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晴喜歡江舒很久了。

    姜婉晴上高中的時候就認識江舒了，但他們三年都沒在一個班，也從來沒有過交集。除了高中生們課余閑暇實在沒有什么可以討論的趣事時，會說起校園里好看的男生女生，那個時候江舒和姜婉晴的名字才會被放在一起。

    姜婉晴對江舒沒什么興趣，她家教嚴格，高中課程最是緊要，每天除了教室、食堂和宿舍，三點一線，她幾乎沒有任何社交。

    但她有個喜歡八卦的好閨蜜，閨蜜堪稱高三一班的“包打聽”，但凡校園里有點風吹草動，閨蜜總能第一時間掌握實時動態，教室里那些小道消息都是從她那傳出來的。

    比如哪對情侶晚自習在cao場角落里牽手被“小記者”抓拍了，“小記者”給教導主任通風報信，情侶被叫家長停課教育了，再比如還有什么“小記者”被拖起來狠狠揍了一頓，諸如此類……

    “你說干什么不好，偏偏偷拍人家談戀愛，還跟蹤尾隨，要我說被打一頓簡直活該。”

    閨蜜義憤填膺。

    姜婉晴興致缺缺：“昨天發的那套物理題你寫完了沒？”

    閨蜜抱緊腦袋：“別跟我提這個！讓我說點開心的，忘記這些煩惱！”

    姜婉晴看著閨蜜“不成器”的樣子搖搖頭，枕著胳膊趴下了，閉目養神。

    閨蜜卻神神秘秘地貼緊她的耳朵：“喂，你知道嗎，聽說上次揍小記者的人就是江舒。”

    姜婉晴抬起眼皮：“你說誰？”

    “江舒啊，三班那個長得賊帥的……”

    姜婉晴把頭換了個邊，沒什么興趣。

    “欸，你別睡啊。聽我給你說……”閨蜜喋喋不休，興奮地分享著自己知道的秘密，“江舒以前從來沒有緋聞的，但從今年開始，他花邊就沒斷過。聽說他一周換了三個女朋友，簡直來者不拒呢。不過沒有人敢偷拍他……”

    姜婉晴瞇著眼睛敷衍地回應：“嗯。”

    “他女生緣可好了，按理說會遭到男生排擠吧，但是你猜怎么著，他周圍的男生反而比以前更多了。據說上周五，他們班還有個男生在體育課給他偷偷表白呢。”

    姜婉晴直起腰，無語地看著閨蜜：“你還真是……八卦。”

    閨蜜見她又要趴下，一把拉住姜婉晴的手臂：“寶貝，你說咱倆也去試試怎么樣？”

    姜婉晴不睡了，她清醒了，她臉上的表情險些繃不住：“你說什么呢！”

    真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干。

    閨蜜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了：“不是說來者不拒嘛，咱倆試試，沒準誰有戲，有個帥哥當幾天男朋友，挺有面子。”

    “幾天？”姜婉晴確定自己沒聽錯，“你不喜歡他嗎？”

    “找找樂子而已。”閨蜜剝了顆糖放進嘴里，“就像是你買了個‘Yes　or　No’的盲盒，買來以前別人信誓旦旦地告訴你，這里面就是‘Yes’，但你不相信，還是要親手拆開看看，當你拆開的那一瞬間，所有問題都有了答案，好奇心也就能得到滿足了。”

    “這就是神奇的薛定諤。”

    姜婉晴：“……”她這閨蜜不僅八卦，還缺根筋。

    她根本就不是要和江舒談戀愛，就是想驗證自己稀奇古怪的猜想。

    “反正他那么花，我們橫豎不虧。”

    姜婉晴：倒是想得開。

    “你要是高興，你就玩吧。”姜婉晴把卷子拍到她臉上，“但是玩之前先把題做完。”

    閨蜜哀嚎。

    過了幾天，閨蜜又蹦蹦跳跳回來找她，說任務完成了，就看目標怎么行動了。

    姜婉晴對此毫無興趣。

    “你怎么不關心結果啊？”

    “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什么要關心？”

    “看江舒會回應你還是我啊。”

    “……”姜婉晴盯著她，“你把我也寫進去了？”

    “不是說咱倆一起的嗎。”

    姜婉晴坐不住了，這小混蛋，盡給她惹麻煩，她什么時候答應了！

    從那天起，姜婉晴都繞著三班走，跑cao的時候也離得江舒遠遠的，生怕對方有什么誤會。

    可直到畢業，江舒也沒來找過她。

    姜婉晴想，大概是喜歡他的人太多了，挑花了眼。又或者是，閨蜜本來就是騙她的，情書只是個玩笑而已。

    畢竟，女生干完這件事也沒有關心過后續發展。

    姜婉晴上了大學以后就把這件事忘記了，但是生活頗具戲劇化，姜婉晴上大學的第一個運動會，當了他們系的舉旗代表。

    在運動會上，姜婉晴又見到了江舒。

    江舒比起高中時長高了不少，五官輪廓更加分明，少了幾分少年鋒利的銳氣，多了幾分成熟和明朗。

    江舒3000米長跑第一個沖過終點線的時候，全場歡呼。

    姜婉晴站在裁判處，看著英姿勃發的青年高舉手中的紅絲帶向全場示意，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少年心動，情不能自已。

    明明，大學的運動會除了參賽選手，幾乎不會有觀眾來看。但就因為江舒下午的出席，整個看臺都坐滿了學生。

    姜婉晴有點后悔，那時沒有向江舒說明。

    但很快，上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她升到二年級，同系的好友來找她，邀請她加入社團，和社員們一起出演話劇。

    姜婉晴見到江舒時微微驚訝：“你好，我是飾演女主角的姜婉晴，我是計算機系的。”

    江舒伸出手，笑容明朗：“我是金融系的江舒。”

    岳瑤笑著拍江舒的肩膀：“這家伙可是我們社團的招牌，全靠他吸引人氣了。本來他進來應聘的是編劇，但我看他這張臉去當個幕后，實在太浪費了。”

    江舒沒有高中那么跋扈，他笑著回道：“是岳導慧眼識英才。”

    “哦，對了，我還有個演員沒聯系到呢，是個學長，長得比你還要帥，就是脾氣不太好。”

    江舒自信地笑了笑：“能比我帥？”

    岳瑤翻了白眼：“那當然，你不要自我感覺太良好。”

    姜婉晴在他們七嘴八舌的話茬里，沒插上一句話。

    但她挺高興，她那時覺得，這應該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她或許……可以爭取一下。

    雖然，她是唯物主義的忠實信徒，但對愛情來說，浪漫和不期而遇始終要比馬克思的哲學理論更加唯美，也更能撥動少女情懷。

    姜婉晴也很慶幸，江舒并不記得她，他們之間可以有個完美的開端。

    但這個美夢，很快就破碎了。

    某次訓練江舒缺席，眾人等了他許久，他才一臉憔悴地出現在教室門口。

    姜婉晴心里一痛，她維持著矜持和理智，打破尷尬的僵局，讓江舒的室友林卻帶他回了寢室。

    聰慧如姜婉晴，怎么可能看不出，江舒明顯就是……內心受傷，才失魂落魄。

    姜婉晴也有些失落，她曾經有意暗示過江舒，但對方沒有接受到她的信號，而現在，江舒似乎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姜婉晴第一次覺得，自己二十年全然都撲在課本里，對愛情一竅不通是件愚蠢的事。

    再后來，排練中頭頂道具掉落，江舒推開她自己受了重傷。那時姜婉晴心里突然又覺得，也許她還有一絲希望。

    那次他們偶然得知，江舒的哥哥竟然是學校的老師，跟著林卻一起來看望受傷的江舒。

    姜婉晴和岳瑤離開的時候，不經意間發現病房落了鎖，她當時只覺得有些怪異，卻說不出哪里怪，便未放在心上。

    小半年過去，她跟江舒半點進展都沒有。

    他們對戲，排練劇本，甚至還有過肢體接觸，但江舒對她，始終保持著禮貌又冷淡的距離。

    那時候，她咬牙切齒地想，這人真是惡劣，典型的外熱內冷。

    排練終于進入尾聲，劇組定做的戲服也送到了。姜婉晴的衣服很多，她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去換。

    換完衣服出來的時候，正巧碰上隔壁器材室的門開了，姜婉晴下意識地躲在墻壁后面。

    聽聲音似乎是江舒和林卻。

    姜婉晴正要走出去打招呼，卻猛然看到江舒飛快地在林卻唇上親了一下，姜婉晴幾乎就要驚叫出來，她趕緊捂住嘴，在墻壁后面躲好。

    她在墻后站了十分鐘，仍然驚魂未定。

    她心酸又失落，原來，江舒喜歡的竟然是林學長。

    而當初，閨蜜告訴她那個八卦的小道消息，說什么有男生給江舒表白他也答應了，她還一笑了之，現在想來也有可能是真的。

    江舒喜歡女生，也喜歡男生。

    江舒看起來也不似從前那樣玩世不恭，來者不拒，大學時期他拒絕了不少愛慕他的女生。

    這次，江舒可能是認真的。

    姜婉晴蹲在墻角抱住頭，隱隱啜泣。

    這不是緣分，他們沒有緣分。

    馬克思果然是真理的傳承人，什么不期而遇，什么邂逅，都是甜蜜的幻想和謊言。

    姜婉晴收拾好心情，才踏進那間教室里。

    岳瑤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還找了她半天，讓她教林卻跟江舒化妝。

    姜婉晴拿著海綿蛋給林卻做示范，從她的角度看下去，林卻的脖間留著不少曖昧的吻痕，星星點點。

    姜婉晴聯想到剛才的畫面，有些臉紅，但她什么也沒說，不動聲色地拿著海綿蛋遮去那些吻痕，然后叮囑林卻，脖子要多涂幾遍。

    姜婉晴很難過，但她沒有辦法，她不可能現在才鼓起勇氣告訴江舒自己的心意，說他們其實很久之前就相識了。

    后來，姜婉晴跟岳瑤偶然撞見了給江舒告白的蘇阮。蘇阮性情看似懦弱，說話也是膽怯的細聲細氣，但姜婉晴卻覺得，她比自己勇敢多了。

    江舒將蘇阮背到醫務室，待人蘇醒后便離開了。

    蘇阮坐在病床上對她們道謝，卻仍然不死心地問了句：“江學長真的有女朋友了嗎？”

    岳瑤摸著下巴回道：“可能吧，他都那么說了，只不過我沒見過。”

    姜婉晴卻突然道：“我見過，他確實有。”

    回去的路上，岳瑤好奇地問她：“你什么時候見過啊？”

    姜婉晴垂著眼皮：“很早以前。”

    的演出很成功，從觀眾的反響就能看出來。姜婉晴也很高興，這是她和江舒共同出演過的話劇，是她寶貴的回憶。

    她告訴岳瑤，如果節目有錄屏，務必傳給她一份。

    慶功歌會上，眾人玩得興起，江舒被拉著灌了不少酒，歪歪扭扭坐在吧臺唱著酒意迷醉的情歌，目光卻一直落在沙發的角落里。

    那個時候，姜婉晴就知道，她和江舒永遠不可能了。

    “真心話大冒險”游戲里，姜婉晴被迫抽了“真心話”，男生們興奮地問她喜歡的人是誰，姜婉晴的目光在江舒身上一閃而過，回道：“高中同學，但沒有在一起。”

    在所有人鬧得精疲力盡，躺在沙發上酣然入睡的時候，姜婉晴看到江舒架著喝醉的林卻出門透氣去了。

    姜婉晴拿起桌上的酒杯，斟滿一杯，仰頭灌下。她捂著眼睛無聲地流淚，原來，青春年少的悸動會這樣苦澀。

    等她再睜開眼時，釋然地笑了。

    江舒如同明媚的光，雖然她未曾擁有，但還好有幸遇見。

    真好，她來到這里，來到這個社團，遇到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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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的某次同學聚會，姜婉晴見到岳瑤，又說起學生時代的舊事。

    姜婉晴打趣著問她：“你當年不是喜歡林學長嗎，怎么沒下文了？”

    岳瑤剪了頭短發，看起來凌厲潑辣：“啊？哦，我是喜歡，但又不是那種喜歡，我是單身主義，不結婚。”

    姜婉晴溫柔地笑著：“也挺好。”

    “婉晴，你上次聚會沒來，上次人可多了，還有江舒呢。”

    時隔多年，姜婉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心房還是輕輕顫動了一下：“哦……他看起來怎么樣？”

    “碩士畢業，創業開了家互聯網金融公司，別提多威風了，這小子還真是厲害。”

    姜婉晴抿著唇笑了笑，有點想不起江舒的面容，但那種感覺卻記得很清楚。

    “哦，對了。你剛才說起林卻學長，上次他也來了，聽說這個公司他也是持股人，是他們一起創立的。”

    姜婉晴突然想起某個著名歌手的歌詞。

    “最怕已經決定此生過沒有你，卻又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她暗笑，還好她不像歌詞里寫的那樣，在聽到林卻和江舒依舊還在一起的時候，她最大的感受竟然是松了口氣。

    真好，他們沒有放棄過彼此，堅守到現在。

    她也不用責怪自己，沒有努力爭取過。

    因為那兩人之間，從一開始，別人就無法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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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婉晴參加完聚會，又回了趟公司，她心情愉快，豁然開朗，準備去公司連夜敲完項目的程序代碼。

    她是項目的負責人，跟著團隊連續加了十幾天的班，今天本來給大家放假休息，她卻大半夜跑到公司來加班。

    姜婉晴覺得自己挺傻的。

    但這些都算不上什么。

    她哼著小曲上樓，電梯門開的時候，正巧一個男生抱著資料撞上來。

    資料散落一地，男生慌慌張張地撿：“抱，抱歉，姜主管，我沒看到您上來。”

    姜婉晴把整理好的資料放進他懷里：“這么晚，還不走？今天不是給你們放假了嗎。”

    “我回去也沒什么事。”男生摸著腦袋憨憨地笑了笑，“把各部門的數據整理出來，明天大家都能輕松點。”

    姜婉晴打開主管辦公室的燈：“大廳里太冷，進來做吧，我和你一起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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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姜婉晴和新來的團隊小男生，有點火花。

    小男生發現姜主管很喜歡喝奶茶，似乎又迫于身材管理喝得很少，每次在公司食堂也只是多看兩眼，然后走開。

    于是小男生在家研制了低糖脂的奶茶，給辦公室所有人都帶了一份，特地將少糖的奶茶放在姜主管桌上。

    大家都津津樂道，奶茶味真不錯。

    只有姜婉晴有苦說不出，低糖奶茶真的難喝。

    她皮笑rou不笑地找到男生，點了兩杯重糖奶蓋：“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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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他們在一起以后，男生設計了個熱量計算程序，每天幫姜婉晴計算在合適的熱量范圍內吃最暢快的零食。

    姜婉晴哭笑不得：“你還真是學以致用。”

    然后她把這個程序加入了項目構建里：“我不控制飲食了，以后隨便吃，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