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程序員麻木回魂復(fù)仇異樣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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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九點半,李升明拖著疲憊的步子往家走。他剛剛結(jié)束加班,如往常一般,用公司發(fā)的加班交通補貼打車到家附近,連宵夜都沒有胃口吃了,只想立刻死在自己的床上。 李升明不是那種擅長交際的人,在這棟大廈租房住了一年,很長一段時間里,跟鄰居們的交流也就僅限于下樓扔垃圾時打聲招呼。幾個月前大廈忽然停電,管理處終于拉了個群,確保每個住戶都在群里,他這才搞清楚鄰居們一個個姓甚名誰。 正樓下住的是渡通快遞的老板,房子是他師父的,快遞點也是他師父的,最近新搬來的那個健身教練是他的遠房親戚。鄧老板隔壁的是兩個合租的租戶,和自己一樣天天上班上得生無可戀的那個姓海,好像經(jīng)常換工作,一會兒賣保險一會兒做地產(chǎn),他的室友是個年輕的音樂制作人,還是個脾氣很好的海歸。至于自己樓上,則住了兩口子。 關(guān)于林先生和林太太的事情,其實大廈里挺多人知道的,鬧得兇了,鄰居們也有去勸阻過,還報過警。李升明自己不太敢摻合,畢竟他一個程序員,塊頭不大,打架打不過別人,嘴還笨,吵架也吵不贏,又沒啥關(guān)系背景,萬一把自己搭進局子里了,那可是得不償失的事。 但李升明知道,樓下那兩戶都挺熱心的,還人多勢眾,要真有啥事,哪怕自己不去理會,應(yīng)該也有人來管管閑事吧? 正想到這里,李升明就在路口見到了那個音樂制作人,手里又提著一袋子奶茶。他好像經(jīng)常給自己室友和隔壁的鄧老板他們帶宵夜,李升明心里還真有點羨慕。 “咦?小李,你好,又加班到這么晚?”安齊看見了他,主動笑著跟他打招呼。 “是啊,你也這么晚?”李升明點了點頭。 “沒辦法,有時候錄音要湊其他人的檔期,樂手或者歌手通告比較多,只能靈活安排。”安齊隨口解釋著。 兩人往電梯口走去,沒有再聊別的。李升明并不討厭安齊,相反,他感激他的沉默,尤其是在漫長一天之后,沒有什么比能夠舒舒服服地閉嘴來得更體面。到了電梯口,兩人正要一起進去,安齊突然“哎呀”了一聲,“我忘記拿吸管了!你先上去吧。” 李升明目送安齊急匆匆地又折返回去,自己進了電梯,內(nèi)心竊喜不必在這鐵盒子里尷尬地和別人一起站著。 他按了自己的樓層,習(xí)慣性地站在角落里,雙眼只盯著數(shù)字逐漸變化的屏幕,一下一下,規(guī)律地閃爍、跳動。一層又一層,穩(wěn)定上升著,卻并不會將人帶到更高亢,更美好的地方,沒有天國,也沒有地獄。 突然,李升明發(fā)現(xiàn)電梯沒有在自己家所在的樓層停住,他猛然眨了眨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按錯了。此時,電梯在樓上那一層停下,冷冰冰的金屬門緩緩打開,像幕布退向兩側(cè)一般,展露出令他意想不到的畫面來。 “救我!”林太太衣衫凌亂、披頭散發(fā),臉上有傷痕,正要沖進電梯里。在她身后的男人,李升明也認得,就是她的丈夫。林先生一把將瘦弱的妻子給拽了回來,捂住了她的嘴,狠狠地往回拖去。 李升明愣在當(dāng)場,震驚之中忘了做出任何反應(yīng),任由電梯門毫無感情地重新關(guān)上。從鋼鐵的縫隙之中,他最后窺探到的畫面,是林先生將林太太扔回了自己家中。 電梯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樓層,李升明默默地進了屋,察覺到自己渾身發(fā)著抖。要做些什么嗎?他靜靜地站在門口處,豎起耳朵傾聽著,只要再聽見一聲求救,或者哭喊,他就應(yīng)該立刻報警! 可是周圍靜悄悄地,李升明什么也沒有聽見。或許消停了吧?或許這次,他不會下手那么狠,或許林太太會乞求他的原諒,或許樓下那兩戶會勇敢地沖上去,或許,或許…… 李升明放棄了干涉他人的家務(wù)事,與他過往的日常一樣,一言不發(fā)地洗澡睡覺,繼續(xù)著麻木的生活。 大廈里出了大事。 先是林先生,忽然在公司跳樓了,同事們發(fā)現(xiàn)他連續(xù)一個星期加班,晚上都在公司過夜,沒回過家,某天夜里毫無預(yù)警地就從二十幾樓的窗戶往外跳,人當(dāng)場就沒了。警察接到報案,闖進了林先生家里,這才發(fā)現(xiàn)了林太太的尸體,被塞在沙發(fā)底下,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 警車和救護車一停在樓下,消息立刻就傳開來了。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見到那兩口子了,更沒想到原來林先生居然如此混蛋,將自己逆來順受的老婆在家活活打死,還等了一個星期才畏罪自殺,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看著警察把裝在黑袋子里的尸體從大廈里抬出,鄧子追站在快遞點門口,抱著雙臂,若有所思。 “這種事,你應(yīng)該是見過不少吧?”任崝嶸走到他身后,神情嚴肅。 “見過一些,但肯定沒醫(yī)生護士見得多。”鄧子追回過身來,嘆著氣走回到店里,“我們這邊主要接受和靈體有關(guān)的事,通常等靈體有意識了,遺體和后事一般也都處理好了。在我眼皮底下,這種好幾天沒人收尸的,還是第一次見。” “出于職責(zé),我需要問一下,這是同一棟大廈的住戶,對我們的任務(wù)會不會構(gòu)成風(fēng)險?”任崝嶸也跟著進去,語氣認真地問著。 “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不可能沒有怨氣。”鄧子追一邊收拾著收銀臺,一邊實話實說,“不過,她丈夫的死聽起來也不太像是壽終正寢,多半是林太太的靈體做了點什么。” 任崝嶸輕聲問:“回魂復(fù)仇?” “很有可能。如果真的是她回魂復(fù)仇,那對我們來說是好事,畢竟冤有頭債有主,這一腔怨氣已經(jīng)朝她丈夫撒出去了,那波及到我們的可能性就大大減弱。”鄧子追咬著指甲,用力思索著,“要是你真的很介意,其實我們可以問問鬼差們,看看他們最近有沒有把林先生和林太太成功帶下去的記錄,如果都帶下去了,那就是安全的。可惜海一健那家伙這兩天又出差了,不然讓他問去,也就幾分鐘的事。” “沒事,我也就是為了保險起見才問問。”任崝嶸沒有逼得太緊,神情放松了些許,“像你說的,冤有頭債有主,哪怕她真的要回來搗亂,也不會是沖著我們的。”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警察抱著文件夾走了過來,“你們二位是住在這大廈里的嗎?” “對,警官有什么需要嗎?”鄧子追連忙翻出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辛苦了辛苦了,要喝點水不?” “不用了,我就是問問,你們最近一次見死者,就是這個林太太,是什么時候的事?”警察拒絕了水,但從收銀臺上抽了一張紙巾,擦著額頭上的汗。 “最近一次……”鄧子追和任崝嶸對視一眼,都努力回憶著,“也有一個星期之前了,我們平常也就電梯里打個招呼,不怎么交談,印象不深。” “也是一個星期之前啊……”警察皺著眉頭,翻著文件夾里的記錄,“那看來,最后一個見到她的,就是那個在大廠寫代碼的小伙子了。” “小李?那個,警官,我能八卦一下不?”鄧子追湊到警察跟前,一臉好奇,“這林太太被她丈夫家暴,之前也是報過警的,難不成,兇手還有可能是其他人?” “這個現(xiàn)在可不能亂說,畢竟都還只是嫌疑人,還沒定罪呢。”警察十分謹慎地回答,然后又壓低了聲音,“不過我們也就是循例問一下,幫助確定一下死亡時間,其實也八九不離十了。唉,真是可憐……” 問完問題,警察嘆息著又離開了。 當(dāng)晚,安齊下班之后,提著水果,又到了鄧子追那邊吃宵夜。海一健不在,公寓里就只有三個人,貓不知道躲哪兒去睡大覺了。 “真是太過分了!”安齊還在為白天的事情憤憤不平著,“打人本來就不對,還專門挑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妻子下手,竟然還自殺了!這種人,就應(yīng)該接受法律的制裁,在監(jiān)獄里蹲一輩子,讓他這么一跳就完了,真是便宜他了!” “那天晚上似乎也沒啥動靜,要是我們聽見點什么,估計也能及時報警,唉。”鄧子追挖著西瓜,十分遺憾地不停搖頭,“我自己是個男的,都覺得男人靠不住。” 任崝嶸沒有發(fā)言,只是一直默默望著安齊,似乎是在觀察他的神情。 安齊察覺到了,將剝好了的橙子遞了一半過去,“任先生吃?” “謝謝。”任崝嶸接過橙子,目光仍然落在安齊臉上,“人死不能復(fù)生,安齊還是別太激動了,小心影響身體。” 安齊聽了直白的關(guān)心,一時也有些面頰發(fā)燙,稍低下頭,小聲說著:“我就是有點看不慣這種事……” “林太太平常也是個善良的人,這輩子遇人不淑,確實不幸。但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說不定下輩子能投個好胎,把積的德都給用上,肯定能過得更幸福些。”任崝嶸的視線隨他的動作而輕微移動著,一直沒有離開他的雙眼。 安齊笑了起來,問他:“任先生也信這些說法嗎?” 任崝嶸略一思索,回答:“信點勸人好的、向善的,總比信作惡多端的說法要好?” 這話讓安齊有了興趣,他稍微偏過腦袋,似乎在仔細思考著,又正要開口,一旁的鄧子追收拾起了茶幾:“好了,我吃完了,差不多該洗洗睡了。你倆是打算通宵談佛論道嗎?” 聽他這么說,安齊連忙把最后一瓣橙子塞進嘴里,“那我也回去了。” “沒事,老海不在,你今晚就在我們這邊睡唄,省得你一個人在那邊。”鄧子追大方揮手,“我們這邊沙發(fā)大得很,或者你和我擠一晚?” 安齊又笑了:“什么呀?又不是三歲小孩,一個人睡覺還怕黑?” “你不想和我擠?那你和老任擠一晚唄。”鄧子追順著話頭,又說起了玩笑話,“你看老任這手臂,給你當(dāng)一晚上枕頭,完全沒問題!” 不知為何,安齊竟然真的看向了任崝嶸的手臂。而任崝嶸的腦海中,馬上就浮現(xiàn)了辛念菩薩蜷縮在自己的懷抱中熟睡的模樣,自己與他面頰相貼,體溫相抵,連呼吸都能彼此感受到。他立刻心跳加速、面紅耳赤起來,揚聲話語脫口而出:“這,這太不合適了!” 聽他這么大聲拒絕,安齊稍微一愣,隨后神色黯淡下去,什么也沒有再說,轉(zhuǎn)身回去了,留下任崝嶸手足無措,還有鄧子追恨鐵不成鋼地搖著頭。 “唉,緣分都殺到面前了,還能自己給擋回去。”鄧子追甩著毛巾,進了浴室。 月上梢頭,喧鬧的城市靜了下來。在樹影幢幢之中,月華鋪滿每一個陰影角落。借著那一點冷淡陰暗的光線,異樣之物靜靜滋生。 這是屬于它們的時刻,無人關(guān)注,無人察覺,無人親近。 那些不被正道光明所容納和允許的存在,那些痛恨、淚水、仇怨,那些曾被壓制的野心與力量,安靜地存在著。 它們存在于每一個可能的地方,洞xue中,山頂上,帶著夜露潮濕的公共長椅,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門外,關(guān)上了大閘門的地鐵通道……還有,此時此刻,游客散去,路燈熄滅,除了潮汐的聲音以外,再無任何動靜的海邊。 沒有人看得見,那個一身破爛衣裳、兇神惡煞、不知已在人間游蕩多少年的惡鬼,正從沙礫之中緩緩升起,不留下一點痕跡。 他跪倒在沙丘之下,也只有他能看見,跟前的一身白袍。 “小的候了四百年,四百年了!終于能再見到你了,鬼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