位主人。

    ……

    “萊爾德。”

    “嗯？”

    “你跟陛下聊了些什么？”

    “不告訴你。”

    涼爽的夜風呼呼的刮過臉龐，維格憋屈地抿緊嘴唇。萊爾德坐在維格身后，環著腰，下巴舒服地枕在寬厚的肩膀上。　骨烈鳥用力扇動翅膀，嘎嘎嘎嘎罵罵咧咧，痛斥不知胖在哪兒了的魔王大人。

    好辛苦嘎，好重啊嘎！

    夜幕星河璀璨，綻著盈潤的微光。

    維格沉默一會，捏了捏萊爾德的手指，“告訴我吧，我想知道。”

    萊爾德勾住維格的手指玩，“為什么想知道？是關心我，還是那只白斬雞？”記仇的哼了哼，“之前他找你，你不也不愿意讓我打擾么。”

    “那不一樣。還有，我是……關心你。”維格在心里嘆氣，白斬雞就白斬雞吧。

    萊爾德哼哼一聲，貼著維格耳朵小聲說，“我跟他沒什么好說的，他單方面恭維我，沒了。”

    “恭維你？”維格莫名其妙，“為什么？”

    萊爾德聳肩，“覺得我有利用價值吧。”

    “別這樣說，陛下不是那樣的人。”

    萊爾德笑了笑，不說話。

    兩人的手不知不覺交握在一起，維格望著自然而然交疊的手，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他跟萊爾德，已經那么熟悉那么親昵了么？互相牽著手，也不覺得奇怪，好像本來就該這樣。

    冷白和蜜色的皮膚對比鮮明，維格握起萊爾德的手仔細端詳，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維格不由得感嘆，萊爾德真的很好看，臉，手指，甚至頭發絲，都很漂亮。還有他身上的氣味，維格深呼吸，心里翻騰著趴在萊爾德懷里用力嗅的沖動。

    這家伙，怎么越來越好聞了。

    忽然，維格借著星光和月色，隱約看見萊爾德無名指帶著的那枚貓眼石戒指上，沾染了些許暗色的污漬。

    是什么？

    維格仔細觀察，輕輕用手指抹開污漬，眉頭皺起，“這是血漬嗎？”

    “唔？什么？”

    “戒指上，萊爾德，這里為什么有血漬？”維格嚴肅起來。

    “哪有？”萊爾德腦袋伸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之前被灼燒的傷口血液浸到了戒指，“啊，這個啊……”萊　　爾德內心深處涌出雀躍的小欣喜，雖然忍住沒主動說，可既然被維格發現了，一直壓抑著想要撒嬌的情緒瞬間高漲。

    萊爾德勾起嘴角，還沒來得及思考該怎么告狀，就被維格質問聲打斷。

    “你做了什么？”

    維格的語氣跟預期的不同，萊爾德有瞬間的呆滯，“嗯？”

    “你的戒指里為什么有血？從哪來的血？”維格表情混合著錯愕和失望，“你不會打了陛下吧？”

    一盆冷水澆透萊爾德，他怔怔看著維格，一時無言。

    “萊爾德，回答我！”維格抬高聲音。

    萊爾德被吼得腦袋發懵，心頭瞬間涌起怒火，下一秒，委屈淹沒怒火，心臟變得重重的，好像跳不動了。

    “我哪里敢碰他，你明明看見他跟我一起走進來，他像是被我打了嗎？”

    維格一時語塞，“可是，他，你……那這是怎么回事？”

    萊爾德抿唇，“就不能是那只白斬雞傷害了我嗎？維格，你偏心！”

    “埃斯傷害你？”維格又氣又笑，“你是誰？他怎么可能傷害到你？”別說埃斯，維格跟萊爾德打過那么多次架，別說讓他流血了，讓這皮糙rou厚的家伙蹭破皮的情況都沒有出現過，這還是在自己盡全力，萊爾德讓著自己的前提下。

    “他怎么不能傷害我，就是他把我弄傷了，我的手指！”

    “他怎么可能傷害到你？”維格還是這句話。

    “那做破爛城市就是在龍骨架上建的，他憑什么不能傷害到我？”

    維格放柔語氣，“萊爾德，到底發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也沒弄清情況，也許是他戴了什么東西。”萊爾德聲音很委屈，“真的，維格，我沒騙你，我怕你擔心，沒有告訴你。”畢竟受傷這種事，萊爾德自己都出乎意料，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到疼痛了。

    維格握起萊爾德的手，借著昏暗的月光仔仔細細，一寸一寸撫摸檢查，可是目光所及手指所至的皮膚細膩白凈，完好無損，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所謂的傷口，看了很久，維格嘆息，“別說謊，萊爾德。”

    萊爾德低頭打量自己的手，這才發現傷口確實不見了，不甘心地抿唇，“這是因為我的恢復力強，傷口已經愈合了。”

    “……嗯。”維格心不在焉，敷衍地應一聲，顯然沒信。

    萊爾德心頭發悶，喉結滾了滾，最終選擇沉默。

    氣氛降至谷底。

    ……

    久久，萊爾德啞聲編了一個維格愿意相信的答案，“我沒有傷害那只白斬雞，戒指上的血……是他身邊的護衛的。我看白斬雞不爽，但我怕你生氣不敢動他，所以揍了他身邊的護衛解氣。”

    護衛應該指的是奧登騎士長，維格沉默一會兒，問，“他沒事吧？我是說，那個護衛。”

    萊爾德嘴角扯了扯，“他沒事。”

    “下次不準這樣了。”

    萊爾德低著頭，“好。”

    “……”維格看一眼低落的萊爾德，“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火。”

    萊爾德自嘲地笑笑“沒關系。”你也不是第一次為了那人沖我發脾氣了。

    維格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又緊緊閉上。

    萊爾德環住維格的腰，輕輕貼住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受傷的話，你關心我，心疼我嗎？”就像你對埃斯那樣。

    維格無奈，“你皮糙rou厚的，怎么會受傷？”

    “你會心疼我嗎？”萊爾德堅持問。

    “你不會受傷的。”

    萊爾德覺得有些冷，他把臉埋在維格頸窩里，緊緊趴在維格后背上，感受對方溫暖的體溫，心臟一絲一縷的疼，他掙扎著又問了一次，“你會心疼我嗎？維格。”

    片刻的寂靜。

    “會的。”維格說，“我會。”

    萊爾德深深呼出一口氣，疲憊地閉上眼睛，“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