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人一旦求生,會堅硬得像顆卵石,不怕疼的去嘗試任何活下來的機會。 周鷙群接完養母的電話,邊往車庫走邊打電話給阿毛,“可以去接人了,就送到我說過的那家醫院,走之后記得讓人把家里的攝像頭拆了。” “好的,周哥。”電話結束,阿毛把監視器合起來放進后備箱里,接著驅車前往琴灣小區。 這是家私立醫院,環境清幽,車停得并不多,植物繁茂的排在路邊兩側,偶爾路燈下經過幾個腳步匆匆的醫護人員。 周鷙群和醫生談了好一陣,從住院部出來走到了外面的吸煙區,火光照亮他的眉眼與鼻梁,很快一陣煙霧噴吐了出來,將他的硬朗的面容藏匿了。 沒過一會兒,路上開始緩緩開進來一輛黑色的車,周鷙群注意到了,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的煙蒂被擰熄丟進了垃圾桶里。 三個人進了住院部里,住院部的醫生在等她,先問了大致的情況,安排了她住院,等檢查做完就定手術日期。 見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周鷙群看著已經換上病號服的養母說:“明天會有個陪護過來,我每天會來看您,等手術結束我再告訴頌頌,您看呢?” 他確實很有心,各方面都想好了,養母沒有話講,只點了點頭,接著起身站了起來從柜子里掛著的衣服摸索了一會兒拿了個東西出來。 “給你。”養母張開手心,抬起眼說。 那是周鷙群和沈懷頌回家坦白時給對方戴的婚戒。 一瞬間涌上許多的回憶,從他們相愛到他們分開,快樂憤怒難過交叉在一起,分不清孰輕孰重。 養母垂下長著細紋的眼,看著手里的戒指,慢慢的說:“頌頌生完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心里很著急,一是因為你們孩子一生完就分開,二是因為頌頌生的孩子我卻連看都沒看過,所以那晚我難以入眠,睡得很晚,接著我聽見他出門的聲音,因為太晚了,我打開窗戶往下看想知道他要去哪兒,結果他哪也沒去,只是在路燈下蹲在地上不停的扒開那些雪,好像在找什么東西。他找了很久也沒找著,后來他就上來了,我走出門想去問問他在找什么,可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他非常難過的在哭。我是做mama的,自己的孩子這樣哭,我聽著真的很心痛。我和他說過這條路不好走,他大可以輕松的活著,可是他沒有選擇輕松而是選擇你。這下吃到苦頭了,我很生氣。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早下樓去找,很奇妙的是,我一下去就找到了,頌頌找了那么久的東西,卻偏偏躲著他。我想他一定是因為生氣,于是把戒指從窗戶上丟了下去,只是沒想到很快就后悔了,所以又跑到下面去撿、去找。” 養母溫柔的笑了笑,并不是因為覺得沈懷頌的行為可笑,反而覺得是一種年輕的可愛。 養母抓起周鷙群的手,攤開了他的掌心,把戒指放到了他手上,有些感慨的說:“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戒指在我手里,因為我希望他徹底忘記,不要睹物思人。現在物歸原主,你還給他吧。” 周鷙群感覺眼睛有些濕,像被煙熏著眼睛,他抿著唇深深吸了口氣,手心緊緊的握緊,聲音有些嘶啞的說:“謝謝。” “我知道你愛他,當初我反對的時候扯他的手,你抓我護著他的那個樣子讓我想起我愛人..我不能生育,他們家不允許我們在一起,他也是這樣護著我..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么,但是我希望頌頌能幸福。”養母說到這里想到了往事,鼻子開始發酸,她擦了擦眼睛,回到了病床上坐著,揮了揮手說:“回去吧,頌頌還在家等你。” 外面已經有些涼了,周鷙群不知道怎么走出那棟樓的,他心頭思緒萬千,步子邁的沉重萬分。 家里客廳亮著落地燈,沈懷頌并沒有在主臥睡覺,書房的門沒關緊,透出一絲光線映在走廊上。 周鷙群輕輕推開門,沈懷頌穿著睡衣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這段時間都在趕論文,時常到凌晨才睡。 電腦還亮著屏幕,白色的屏幕光線照在他的睡顏上,有種單薄的脆弱感。 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脫離了地面,沈懷頌發現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他伸手環住周鷙群的脖子,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閉著眼懶倦的問:“你去哪兒了?這個時候才回來。” “有點事。”周鷙群推開主臥的門,把沈懷頌放到床上,摸著他曾經戴著婚戒的那根手指。 沈懷頌把手抽進了被子里,嘟囔著說:“你摸得我好癢,我要睡了。”接著又把頭從被子里鉆了出來,說道:“明天我們要聚餐,你不用來學校接我,聚完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這完全就是把周鷙群當司機用了,可周鷙群不介意,他喜歡沈懷頌這些被他慣出來的毛病,都有他的影子。 第二天聚餐,沈懷頌和實驗室的人一起去了家燒烤店,本以為只有他們這些人,沒想到溫習他們實驗室的人也在。 原來溫習他們也要聚餐,兩個導師都認識,所以安排到一塊兒了。 這就有點尷尬了,溫習坐在沈懷頌對面,他們自從那次說開了以后,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兩個導師喝得特別興起,不停的起哄讓其他同學也跟著喝,慶祝兩個實驗室都完成了一個新項目。 沈懷頌基本垂著眼一杯一杯的喝被倒滿的塑料杯,很少抬頭看,以免和溫習對視上。 不知道喝了幾杯,沈懷頌的臉已經發紅,他穿著白色的衛衣,顯得人又小又純。 “別喝了,別人一直倒你就會一直喝嗎?”溫習忽然把他手里的那杯酒搶了過去,塑料杯晃了晃灑落了些啤酒在桌子上。 他聲音不大,但大家都聽見了,止住了聲音看著他們。 溫習的導師看了看沈懷頌,擺擺手說道:“這個同學喝醉了就先回去吧,溫習你認識他嗎?那你把他送回去吧。” 溫習點點頭,起身扶著沈懷頌站起來。 “不..不用了..我..我打電話..讓..別人..來接..”沈懷頌沒什么力氣的推開他,有些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馬路邊風涼涼的,沈懷頌拿出手機打給周鷙群,很快就接通了,他含糊的說出自己現在的位置。 溫習走到他旁邊看著他,等電話打完忽然緩緩的問:“是因為周鷙群下手比我早嗎?” 沈懷頌不喜歡他用下手這兩個字,眉頭微微有些皺起,淡淡地說:“不是。” 溫習實在搞不懂周鷙群哪點比他強,他嗤笑一聲,說道:“頌頌,你就喜歡人渣,是嗎?你就喜歡高中就搞大你肚子害你去打胎的人渣是嗎?” 沈懷頌沒想到溫習會這么刻薄的說話,有些生氣起來,抬起醉醺醺的臉就說:“溫習,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 溫習悶不做聲,聽他維護般的口吻,內心涌起一陣憤怒的感覺,抓著沈懷頌的手臂,咬著牙說:“自由..周鷙群他配不上你。” 沈懷頌被他這樣一抓,人都清醒了半分,冷冷的看著他。 溫習心里一橫,扯著他的手臂就往旁邊的巷子里走,沈懷頌心里開始害怕了,慌亂的說:“溫習,你清醒點。” 巷子里空落落的,還有些白色的薄霧,格外瘆人。 溫習把沈懷頌摔在墻上,一只手抓著他,另一只手掐著他的下巴就往嘴上親。 溫熱的唇胡亂的貼了上來,沈懷頌掙扎著很快就沒有動彈,溫習抬起臉看著他,以為他默許了,摸著沈懷頌柔軟的嘴唇,低喘著說:“很久以前,我就想這么做了。” 沒想到沈懷頌眼里如一潭死水,看著他譏誚的說:“周鷙群配不上,你就配得上么?你比他更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