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順著皇子指的方向走，我漸漸可以看見一個風格與皇宮格格不入的屋子。

    屋子外面自然生長著蔥蘢的雜草，像是許久無人打理，走近后還能從屋子上聞到一股淡淡的竹香。

    門口的石階上端坐著一名女子，她并未束發(fā)，柔長的發(fā)絲垂落在腰間，尾端略微枯黃。

    見我到來，女子緩緩抬眼，眼神恬靜而溫和。

    2

    皇子撲騰下地，連蹦帶跳地徑直撲到那個女人懷里，嘴里喊著皇姐。

    她也是皇族？

    其他皇族都恨不得用真金白銀綴滿整個宮殿，這位居然樸樸素素地采用竹材造房？

    3

    甄甠和曉隨后趕到，看見這個別致的竹屋也是愣了一愣。

    “程崢，皇姐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把外人帶到這里來？”

    女子無奈地揉了揉男孩的頭。

    “皇姐，他們不是外人，是這次新招的太監(jiān)！”

    皇子指向我接著說。

    “他還是仙人！仙人混不下去也來當太監(jiān)啦！”

    4

    “好，皇姐知道了。你餓不餓呀？我聽說御膳房里做了新的點心，你去嘗嘗吧？”

    “不餓！我要先帶這個仙人給父王看看！父王要是知道宮里來了一個這么漂亮的太監(jiān)一定會很高興的！”

    皇子想跑回我身邊，卻被女子拉住。

    5

    “父王在休息，你可別去打擾他。乖一點，到御膳房去拿點心吃吧。”

    “可是，皇姐……”

    “程崢，你不聽皇姐的話了嗎？”

    女子身上氣勢忽然一變，宛如出鞘的利刃。

    6

    聞言，皇子臉色一變。

    他不甘心地瞥了我一眼，隨后便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這個女人，不簡單。

    7

    皇子走后，女人的目光在我們?nèi)四樕现饌€掃過，在看到甄甠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很快又看向別處。

    她站起來朝著我們微微欠身。

    “程崢年紀尚小，言行舉止多有冒犯，我作為他的皇姐，在此先賠不是了。”

    “你難道是……湘國大……公主，程錦？”

    甄甠突然開口。

    程錦轉(zhuǎn)過頭望著她，露出一個微笑。

    “正是。”

    8

    程錦，湘國國君的第一個女兒。

    傳聞她涵養(yǎng)學識遠超常人，是湘國唯一一個從政且在朝廷上有實際話語權(quán)的皇室女性。

    皇上病倒后，她便在眾人舉薦下臨時擔任湘國的一把手，就連那些年長于她的皇子都沒能獲此殊榮，可謂是巾幗不讓須眉。

    9

    本應正在處理國事的她，為何會坐在這竹屋前，還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疫情當前，民不聊生，而她又在做什么？

    因為骨子里流淌的是湘國皇室的血，所以最終也墮落了？

    10

    “你們應該是來找父王的吧，他就在這個屋子里。”

    程錦側(cè)身讓出了道路。

    我剛往前踏了一步，她卻又將我攔下。

    “且慢，進屋前請先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但說無妨。”

    11

    “為了這個國家的人民，請別救父王。”

    她平靜地說。

    “我更希望你們能殺了他。”

    12

    我本以為，程錦就算再討厭自己的父親，對外也起碼會裝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樣。

    沒想到她竟然絲毫不做掩飾，甚至主動要求我們殺死國君。

    13

    “可是……不治好國君，他會一直……沒有意識，我們就……無法問出……線索。”

    甄甠小聲抗議。

    “這一點你們不必擔心，父王他雖病得嚴重，但精神很好。”

    程錦轉(zhuǎn)身推開了竹屋的門。

    “具體情況你們還是自己進來看吧。”

    14

    我是第一個進屋的，剛進去就被里面的臭味熏出了眼淚。

    地上滿是干涸的血跡，其中散落著幾根枯黃的藤蔓。

    屋子角落里用鐵鏈拴著一人，那人蓬頭垢面，指甲崩裂外翻，眼珠已經(jīng)不知道去了哪里，七竅中皆長出了翠綠的藤蔓。

    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活人。

    可他又偏偏活著。

    15

    “救……”

    他在小聲嘀咕什么，但我聽清的只是一些意義不明的字眼。

    我正欲走近去聽，他卻猛地吐出一團包裹著血液的東西。

    那是一截短小的藤蔓，像某種蠕蟲一般在他吐出的血中扭動，看起來惡心得不行。

    16

    門檻很高，甄甠個子又矮小，她把注意力都放在病人這一邊，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倒。

    這時，一只手臂從旁伸出，穩(wěn)穩(wěn)地攬住了她的腰。

    17

    “留心足下。”

    程錦一邊扶穩(wěn)甄甠，一邊從袖中取出一塊手帕，裹著不知從哪兒來的香囊遞給甄甠。

    “里面味道熏人，用這個捂住口鼻會好受些。”

    “謝……謝謝。”

    甄甠接過手帕，有些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