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 回憶(4)
班聽著主仆二人商量著把他藏在哪兒的話題,恨恨地咬著嘴里的培根。 該死,這里的東西怎么會那么好吃! “再給他弄點吃的來吧,我覺得粥會好一點,你覺得呢,”維爾德轉頭問班,“你最近吃過rou嗎?” 班不理會他,繼續狼吞虎咽地解決盤子里的焗豆。 貝爾問:“您的早餐也在房間里解決嗎?時候不早了,您也該吃東西了。” “好的,看他吃東西真讓人胃口大開,我覺得你可以給我多準備點。” “老爺,”貝爾出門前又轉身說道,“讓約瑟夫進來陪您吧,我委實放心不下。” “你就饒了他吧,他擔驚受怕一整夜啦,給他一天的休假好嗎,管家大人?” “您真是……這把年紀還這么胡來……”貝爾埋怨著出了門。 維爾德又開始專心觀察面前人的吃相,他邊看邊說:“如果你不自己說出動機,那我可就要亂猜啦。” 班喝了口水,繼續和面包奮戰,烘烤過飄著香氣的面包能讓橋洞下所有的流浪漢為它打起來。 “首先,案發地點離他常去的妓院不遠,”維爾德戴上眼鏡,拿起手邊貝爾為他找出來的舊報紙看了一眼,“你meimei也在那幫廚,嗯,這應該你出現在那里的原因。” 聽到“meimei”,班恍了一秒神,雖然他自認為沒表現得太明顯,但仍是被維爾德捕捉到了。 “你總不是為了謀財吧,這太蠢了,那里離妓院那么近,只要他一喊,隨時可能被人發現,你meimei還在那里工作,搶劫的話怎么說都該離遠點……總之,案發地不合常理。 “而且你們的動靜一定不小,妓院的人怎么會沒注意到;可他們若是注意到了,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打死莫里斯……這也是個疑點。 “就算你想搶劫他,也沒必要殺他……我相信你能打過他,他抽鴉片還酗酒,走在街上活像具尸體,可能他最威風的時候就是在床上。 “什么事情能叫妓院對你們的動靜不聞不問呢……” 看了一眼不理睬他的班,維爾德繼續說:“你也不會是他的仇家派來的,據我所知,他沒有什么大仇人,雖然有些債務糾紛,但他是欠債人,要殺人也該是他動手,殺了他還怎么要回錢呢? “再讓我想想,如果不是錢的問題,那會是感情問題嗎……那家妓院叫什么來著……哦,那里,我想起來了啊,我上一次去還是……七年?還是五年前?唉,不記得了。 “你難道是為了情人跟他起了爭執?” 發現班一閃而過的譏諷笑容,維爾德搖搖頭:“看來不是。” “哦……我實在想不出來啦,”維爾德拍拍腦袋,“我或許該換個角度。” “你一直不愿意告訴我原因,為什么呢……或許我要找的不該是你殺人的動機,而是你不愿說出動機的原因,對嗎?” 班吃完了所有的東西,拿起餐巾粗魯地擦掉嘴上的醬汁和油漬,雙眼被垂下的長睫遮擋,叫維爾德看不清情緒。 “莫里斯那個沒用的家伙,他要做什么才能讓你沖動得在那種地方殺了他呢……哦,其實他在讓人厭惡這方面的確天賦異稟,”維爾德盯住班,“……或許這個問題不太禮貌,但原諒我吧,是否他對你有一些下流的念頭?” “若是他想對你做那種事,妓院保準不會管,”維爾德假設,“你可能那時正要去找你meimei,然后碰到他,那時天黑了,你又漂亮得不像話,他攔住你……” 班皺了皺眉,一眼嫌惡地看著維爾德,可惜他的眼神威懾被自己的飽嗝破了功。 維爾德眼珠轉動,他覺得答案似乎很接近了,可還差那么一點:“不,他對男人沒表現過興趣……不是對你,而是對你meimei嗎?” “夠了,”班臉色陰沉地蹦出這句話,把餐巾扔到桌上,“你覺得這有趣?” “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我也可以找一個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 班的拳頭握了又松,他死死瞪著維爾德,對方口袋里是那把藏到了最后才現身的槍,那玩意讓他只能在這干瞪眼。 “你看上去很不快……那么,可以認為我的猜測是對的嗎?” “你是對的,那又怎樣?” 維爾德雙手交疊撐在桌上:“和我說說你在逃亡時發生的事吧。” “如果你想知道,大可以和我一樣殺個人試試。”班沒形沒狀地靠在椅背,手還在肚子上摸著。 維爾德微笑:“喔,這樣的話,我更應該向你討教一點逃亡經驗了。” “想想看,我是一個被貴族遺孀高價懸賞的逃犯,我的畫像被貼在大街小巷,而且,”他的手一攤,“我還長得十分扎眼——孩子,你滿臉的胡子作用微乎其微哩。” “我得吃飯、睡覺、還得提防有人發現我的蹤跡……那我肯定不能找工作,可這樣就沒有錢……所以,你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 “當然是去偷、去搶、去殺人啊。”班勾起一邊嘴角,餐刀在手中轉了個花樣,最后刀尖指向維爾德的方向。 維爾德又在報紙堆里翻找了一會兒,好半天翻出一張舊報紙,拿著放大鏡對著報紙上的一個版面湊近照著:“‘死者名為喬什.派利,21歲,為唐納德雜貨店員工,嫌犯曾與其同在該店工作’……‘名為班尼.奧利的私家偵探被人發現陳尸于艦隊監獄附近的櫻桃樹旅店后門’……你還殺死了這兩人,為什么?” “還能有什么原因?他們要把我送去領賞,如果他們不去死,我就要上絞架,”班嗤笑,“你可以少問這種蠢問題嗎?” 他雖笑著,但眼里沒有半絲笑意,這個話題讓他不愉快。 喬什是他多年的好友,事發后他便躲到喬什那里,即便喬什最后選擇出賣他,他也不想殺死對方。 喬什有自己的難處,藏匿一個逃犯本就是在冒險,更何況他的兒子還得了重病,一筆近在眼前的財富,這得是多么意志堅定的人才能抗拒? 喬什在通風報信之后明顯情緒不太對,他的不對勁馬上被班察覺到,班借口要走,喬什想攔住他,隨后和他扭打起來。 可惜喬什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在被他踹到地上后,一根尖銳的木刺穿透喬什的肚子,腸子掛在木刺尖端,血迅速染紅了地面。 他和喬什都愣住了,喬什痛苦又愧疚地看向他,卻像卸下了重擔,說出了那句反復在班夢里出現的話:“我很抱歉……原諒我……” 班沒有繼續聽他說話,因為外面傳來了追捕之人的動靜。 他跑出喬什家,眼淚被甩在身后,融入貧民窟永遠骯臟的地面,被一個又一個人踐踏。 他失去了一個朋友,也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在這之后的日子不過是偷竊、露宿街頭、被人發現……日復一日,痛苦沒有盡頭,他的恨意在黑暗中發酵,也令他落入別有用心之人的陷阱。 私家偵探奧利就是用“幫助他翻案”的誘餌將他引了出來,奧利表現得嫉惡如仇,說出案件的疑點,并宣稱要為他主持公道。 他差一點就完全相信了。 如果不是想在睡前去對奧利說一聲感謝,他也不會發現對方打算趁他睡著時綁住他。 好在這次他在殺人后,已經不會做噩夢了。 “好吧,”維爾德看了一眼他緊抿的唇,又看向班握成拳的一只手,深深呼出一口氣,“你沒考慮過逃遠點嗎,在倫敦你很難藏身。” 班沉默片刻,開口道:“我還有家人。” 維爾德明白他的意思:“可你做不了什么,甚至會給他們帶來危險,我相信他們也希望你能安全,而不是因為擔憂他們而陷入險境。” “我做不到。”班側過臉,不再理會。 “考慮一下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送你離開這里,你能在別處重新開始,”注意到班打了哈欠,維爾德說,“不過這不是最緊迫的事,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先在床上睡一覺吧,我去給你弄件新衣裳,你穿的還是秋天的衣服……我可以放心地讓你一個人睡在這里嗎?” 班說:“你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