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了，顧歸玨忙得腳不沾地，平時在家里根本看不到人，林卻這學期基本上結課了，剩下的時間都是考試周復習，他就索性回了學校。

    只是回到學校不免要和江舒在一起，想想上次江舒的惡作劇，那串鑰匙還有那通時間微妙的電話，林卻覺得頭疼不已。

    比如現在。

    他好好地坐在電腦跟前，整理那篇復習大綱，江舒顛顛地跑過來，搬個椅子坐在他旁邊，說是要復習，手上卻一點也不老實。

    一會摸摸他的脖頸，一會揉弄他的屁股，終于把林卻惹怒了。

    “松手，松手！”他連拍了兩下江舒，對方才訕訕地收回了搗亂的手，“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時間嗎，期末考試！還在這玩，想掛科是吧，行我現在就給輔導員發信息，直接取消你考試資格。”

    林卻氣得不行，一口氣不帶停地說了大段話。少見義正言辭地呵斥他的林卻，江舒看得都懵了。

    他睜大眼睛，委屈巴巴地說道，“學長，我就是想和你親近一下，我錯了，我不搗亂了。”

    林卻白了他一眼，“你現在坐到那頭去，我不說話你不許過來。”

    江舒帶著椅子磨磨蹭蹭地挪走了。

    他靠在桌子上，還是眼巴巴地看著林卻，像是控訴對方的無情。

    林卻被盯得有點難受，合上電腦，“你不看書嗎，考試都復習完了？”

    確實沒見到江舒復習功課。

    “學長，你前幾天沒在我早都看完了呀。”江舒撒起嬌來，“只有平時不學的人現在才要抱佛腳，我這么聰明，怎么可能是那種人。”

    語氣得意洋洋，還帶著幾分炫耀，等著學長的夸獎。

    林卻才不遂他愿，“你這么驕躁，遲早吃虧。”

    “嘁。”男生滿不在乎，沒得到夸獎的他語氣愈發惡劣起來，“怎么，這段時間不見，學長都給我甩起臉色來了，真的是放出去的狗，野了幾天就不好管了——”

    “閉嘴！”

    林卻受不了了，隨手抓起一本書扔了過去。

    這人怎么隨時隨地都能說出葷話。

    “啊，你竟然砸我。”江舒身形敏捷地一把接住，瞥了眼書名，“咦”了一聲。

    “你也有這本書嗎。”他朝林卻搖了搖手里的書。

    林卻才發現剛扔出去的，是顧歸玨的那本英文合訂。

    他奇怪地問，“怎么了，這書很稀有嗎，像這種童話讀本滿大街都是吧。”

    “哦，沒事。就是我剛上高中的時候，英文的啟蒙讀物，這書看起來年代久了，以前怎么沒見你看過。”

    林卻不想多解釋，便說道，“最近剛翻出來。”

    “這樣啊，好久沒看這本了，真是記憶久遠啊。”江舒嘟囔著，翻閱起那本合集。

    “你就安靜地坐在那看會書吧，別再過來了。”

    寢室再度陷入了安靜，只剩下翻書的沙沙聲和敲擊鍵盤的聲音。

    －

    “啪！”

    停電了。

    林卻正在翻書，第一反應就去看電腦，還好，剛才筆記本電量充上了，敲入的文章完好無損。

    “哎喲，誰是不是用吹風機了！”

    “大男人用什么吹風機，出去甩兩下不就干了？”

    樓道里嘰嘰喳喳。

    夏季是用電高峰期，每個宿舍都會開著空調，不知怎的今年這棟樓的電壓不太好，時不時地就來一次跳閘，跳多了宿管阿姨都有意見了，每回來檢查線路時都拿目光審視著他們，像是在問你們這些兔崽子是不是又用違禁電器了。

    平常學期內都是11：30熄燈，臨近考試周會延長到12：30，但這對于大多數學生來說是不夠用的，很多學生會在自習室里通宵。

    可是那里人太多了。

    林卻捏了捏鼻梁，感到煩倦，拿出應急燈接著看。

    他把燈光亮度只敢調到二檔，雖然不夠亮，但起碼能堅持地久一些。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來電。

    他望著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泄氣地想。

    “卻哥，太黑了，別看了吧。”

    江舒已經合上了書，發現林卻還打算看下去，不贊同地搖搖頭。

    “這才八點，現在就休息太浪費時間了，說不定一會電就來了。”林卻頭也沒抬地回了一句。

    “欸……”江舒趴在桌上，頭撐在臂彎里瞧著那點燈熬油的人，“要不這樣，你跟我回家吧。”

    “嗯。”林卻顯然沒在意他說的什么。

    “真的啊，快起來，走走走。”江舒欣喜地就拽著林卻要起身。

    “等會等會，你說什么？”林卻一臉迷茫。

    “回家啊，這里停電了又熱，你去我家，這兩天就在那復習吧，嗯就這樣，反正你又不知道明天什么時候還會停電。”

    江舒邊說邊動作，手腳麻利地裝好了書本和必需品，然后又不由分說地去幫林卻整理。

    “你等等，我還沒說我要去。”林卻擋都擋不急。

    “走了走了，我家離這很近的，別在這待著。”

    江舒根本不給他拒絕的余地，等林卻反應過來時，已經坐上出租車了。

    “這么晚去你家，會打擾到你父母吧。”林卻想來想去不太妥當，而且兩個人的關系……他不敢保證江舒這種性子會不會在家里亂來。

    “我父母不在本市啊，我老家是S市的，現在他們人在國外呢，好久都沒見他們了。”

    “平時就你一個嗎？”

    “哦，我放假的時候會回去。”

    －

    果然如江舒所說，不到二十分鐘他們就已經站在小區門口了，兩人提著行李背包往進走。

    “等我一下，我去接七月。”江舒朝著樓下那一排排燈火通明的店鋪走去。

    七月？

    林卻不解，默默跟在后面。

    江舒停在了一家寵物店門口。

    林卻跟著進去，聽見店鋪老板站在柜臺后面大聲喊，“哎喲，小江你來了。”

    老板懷里抱著個巨型貴賓，蹭得滿身是毛，那貴賓不怎么老實，爪子不停地往他臉上撲，老板一邊躲避一邊狼狽地說，“來接七月是吧，那邊那邊，哎，祖宗你別動了行不行。”

    “陳叔，麻煩你了。”江舒從右邊牽了只金毛出來。

    金毛像是很久沒見到主人了，咧著嘴吐舌頭，身后的尾巴高興地甩來甩去。

    林卻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這場景有點臉紅。

    “沒事兒，在我這托管的狗兒貓兒這么多，就你的這只最省心，又聽話又聰明，一點都不鬧騰，你咋教的這是。”

    江舒拍了拍金毛的腦袋，語氣里滿是驕傲，“聽到沒，陳叔夸你呢，你真乖。”

    說完了又特意看了一眼林卻。

    林卻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轉身推門出去了。

    搞什么……好像我是那條狗一樣。

    林卻心底腹誹。

    江舒牽著狗出來的時候，那金毛一顛一顛地跑在前面，江舒被它拽著繩子一路小跑，“嘖，七月慢點慢點。”

    －

    “為什么要叫七月？好奇怪的名字。”進家門的時候林卻問道。

    “因為我是在夏天七月的時候領養的它啊。”江舒蹲在玄關給狗順毛。

    “那怎么不叫夏天？”林卻失笑。

    江舒手下一頓，表情微楞，而后又狀若無事地說道，“那不如學長叫夏天吧，反正我是在夏天收養的你。”

    “……”

    “我去看書了。”

    林卻坐在書桌旁寫東西，江舒就安安靜靜地抱著狗窩在沙發上。

    兩個小時轉瞬即逝。

    林卻伸了個懶腰，左右活動了兩下脖子，看時間已經不早了，該準備休息了。

    江舒也沒鬧，讓他專心地復習完了一門學科。

    這會再去看沙發上的人，男生慵懶地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睡著了。碎發遮住了眼瞼，沒有那雙勾人的桃花眼面容卻依然好看，金毛溫順地趴在他的胸口，跟隨胸膛平緩地起伏著，一人一狗畫面和諧。

    他輕輕地推了推，說道，“江舒，醒一醒。”

    那雙眼睛緩緩睜開，目光澄明冷冽，看到眼前的人時才有了溫度。

    “嗯，學長看完了嗎？”他勾起嘴角，微笑著說。

    “去洗澡睡覺吧。”

    “那學長跟我一起。”

    “別鬧了，明天還要早起。”

    “來嘛來嘛，我什么也不干。”

    結果是林卻被強行拖進了浴室。

    但是江舒的確什么也沒干，因為林卻嚴肅地告訴他期末考試期間不許亂來。

    江舒本來委屈得不行，沒過一會又冷笑起來，“林卻，我現在不動你，你別后悔。”

    林卻懶得理他。

    在江舒的無理取鬧下，林卻最終還是幫他搓了個背。

    江舒環著林卻躺在床上，在他耳邊低語，“學長，你真好聞，我怎么這么喜歡你。”

    “嗯……”林卻心不在焉。

    “學長，那本書的后半本看了嗎。”

    “嗯？嗎，怎么突然說這個。”

    “因為，普利姆小姐和魔鬼打了個賭，得到了一切，而你，是和我做交易，你也會得到你想要的。”

    “那……你是惡魔嗎。”

    江舒沒回答。

    但林卻心里翻江倒海，他和江舒，荒謬絕倫。正如江舒所說，他與惡魔做了一筆交易，但他可能不會如普利姆一般幸運，也許還會墜入萬丈深淵，是江舒，清醒地拉著他一起墮落、沉淪。

    林卻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旁邊的人剛開始還緊緊摟著他，睡了半晌就滾到一邊去了。

    林卻閉上眼，大腦清醒。

    江舒的背上有一顆痣，在肩胛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