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他跟著孫萍靈來饒錦村的第一天就瞧見秦弈了,他以為是老天爺看他苦了那么久,給他送來一份緣分,可從孫萍靈那里得知,秦弈已成親了,一股子失落瞬間充滿心頭,后來他又瞧見了和秦弈有些相似的秦漠背著段云歸,這才知道秦家兄弟倆是共妻,他心里又燃起了期望,兩人共妻必定是家徒四壁沒錢娶妻,他不在乎錢,而且他還是個能生孩子的雙兒,那段云歸就是再好看,也是個不能生的花瓶。 他和秦山初嘗人事有些食味知髓,偶然之下他又撞見秦漠和段云歸歡愛的場景,秦漠的懷抱看起來是那樣溫暖,秦漠的后背冒汗,動作之間肌rou鼓動,他覺得緣分是要把握的,他應該自己爭取,段云歸竟然也是雙兒,但是個不能生的,那他自己豈不是比段云歸高出一等,他一定要抓住老天給的機緣,一定能受人寵愛。 他終日沉浸于幻想之中,最終死在了他的“心上人”手里。 為了防止雨水將覆蓋在尸體上的松土給沖下去,兄弟二人挖的坑很深,且將掩好的土面踩的嚴嚴實實,末了還搬了兩三塊大石頭上來。 這忙前忙后足足花了快一個時辰,怕段云歸一個人在家等著急了,兄弟倆又加快腳程奔回家中。 待兩人一推屋門,段云歸還在那木桶里坐著呢,水已經涼了,他呆呆愣愣的坐著,看見秦漠和秦弈時,才像是魂魄歸體了。 秦漠大步向前將他從木桶里抱了出來,“傻了不是,在涼水里坐著干甚?!?/br> 段云歸哪里過殺人的陣仗,這下秦山和孫小石都死了,要是有人發現他倆的尸體可怎辦,他十分的害怕,要是秦漠和秦弈讓官府逮住了,那他也不活了,“他們倆死了?” “嗯,死了?!鼻啬闷鸩甲咏o段云歸擦了擦身子。 “要是你們被逮了,那,那我也不活了。”段云歸甕聲甕氣道,他說著便趴到了秦漠肩上。 “照你這么說,咱三個一起了結了算了。”秦漠摟著段云歸,小妻子軟聲軟氣的,他這心里跟灌了蜜似的。 段云歸突然抬起頭,“要不我們逃吧,逃得遠遠的,到時候萬一發現了尸體,也找不到我們了?!?/br> 秦漠失笑,“你倒是會打算,不怕,不會有人發現尸體的,你也別看甚病了,這兩天把地賣一賣,收拾收拾,咱去鎮上買個屋子住。” 段云歸苦了一天的臉上終于見了喜色,“當真?” “那是自然。”秦漠其實也知道段云歸不愿在村子里住,不是因為條件不好,也不是因為無趣,而是因為他實在不想和人打交道,平時那些宴席別說了,段云歸是能不去就不去,去了也是挨在秦漠身邊一聲不吭,閑了他就只會鉆在家里看些書,秦漠和秦弈哪個不想在家陪著他,可不出去干活哪里來錢生計呢。 秦弈在一旁看著段云歸笑,他也笑了笑,去鎮上也行,段云歸高興就行。 隔天他們仨便去了張剛他家,事先也沒知會一聲,張剛還不知道發生了事情,只見秦漠和秦弈掂著東西就來了,三個大男人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清了,不過秦山和孫小石的死被秦漠略去了,只說是多虧了小魚。 段云歸坐在一旁和小魚、小慧還有小慧她娘說話,小慧她娘很消瘦,耳朵和眼睛都已經不太靈光了,她并不知道小慧和張剛到底時候如何認識的,只是現在小慧幸福她也高興。 小慧娘每回見了段云歸,就是一個勁兒的夸他好看,小魚一句話也來不及說,他滿嘴塞的都是段云歸帶過來的零嘴。 今天張剛家吃面條,他非要留下他們三個吃飯,這一大桌子人坐在一起倒像是過年一樣,有老有少有小有大。 飯桌上三個大男人都沉默不語,只有段云歸和小魚說幾句,小慧娘也說幾句,小慧當時為了母親那樣堅毅的要逃走,現在卻非常羞澀,飯桌上張剛給她夾個菜她都臉紅的不行。 秦漠在旁人前也不顧著這些,憋不住一會兒摸摸段云歸的頭,一會兒又摸摸他的臉,搞得段云歸白了他好幾眼。 段云歸這飯量還不如小魚,一大碗面條只吃了半碗,村子里不興剩飯,余下那些飯都叫秦漠收拾吃進去了,他們倆都知道段云歸的飯量,往日給他舀飯只舀半碗,凈喜歡吃些零嘴,正經飯是不吃幾口。 這次不僅是吃個飯,也算是告個別,雖說也不是天涯海角的距離,但總歸不像在村子里似的能常常見到了,秦弈和秦漠又商量著把棉花地賤賣了幾畝給張剛,余下的地沒準備賣,而是再出些銀錢算是雇張剛一家捎帶看著些,秦漠還是可以走小路,隔個一兩天回來一趟,腳程上累了些,其他倒是還好。 待吃過飯,他們回家時便碰上了王秀花和孫萍靈相跟著找秦山和孫小石,孫萍靈瞧著還有些精氣神,王秀花一改悍婦模樣,捉著孫萍靈的胳膊都快站不住了,畢竟孫萍靈是弟弟找不著了,可王秀花不見的是兒子。 王秀花直接沖過來抓住秦漠的胳膊,“你見我兒子了嗎,我兒子不見了!不見了!我兒子呢!” 孫萍靈趕忙過來扶著王秀花,“姨母,姨母?!?/br> 秦漠和秦弈面不改色,段云歸卻是個藏不住事的,他躲在秦弈身后不敢看王秀花,他當然知道秦山去哪了,秦山死的時候那凸出的眼珠子還盯著他看呢。 孫萍靈嘆了口氣,“兩位秦大哥,若是瞧著我弟弟和秦山了,麻煩通告一聲?!?/br> 秦漠點點頭,秦弈并未作聲。 待王秀花和孫萍靈走遠了,段云歸偷偷說:“真的不會有人找到他們倆嗎?” “放心吧,平時沒人進山,那山里又是狼又是熊的,你瞧我和秦弈哪回不是裝備齊全了才進山?!鼻啬罅四蠖卧茪w的臉讓他安心。 段云歸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猛地一下撲到秦漠身上,秦漠下意識伸手一摟他,他就竄到秦漠背上去了,“咱們甚時候搬去鎮上啊?!?/br> 秦漠兩只手兜著段云歸的屁股,“你想甚時候就甚時候?!?/br> 段云歸嘿嘿笑了兩聲,他撅著嘴,“大哥,我想養只狗兒,黑的或者帶花的。” 秦漠拍了一把他的屁股,“自個兒都養不好還養狗?!?/br> 段云歸蹬了兩下腿,這事他想了好久了,“我能養好,能養好!” “我瞧瞧村子里有狗崽沒,沒有了去鎮上買一只。”秦弈摸了摸段云歸的腦袋。 秦漠感受著身后人的溫度,“別亂動了,你說說,你就是想養只虎兒,那哥倆能不給你捉么。” 段云歸高興了,小腿又撲棱兩下,抱著秦漠的腦袋親了他臉側一口,“大哥真好?!?/br> 他又直起身子,斜著身子抱著秦弈的臉也親了一口,“二哥也好?!?/br> 秦漠心里攪了蜜一樣,臉上不住的掛笑,“油嘴滑舌?!?/br> 紅葉卷西窗,秋色染白云,水藍水藍的晴空中,偶爾有幾片浮云掠過,氣溫正好不冷不熱,偶爾有一陣清涼的秋風吹過,秋風攜走了幾片枯葉,卻攜不走那穿過時間的翳,那是段云歸生命里的一道燦爛花朵,那多花不斷下墜,轉進時間里,擴散進血脈里,他這輩子被秦漠和秦弈買下,好像是掌紋里刻畫好的命數。 三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走進不可見的光里,更久更長的路在他們的腳掌之下鋪張蔓延開來,遠處依然有光,更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