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與晚風
當今社會,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很多東西,比如盜版手機店。 同時也多了很多東西,比如手機專賣店。 B市CBD購物中心一樓的水果牌手機專賣店中,兩名店員在空閑的時刻交頭接耳,用手擋著嘴小聲交流。 店員A:“你看,那個人,他站在門口已經一小時了。不知道在做什么。” 店員B:“他應該是想換手機吧……但是沒錢?不對吧……不過,工作時間能這么閑,站這兒看手機,也的確是可以為什么理解沒錢。” 店員A:“人這么帥,怎么可能沒錢。” 店員B:“我就不明白了,他戴著口罩你怎么知道他帥?” 店員A:“你這就不懂了,至少他氣質是帥哥,我的眼睛又稱帥哥捕獲器,我能肯定!” 店員B:“對不起,是我膚淺了。” 站在店門口的人,身高一米八,干脆利落的狗啃劉海下,有一雙深邃無光的雙眼,睫毛長且硬,根根分明,目光間滿是寒冰,難以親近,眉頭微皺,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偏偏一張溫和無害的娃娃臉跟他本人的氣質可以說是毫不相關。 自一小時前,他就背靠著柱子,盯著水果牌手機專賣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他名叫鐘司之,是個特殊的人。 他背負著上一世的記憶出生,并且在他十八歲那年,也就是四年前,趁著高考結束后的假期根據記憶,犯賤去了記憶中的宗門地址,然后他就被一堆年紀可以當他祖宗的靈魂(不止一只)纏上了。 此時此刻,他就在跟其中一只靈魂對話。 所幸對話是在腦海內發生的(以下用【】標出的對話均為一般人聽不到的對話),否則他現在恐怕已經被保安當做瘋子抓走了。 老祖宗級別的魂魄之一,名叫花田的鬼魂:【不要!我就是要水果牌的手機!你過分!】 鐘司之:【閉嘴!你用其他牌子不行嗎?用花朵牌不好嗎?花朵牌的手機也很貴啊!你知道我多窮嗎?我這輩子就是個福利院里面長大的普通人,我用頭給你買啊!】 【嗚嗚嗚……哇哇哇嗚嗚嗚……大師兄,你以前最疼我了,為什么…為什么現在連手機都不給我買……大師兄你變了……嗚嗚嗚……大師兄……】 花田這玩意,他記得。 還活著的花田小師妹,人美聲甜,哭起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死后的花田小師妹……別看她說話語氣這樣綠茶,其實是只附身在牌位上厲鬼,被鐘司之塞在自己的提包之中帶著走,就和背后貼了冰涼貼一樣,從后腦勺開始發冷。 而這只鬼哭起來…… 像是一千只長爪貓妖在黑板上猛抓,又像是一千個綠茶女表坐在車后座叫人哥哥(發音:giegie)。 鐘司之用手心拍了拍額頭:【…………天吶,小師妹,我沒說不給你買,只是,為什么一定要用水果牌的?你用花朵牌的不行嗎?】 倒也不是鐘司之多么愛.國,而是花朵牌相對于水果牌更便宜啊——雖然對他而言也很貴就是了。 花田哭唧唧:【可是,可是……人家想要水果牌的手機……因為他是肖驍軍哥哥(隨便起的名字,不要帶入任何現實存在的人)代言的。你看,在店門口還有肖驍軍哥哥的牌位。】 ——這話說的,啥店門口會放牌位?! 立馬就精神起來的鐘司之朝水果牌手機專賣店門口看去,只見大明星肖驍軍的等身立牌站在那里,附近還有狂熱粉絲放的水果,花環。 其非常受歡迎,以至于立牌在禮品的包圍下,像極了牌位。 鐘司之:【……小師妹啊,那個呢,不是牌位哦。是立牌。你既然喜歡肖驍軍哥哥,就不要這么詛咒人家哦。】 花田迷惑:【可是有貢品還有花圈啊。為什么不是牌位呢?】 鐘司之一時間居然無法想出反駁花田的話:【……我說不是,那就不是。】 鐘司之長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站麻了的腿。 花田開心道:【大師兄,你打算給我買啦!我就說嘛,師兄、師姐,特別是大師兄都最疼花田了!】 花田一激動,她的牌位散發起滾滾陰氣,鐘司之感到背后一陣涼爽。 鐘司之從花田口中得知,花田的意識停留在十四歲的時候,所以幼稚點也很正常,他也沒有跟花田較真生氣。 鐘司之:【不是的,既然你是因為喜歡肖驍軍所以才想要買肖驍軍代言的手機,那我帶你去見肖驍軍,我們就買糧食牌手機怎么樣?】 涉‘世’未深的花田被鐘司之唬住了,答應道:【好!沒問題!】 水果派手機價格昂貴接近萬元。 花朵牌手機價格對半劈一刀,糧食牌手機更是一刀劈完,再劈一刀。 終于劈到了一個還是卑微學生的鐘司之可以接受的價格。 眼瞧鐘司之離開。 店員繼續小聲議論:“他……還是走了呢。” 店員B道:“是的,他好像不太喜歡肖驍軍哥哥的樣子。雖然剛才打量了很久。” 店員A道:“等等,他回來了。” 只見鐘司之手拿一朵明顯是在用衛生紙臨時捏的小白花。 將紙花放在肖驍軍牌位上之后,拜了拜。 店員A:“他這愛的好深沉。” 店員B:“是的呢。” 因為花田的強烈懇求,鐘司之給肖驍軍立牌獻了一朵小白花后,拜了拜(這也是花田的請求)才走。 鐘司之拜的時候心想,陰間粉絲真可怕,拜就夠了,還要給白花貢品,真是嫌自己偶像事業太順利吧。 到了糧食牌手機店。 價格一下子就進入鐘司之的舒適區間了。 鐘司之率先發問:【我看那臺游戲機就不錯,你不是吵著想要臺好手機玩王者榮耀嗎?那臺剛剛好,性價比高,適合你。】 花田道:【但是那臺不好看,好厚哦。】 鐘司之:【正因為它厚,所以它肯定在材料上比一般的手機來得好,對不對?而且它還有粉紅色的,我記得你生前最喜歡穿粉色的衣服了,就買它吧。】 花田猶豫:【……師兄,你真的可以見到肖驍軍哥哥嘛……?】 鐘司之走過去,對糧食牌手機店員道:“這打算要這臺手機。” 店員被鐘司之的氣勢嚇得一愣,尋思著這也不像買手機,更像是在砸場子吧。 店員簡單試探道:“哦?哦。那我……給您……包……起來?” 鐘司之:“不,你先介紹一下它的優點,麻煩你說服我買下來。” 店員:“……”你果然是來砸場子的吧? 顧客就是上帝,砸場子的顧客也是上帝。在店員戴著痛苦面具做出痛苦表情的情況下。 長達五分鐘的介紹后,花田因為喜歡手機的拍照系統里的柔光模式,據說可以讓照片拍得跟畫一樣,終于下定了決心,就要它了。 自己的小師妹自己寵。鐘司之松了口氣:“行,決定了,就別后悔。” 店員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客人?” 鐘司之:“沒事,我沒跟你說話。” 店員:“……這里就我們兩個人,那你是在跟鬼說話嗎?” 鐘司之:“你說是,那就是。” 店員:“……”惹不起,惹不起。 店員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嶄新的手機幫這位古怪的顧客包了起來。 這位古怪的客人掃了一眼,突然強調道:“注意,我要的是粉色的那款。” 購買手機還會贈送點不值錢的贈品,店員將手機換成粉色的幫鐘司之打包了起來。 鑒于贈品中只有牙膏是適合男顧客的,但是這位顧客為粉色的執著,讓店員詢問了一下:“啊,哦。那贈品你是要牙膏還是……要那個粉紅色的自拍桿?” 鐘司之摸了摸下巴,腦內飛速計算這個月的開銷。 本來很健康的開銷,因為給花田買手機,而變得削瘦病弱。 想到自己牙膏要用沒了,鐘司之試圖能省三毛就不要只省五分:“要牙膏吧。” 十分鐘后,在花田的碎碎念下,鐘司之不得已又返回來把牙膏換成了粉色的自拍桿。 五環開外的奶牛合租房中有個惹不起的租客。 合租房,是一群人租著一套房,一個人往往只能租其中的一個房間的房子。合租房往往出現在一線城市。專供被資.本主.義割頭的堅挺打工韭菜使用。 而奶牛合租房里面原本有個惹不起的韭菜——啊不,租客。 傳說他的房間里面擺滿了牌位,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能聽見他獨自一人在房間中喃喃自語。 王老太一邊乘涼一邊傳頌著這份傳說。 鐘司之問道:“這么神奇嗎?” 花田瑟瑟發抖,她的牌位也在鐘司之背包里面晃來晃去。花田道:【好可怕,好詭異,大師兄怎么辦。】 鐘司之:【你個鬼,怕什么?!你該跟遇見親人一樣感動啊!】 花田委屈巴巴:【大師兄……人家怕鬼嘛……】 王老太點頭:“是的,就是這么神奇。小伙子,你是不知道那個人念叨些什么啊,念叨的內容那是一個清奇啊。” 鐘司之直接就陪王老太坐在花壇旁的石凳上了:“哦,你說到這個,我就不困了。” 王老太陰著臉,盡量渲染恐怖氣息,道:“念叨的內容是‘一塊’‘兩塊’‘三塊’……我猜測他應該是生前被分.尸了的那種鬼,然后在尋找他的尸.塊……” 鐘司之:“是嘛,我倒是覺得,他只是單純地在數硬幣而已。” 花田一副先知后覺的模樣:【大師兄,她在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