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室友
西亞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眼前霧蒙蒙的,視野內只有模糊的光暈,他有些難受地重新閉上了眼,刺目的酸澀感讓他鼻子難受,眼角沁出了一點濕潤。身周似乎有一股隱約的清甜香氣,像是柔霧將他輕輕包圍。 臉上感受到了柔軟的觸感,有手指輕輕拂去了他的眼淚。西亞驚詫地重新睜眼,一張熟悉的臉正俯身看著他,那玫瑰一般的精致面容不就是此事的罪魁禍首——埃德?!他臉上一片溫情,擦完眼淚后還慢悠悠地輕撫著西亞的額發。 “你!”西亞第一反應就是氣憤,想要指責,但他本來就非口舌伶俐之人,質問的話語組織失敗,卡在喉間一時說不出話,表情還殘留著初醒的迷蒙,不帶一絲攻擊性,反而軟綿綿地像是單純的抱怨。 西亞被口鈍的自己氣紅了臉,那著急的情態倒更像是在撒嬌了。 “西亞,竟然又碰到了暈倒的你,你的身體真的太柔弱了?!卑5乱荒槕z惜,藍色的眼眸像是澄澈的靜海,在陽光下折射出剔透的清暉。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用纖長的手指輕柔地梳理了一下西亞的頭發。 西亞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埃德的膝蓋上,甚至手里還捏著對方垂落下來的金色發尾,像是緊抓著某種安慰一般。 西亞感覺一股羞惱的情緒涌上心頭,再加上埃德毫無自知的坦然神色,他心里冒著黑色的火苗,用僅剩的力氣揪緊了手上的金發,然后用力一扯。 隨著埃德的一聲痛叫,西亞心情舒暢地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令人滿意的崩壞表情。 “痛!西亞你做什么呀?!”埃德捂著那塊頭皮,從西亞手上奪過自己的那段金發,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相。 “我快被你害死了!”西亞氣道,隨后便是一個快速的起身,嫌棄得似乎多碰埃德一會兒自己就要中毒。但他躺了太久,又長期沒吃過東西,劇烈的動作下眼前一黑,視野漂浮,晃了兩晃竟然又倒回到了埃德的膝蓋上,所幸埃德提前用手掌擋在了那里,做了一定緩沖,西亞才沒被磕到。 “剛醒來的人情緒不要這么激動嘛?!卑5率种篙p動,不知將什么東西直接塞進了西亞口中,西亞反應不及,只覺一個方塊狀的硬物在口腔中化開,液體順著喉道流入體內,暖融融的。 “什么東西?”西亞下意識要吐掉,被埃德捂住了嘴,柔軟的手掌貼在西亞面上,那股清甜的香氣更明顯了。 “這可是我最后一個壓縮營養塊了,雖然不怎么好吃還是忍忍吧?!卑5抡A苏Q?,表情誠摯。 或許是那個壓縮營養塊的確能量充足,西亞之后坐起身時不再感到暈眩,身體也沒使不上力的虛脫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幾個治安官說你私闖案發現場?!蔽鱽嗊B忙將內心的疑惑問出。 “案發現場?”埃德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啊。” “別裝了!我醒來的那個房子根本不是你的住處吧,灰都積了厚厚一層了!” “???那個啊……”埃德表情自然,似乎壓根沒覺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看就知道不是我的房子呀,我只是臨時借住了一會兒?!?/br> “借住……”西亞已經不想跟他爭辯偷和借的差別了,干脆開始查看周圍的狀況。 很明顯,他們被關在一處簡陋的密閉小間內,無床無椅,空間狹窄,三平米左右的大小,兩個人一坐下基本沒什么空位了,站起來就能摸到墻頂,而埃德長得高,連站都站不直。 四面都是光滑的淺色墻面,光線從頭頂四角的縫隙間透進來。這似乎是一個二立方米不到的方形空間,看這無門無窗嚴絲合縫的構造,進出口應該是整面移動式或是敞開式的,橡樹灣的監獄這么別致? “你怎么也到了這里?”西亞最終還是不得不詢問面前的人,以得到更多訊息,但是俯視著坐在地上的埃德時,他感覺自己眼皮都跟著在跳,盡管對方仰頭看過來的眼神純良又無辜。金色的長卷發像是海藻一般垂散在他身周,透出華麗的色調。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才剛走出門,就被一個穿著深藍色制服的人用手銬拷住,抓到這里了,還說我犯了大罪,要逮捕我,”埃德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在地上畫著圈圈,金色的眼睫低垂,“這個星球好可怕,怎么能欺負冤枉我這樣一個外來的可憐人呢?” “你是異星人?哪個國家的?”西亞第一反應就是這家伙肯定不是帝國的人,星際間對于不同國家的人或多或少有一些刻板性格印象,微觀到個人當然并不準確,卻的確有一定參考價值。 比如帝國的人一般固執守舊,聯邦的人孤僻自我,而諾亞洲的人自大放肆。各個國家的人因為文化環境的不同,行事氣質會有微妙的差異。 埃德說話時的語言動作都不太像是帝國人,但看橡樹灣這邊治安局的霸道做派,估計不管哪國人落在他們手中都一樣料理。 “可能是諾亞洲吧。”埃德手長腳長,在這么一個小空間里坐著十分拘束,總免不了會碰到西亞,西亞現在看待他就像在看一個有害物,根本不想與他接觸。 現實所迫,雖然沒再枕在他膝蓋上,兩人相對而坐也難免碰在一處,對方的小腳貼在了他大腿外側,壓得慌。 “可能?” “哎,其實我失憶了?!卑5聽钏沏皭澋貒@了口氣。 “……”西亞突然覺得自己并不是那么想聽眼前這個人的故事。 但埃德已經開始了他的講述,臉上帶著點淡淡的憂愁:“我清醒的時候就在一艘飛船上,被星盜用鐵鏈子鎖著,過去的記憶全沒有了,那些星盜叫我埃德,說我是從諾亞洲運來的商品……” 埃德微微低垂著頭,藍色的眼眸掩在睫毛下,看起來似乎有幾分脆弱,西亞本來對面前這人非常生氣,此刻竟也有些心軟了。 “后來那些星盜把我賣到了多倫城塔里洛街區的地下拍賣場,撿到你的那一天我其實剛剛從賣場的籠子里逃出來……” 人口販賣在帝國是嚴格管控的,有資質進行這類生意的人一般背后都有一定靠山。知曉埃德竟然有過這么可怕的遭遇,西亞不由對他產生了同情,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膝蓋作為安慰。 同時他對目前的情況也有了不詳的猜測:“難道橡樹灣的治安官和多倫城的那些人是一伙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抓他。 埃德搖了搖頭,無奈道:“我逃到橡樹灣就是因為這里的勢力和塔里洛街區的首領很不對付,按理說應該不會是……”他停頓了一下,“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的懸賞令傳到這里了吧,畢竟我售價好像挺高的。”他竟然還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這是件有趣的事。 西亞愁得不行,但目前根本沒有解決的方法,除了待在這個小房間,或者說囚籠內,等待“惡勢力”的裁決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想到自己被上交的終端,現在唯一能指望的竟然是希德利斯,自己昨晚沒有回去,對方會發現他失蹤了嗎? “西亞,我想要保護你?!毕5吕巩敃r的話語浮現在腦海中,西亞發現自己竟然還能清晰地回憶起他說話時的表情,那總是顯得過度冰冷的灰色眼眸染上了溫度,凝望過來的視線認真而誠摯。 西亞感到莫名的羞恥,自己當時并不相信希德利斯的話,或者說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想相信。他只想將對方推得更遠一些,最好未來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可是現在,遇到危機的他,卻在卑劣地指望著對方當時的承諾,期盼著對方能發現他的消失。 西亞將頭埋在膝蓋上,積蓄著有限的體力,埃德背靠著后面的墻,時不時說個幾句話調節壓抑的氛圍,他看起來還挺放松,根本沒有一絲對不知名未來的慌亂。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小房間的四面突然變得透明,西亞驚慌地發現前面還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治安局的萊卡,另一個則是體型較胖的中年人。他們像是被觀賞的小動物一般被放置在透明的盒子中。 他無意識地靠近了埃德一點,埃德干脆手臂一伸,將明顯緊張的西亞拉到了他的身邊。他本來體型就比西亞大了不少,西亞被他摟在懷里,顯得更加嬌小,整個人都好像被包裹住了一般。 西亞反射性地掙動了一下,被埃德壓住了,對方的下巴抵在西亞的頭頂,安撫性地蹭了蹭。“我會擋在你前面的?!倍厒鱽韺Ψ綁旱土说穆曇簟?/br> 萊卡笑容可掬,但現在看來有種渾濁的黏膩感。 “兩位感覺如何?”萊卡的眼神落在緊貼著的二人身上,眸中的暗芒里有種令人驚悚的詭異感。 “不好,這地方也太小了吧,站不直躺不下的?!卑5卤г沟?,西亞背靠著對方的胸膛,發現他的心跳竟然始終平和穩定,沒有半點加速的跡象。 “是小了點,”萊卡笑得燦爛,“放心,之后會為你們準備更大的空間。” “這兩人的體型差不錯,”旁邊那個較胖的中年人目光邪惡,“應該會很有觀賞性。那個金發的據說是諾亞洲已經滅絕的特色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