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飯菜都上桌已經到下午三四點了。莊泱做了土豆燉牛腩，他特意將胡蘿卜切得很碎，融入熬得稠的湯中，好讓莊伶驕不會挑食。

    滿桌的菜肴散發著各種食材特有的香味，早就饑腸轆轆的莊泱盛了兩大碗飯，就讓莊伶驕一起吃。

    碗筷碰撞的聲音在屋里響起，如同還未分開的那些年，他們每一天都是這樣平凡地普通地坐在桌前吃飯。

    莊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可在兩兄弟的小家里，并沒有這樣的要求。

    莊泱夾了塊小排到莊伶驕碗里，接著他的筷子又轉去夾魚rou，“嬌嬌，我的信用卡和身份證是被你收走了嗎？”

    他因為要剔刺，所以頭垂下，眼睛看著碗里白嫩的魚rou，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魚身細小的刺上，并沒有特意去關注莊伶驕的臉。

    莊伶驕牙齒咬住的rou被莊泱用鍋燉得糜爛，他入口能嘗出菜里加入的食材的味道。沒急著回答，他反而等慢條斯理把東西吃完后才回答他。

    “是，我不想他們因為你消失而斷定你死亡，就偽造了你出國旅行的證明。所以你的護照，身份證，信用卡這些我全收起來了。”

    莊泱沒多想，只是點了點頭，自然地將剔好刺的魚rou又放進莊伶驕碗里。而他自己反倒只吃著另外兩盤青菜。

    他順著話問道：“是被你收在家里了嗎？”

    “沒放家里，哥哥要用這些嗎？”莊伶驕捏著筷子的手指力度重了些，指節處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莊泱對他的這些反應一無所知，而是回他說：“七年多了，我的身份證應該過期了吧，我想去更新一下證件，弄完證件我想再去商場買些東西，感覺家里少了挺多要用的日用品，而且我也不能一直穿你的衣服。”

    莊伶驕安靜了幾秒，屋里只剩咀嚼的細微聲音。他輕撩眼皮看向莊泱，語氣柔和得要命，他說：“證件我會幫哥哥弄好的，至于家里缺的東西，我下午就讓人送來。”

    他對上莊泱看來的目光，眼睛彎了彎，下一秒就露出甜甜的笑，“可是我想看你穿我的衣服，身上沾著我的信息素的味道，哥哥可不可以不去買衣服？”

    明明知道這是莊伶驕撒嬌慣用的手段，莊泱還是咽下了拒絕的話，“那我列一下要用的東西吧。不過特意讓人去買了送來不會麻煩嗎？我記得小區對面就是超市，我們吃完飯可以去看看，順便散個步。”

    莊伶驕把筷子放下，他抽出紙巾去擦莊泱嘴角沾上的油漬，溫聲拒絕他，“我不想出去，哥哥。”

    哪怕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現在被自己習慣照顧的弟弟擦嘴，莊泱心跳反而忍不住竄了竄。他沒刻意去想原因，語氣緩了些開口：“哦……那也行，是昨天太累了吧？其實我們明天去也可以。”

    莊伶驕擦完污漬就收回了手，他搖搖頭問：“哥哥和我待在家里不好嗎？這些瑣事我都會安排好的。”

    大概是之前手銬被取下給莊泱一種“莊伶驕好像放下了”的錯覺，莊泱現在看到他軟乎乎地笑著，不像昨天一樣又怨又怒的模樣，確實沒去細想他想囚禁自己的真實性。

    再一聽這番話，莊泱只是愣怔了一瞬，隨即無奈地笑了笑答道，“好，不過你不用去上班？”

    他沒忘莊伶驕那身西裝，按照年齡算算，他如果沒讀研讀博，應該已經工作好幾年了。

    莊伶驕斂下眸中涌動的神色，挑了塊魚肚的rou夾到莊泱碗里，“我搶了繼承權。”

    家族的繼承權原本是屬于莊泱的，但現在它被作為雙生子弟弟的他搶走了。

    莊泱神情沒半點變化，吃起魚rou的速度比吃其他的素菜要慢很多，連吞咽的頻率都低了。嘴巴的腥味放大，他面不改色問：“所以你現在是老板？”

    莊伶驕背脊一僵，他本來就怕莊泱知道自己搶走屬于他的東西生氣，現在聽他的問話，本能地有些不自在。

    “嗯。”他的喉結滾了滾，繼續說道：“我把討厭哥哥的人都趕出去了，還把公司改名了。”

    莊泱有些詫異地看去，“那些老東西會允許你改？”

    “只要沒了權利，就輪不到他們允不允許了。”

    莊泱唇線兩邊不經往上翹了些，“改叫什么了？”

    “驕陽。”

    說出這個名字時，莊伶驕直直地看向莊泱。

    “挺好聽的。”莊泱夸道，“你名字的驕就是取自驕陽，驕傲，我和mama一直都希望你能活得像驕陽一樣。”

    見他沒明白其中的意思，莊伶驕也沒刻意地解釋，順著莊泱的話，他問道：“那我是你的驕傲嗎？”

    莊泱的飯在不知不覺都吃完了，他抿唇輕笑，“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飯后的鍋碗，本來莊泱想洗的，可他被莊伶驕從廚房趕了出來。只好坐在沙發上等他洗完碗，莊泱沒有看電視的欲望，時不時偏頭去看站在洗手池前高大的身影。

    水聲清晰地傳出，莊泱輕吐了口氣，放松身體靠在沙發背上。他眼睛輕閉，開始在腦海呼喚系統。

    莊泱一般不會和系統有過多交流，從綁定開始，他就只當系統是頒發任務的工具。除了兩人分化的那年，他主動求系統幫忙。

    “在嗎？”

    “滋——滋滋——”卡頓的電子音在腦海響起，電流竄過莊泱的身體，下一秒他聽到了回話。

    “在的，宿主。”

    莊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但也沒問卡頓的原因，“我去異世界做任務的時候，這里的時間不應該是停止的嗎？為什么這次的七年時間是同步的？”

    “滋滋——系統更新中——”

    對著除莊伶驕之外的人，莊泱就少了幾分耐心，“早不更新晚不更新，你先回答完問題再去更新。”

    “宿主強制、滋——轉化非本人性征、滋滋——系統出現bug、滋——部分bug攜帶的副作用將在更新前會發生，請、滋滋——宿主在更新結束前做好應對準備，并積極完成最終任務。”

    聽系統說一段話的時間，莊泱只覺得腦子里被無數電流竄來竄去。不痛，但讓人感覺不是很舒服。

    “那副作用是——”

    “回答完畢，系統更新開啟。”

    腦海的聲音戛然而止，莊泱感覺頭腦一空，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鼻尖被熟悉的草莓信息素包裹，他緩慢睜開眼，回抱住摟緊自己的Alpha。

    “哥哥困了嗎？”莊伶驕坐在莊泱旁邊，他兩手都抱上了他的腰，“我們可以去房間繼續睡覺。”

    壓在脖頸的腦袋也讓發絲都搔在莊泱臉上，細微的癢意讓他因為系統不由繃緊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

    “不困，就是在想些事情。”他又想起系統提起改變性征的事情問道：“這些年我不在你身邊，你有按時去檢查身體嗎？體檢報告有沒有拿回來？腺體應該沒問題了吧？”

    一連串的發問讓莊伶驕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他的眉眼一下溫順了下來，眼底露出可憐兮兮的神色。

    “前幾年我檢查了，只是后來工作越來越忙，就沒去檢查了。腺體應該…沒問題……吧。”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腦袋都干脆埋進了莊泱的脖頸中。

    莊泱噙著的笑意淡了下來，“從什么時候停的。”

    “前年。”

    莊泱梳理他頭發的手指一頓，語氣平靜得讓人有些害怕，“所以，現在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么情況？”

    聽到哥哥的語氣不像之前一樣溫和，儼然一變的情形，讓在這方面沒有任何理的莊伶驕身子瞬間僵直。

    他知道莊泱什么都可以縱容著自己，知道莊泱在關于自己的大部分事情上，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底線的。

    唯獨他的身體。

    在關于他身體狀況的問題上，莊泱不許他突破一星半點的界限。

    哪怕時隔七年，莊伶驕條件反射滑跪道歉，這是他一直以來惹莊泱生氣的第一反應。

    “我錯了，哥哥……”

    莊泱不語，他的手指摁在Alpha的腺體上。這樣結痂的地方被輕碰只會帶來癢意，可被他用力一壓，褪去的痛意又重新聚集，讓莊伶驕猝不及防悶哼了一聲。

    但他沒躲，只是任由莊泱在自己最薄弱的位置放肆作為，他聲音刻意放輕，聽起來比Omega還要軟。

    “哥哥，你別生氣好不好？”

    知道莊伶驕是在故意示弱，莊泱手上的力氣還是放輕了下來。心頭涌起的怒氣還是沒成形，就因為懷里人蹭動而輕易散了。

    他不是對莊伶驕生氣，而是對自己。

    如果知道系統會出現bug，如果他能更快地完成任務，那他就可以早點回到莊伶驕身邊，也能讓他少吃一點苦。

    莊家是什么群狼環伺的情況，懂事得早的莊泱早就心知肚明。聽到莊伶驕搶到繼承權，不用想，莊泱都知道他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小公主承受了多少苦難。

    “抱歉，是哥哥沒控制好情緒。”他說，指腹細細摩挲著莊伶驕的腺體，他似在安撫剛剛用力帶來的疼痛。

    “我沒有生你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