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烏龍過后我在想，許映川給我忠告，是出于對同學的關懷還是金朝彥的原因呢？雖然我并不在意別人會怎么討論我，但還是希望誤會能夠就這么結束，不要讓金朝彥知道。

    總感覺……有點丟臉，我好像總是會把事情搞砸。

    那些關注謠言的人，大部分都不認識我，而且也應該對我不感興趣才對，可這樣的八卦出現在“超越金朝彥的英語第一”身上，金朝彥那么出名，他們當然會好奇。

    最近因為一系列的事情暈頭轉向，現在想起來，當初來到這里的原因明明就是為了給許映川使絆子，假裝好同學但其實是監視他——真好，我一個都沒做到。

    “……”

    “林路冉，放學了你的表情怎么像便秘了一樣？回去喝點開塞露，哥先走了哈！”好心的前桌臨走前也不忘為我送上真誠的關心，令人落淚。

    可在學校混吃混喝的我現在怎么好意思回去見金朝彥，我感覺自己是個連耶穌都忍不住放棄的罪人。

    唉聲嘆氣地扭頭一看，發現許映川還沒走，邪惡的想法頓時冒了出來：要不就請求、不是，讓許映川給我揍幾下吧？

    可看到他那張臉，我實在說不出口。

    不過，都放學了，他怎么還一副渾身輕松干干凈凈的樣子？

    “許映川?！蔽液鋈混`光一閃，“你該不會又要被人追了吧？”

    上次在學校外面看到他，好像也是什么東西都沒帶。

    他站起來把椅子拉進桌子底下，說，“如果那些人無聊的話?！?/br>
    這個回答我不是很滿意，“什么叫無聊？如果你不是闖禍了他們干嘛要追你？啊，還是你的意思是你甩開他們很簡單，覺得他們只是在做無用功？”那他也太囂張了！

    “……”

    “你怎么看著我不說話？不對，你干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

    我伸出手指按住眉毛，努力擠壓眼部肌rou學他的樣子，“就是這種無奈又有點嫌棄的眼神！”

    許映川別過臉，“我沒有這個意思?！?/br>
    “你不要騙人，都移開眼神了不是心虛是什么？”

    “好吧我就是那個意思?！彼K于認命坦白。

    可是他這樣激怒了我！

    “你什么意思？”我立刻站起來，他這個壞家伙怎么還嫌棄我？！

    “林路冉?！痹S映川似乎嘆了口氣，“你打算和我糾結到教室關門么？”

    我不承認這種幼稚行為，嘴硬回他，“捍衛自己的尊嚴有什么不對？”

    他還沒說話，我突然反應過來叫了一聲，“等一下，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話題都被帶偏了，我問了半天都沒問到答案！

    許映川只好說，“我不認識那群人?！?/br>
    不認識還追著他跑，他真的不是在敷衍我嗎？

    郁悶的心情一直維持到見到金朝彥的時候，我已經吃完飯了，但天空還是一幅明亮的油彩畫，金朝彥站在院子里給盆栽澆水，四周靜謐，霞光映著他的半張側臉，有種說不出的神圣感。

    因此，當他抬起雙眼看向我的時候——

    感覺內心要被罪惡感壓垮了！我在大腦里拍桌哀嚎。

    “怎么不過來？”金朝彥疑惑地看著我愣在原地。他笑了一下，“你在發呆嗎，小路？”

    好耀眼，天、天神的微笑！

    其實金朝彥手里拿的不是噴壺而是十字架和圣經吧！

    至于為什么不是佛珠——那怎么可以！我完全想象不出金朝彥沒有頭發的樣子??！私自讓金朝彥的頭發消失掉那也太冒犯了！

    “啊，你是擔心這里會有蟲子么？”金朝彥見我一直在原地沒動，忽然恍然，“明明以前你連蟑螂都敢抓，哈哈哈，提起了一些讓你覺得不堪的回憶了么？”

    他放下噴壺朝我走過來，微風拂過他上揚的眉梢，笑意在暖色的光影里明朗，就連聲音也溫柔得犯規：“老實說，你被蟲子嚇哭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br>
    金朝彥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用我們班女生的話來形容，他現在的笑容以及一舉一動無一不在讓人的多巴胺分泌過剩到心律失常。

    他總有各種辦法做到，不只是今天。

    “因為…有些東西了解了之后會很討厭?！本拖裥r候不知道食物掉地上會沾上細菌，長大知道了就再也沒有把掉在地上的食物撿起來吃掉，無知真是幸福。

    “確實會發生這樣的事?！彼哪樕祥W過幾分思緒，我猜他應該是想到什么，但他只是擺擺手，露出更玩味的表情。

    “這周和同學相處得開心嗎？最近他們應該都在忙校運會的事，你應該沒有參加吧？”

    神真應該看看他燦爛的笑容，怎么會有人連打趣別人的時候都讓人開心。

    “我就是運動神經比別人差點……”說到自己的弱項時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虛。

    “但是在這種地方顯得笨拙，不是很可愛嗎？”

    “你…你不要老是開我玩笑！”

    “我是真的這么想的?！彼难劬ψ⒁曃?，而我卻像觸及寶石的螞蟻只顧著躲開。

    傍晚的夕陽還會像白天那么燙嗎？為什么我的臉又跟著耳朵燒了起來。身體下意識地想要躲進陰影里，可是，如果真的這樣做了，我的心情……金朝彥也會知道嗎？

    “因為那個時候的小路……”他忽然向我伸出雙手，我下意識地眨了下眼睛，接著臉頰上傳來他手掌清涼的溫度。

    金朝彥捧住了我的臉，我被他嚇到了，腦袋反射性地想要后仰卻好像不小心把距離拉得更近，我只能聽著他的笑聲以更加清晰的速度傳到我的耳朵里。

    他說，那個時候的小路，臉會和現在一樣紅，非?？蓯邸?/br>
    情緒達到頂峰的時候，是不是會產生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也許是我本就不聰明，所以才會在盯著金朝彥的下巴時，思考著脫離我的生活之外的東西。

    但更準確點來說，我不過是在重現一些無意義的一閃而過的事物。仿佛除此之外，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大腦運轉。

    當金朝彥用他的拇指摩挲我的臉頰，我也只能任由他馴服我的呼吸，像被捕捉了翅膀的蝴蝶愣在原地。

    這是一個錯誤的訊號，殘存的理智冷冰冰地審視這一切。

    這樣親密、曖昧的話語和互動在金朝彥身上并不多見，但是最近，他確實在讓這一切頻繁地發生。

    我應該阻攔嗎？可當指尖觸碰到他的手背，我反而沒有辦法去掙脫。

    既沒有勇氣對視，也不能違背他的行為。

    “并不可愛……”

    像一只視力退化的鼴鼠，磕磕絆絆地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甚至不奢望金朝彥能夠聽清。

    所幸他只是笑了笑，似乎想到了有趣的話題，語氣也變得輕柔，“我聽說，最近有了不少關于你的傳聞?！?/br>
    金朝彥果然也聽到那些奇怪的謠言了嗎？

    大概是涉及到貞潔問題，剛才快要休克的神經此時突然振奮起來，我差點舉起三個手指發誓說，“都…都是那些人愛添油加醋！雖然，嗯，可能說的也不是完全錯，但是她們怎么能隨便把我和別人安在一起胡思亂想呢？特別是和許映川那家伙，我聽到的時候感覺天都要塌了！許映川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雖然經常幫助同學但也還是壞石頭！小氣、嘴硬、說多一句好像能要了他的命，明明成績也不是很厲害還要在我面前顯擺數學……氣死我了！”

    說到最后反而成了針對許映川的批斗大會，我拍拍胸膛，毫不心虛。

    “沒想到還發生了這樣的事?！?/br>
    分明是溫柔的聲音，卻好像蒙上了一層模糊又暗淡的藍。我的視線往上游移了三厘米，幾秒鐘的時間過去了，我才后知后覺發現此時夕陽已經完全沉眠于大地的土壤。

    金朝彥抬了下手，我猛地閉上眼睛，溫熱的觸感落在我的眼皮上，緩慢滑下，撥動我的睫毛。

    “怎…怎么了？”我不懂金朝彥為什么突然撫摸我的眼睛，被剝奪視覺的感覺總有些不安。

    “天好像要黑了，小路?！?/br>
    “嗯，太陽都下山了。”

    “今晚，你也會留下來陪我吧？”這并非只是單純的邀請。

    這一刻，輪到我的聲音被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