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啊？要是按你說的，夏陽煦對你別有所圖，那就是要錢唄？你送他錢。”

    “不可能。”

    “那我說人家喜歡你，你不信，又說他圖你錢你又不信，你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第一次提離婚的時候，我就說了。”

    “萬一他是欲拒還迎，你最好還是把這事問清楚，不能明著問你就暗著問唄，反正......”

    四周是曖昧吵鬧的聲音，一首火熱的搖滾樂將氣氛推向高潮。陸沭被吵得頭痛，沈清的話也多，擾的他煩不勝煩。

    他站起來撈過大衣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去？喂！”

    忽然，一道身影擋在陸沭身前。“你好，可以要一個你的聯系方式嗎？”小Omega雙頰通紅，說話的時候眼光躲閃，看起來很青澀的模樣。

    陸沭不由得又想起夏陽煦，他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Omega，說而句抱歉。

    “沒、沒關系。”小Omega因為被拒絕臉色更紅。

    沈清從卡座探出頭，強硬的插進兩人中間，瞇著一雙狐貍眼笑道：“嗨寶貝，我沒男朋友哦。”

    Omega似乎收到了驚嚇，求助似的看過來，陸沭冷冷道：“不用管他，我有事，先走了。”

    “對對對，他還要回家哄老婆呢。”沈清收回視線，雙手插兜靠在沙發上，看著眼前漂亮的Omega眨眼，“要不要和我喝兩杯？”

    遠離了嘈雜的音響和悶熱渾濁的空氣，冰涼的風打在臉上，陸沭呼出一口濁氣。他點了個代駕，自己坐在后座休息。被酒精麻痹過的大腦顯得比往日更加亢奮，思緒也飄忽不定。

    “你男朋友都送你什么禮物？”

    正和對象甜蜜雙排的樊寧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斟酌了半天選了個最大眾的的禮物，“花？”

    陸沭靜靜看著手機屏幕，花嗎？從來沒聽夏陽煦提起過。

    路過一家花店時，陸沭多看了兩眼，還沒考慮好要不要停下，車子就已經平穩的開了過去。五分鐘后，車子倒了回來停在花店門口。

    店主是個四五十歲的女性Omega，她身上系了條圍裙，正在打掃衛生。看見陸沭進來，起身走過來問道，“客人需要什么？”

    因為是平安夜，花店里的花已經買的沒剩多少，剩下的還被包在紙里，沒有盛開。陸沭第一次進來，顯得有些生疏，他四下看了看沒有找到那抹亮眼的黃色，“有向日葵嗎？”

    “嗯？”店主起身在一群還未來得及處理的花葉里翻翻找找，“只剩這兩枝了。”她抱歉地看向陸沭，眼神四下打量，“您看別的花可以嗎？玫瑰、風信子、滿天星......都很漂亮。”

    陸沭看著被店主人握在手里的向日葵，花瓣已經微微蜷曲，顯得不那么新鮮了。黃色花瓣的花兒靜默的低垂著，大概等待他的命運，就是被丟棄。

    陸沭不打算更改主意，送向日葵只是因為夏陽煦的信息素是這個。他剛準備離開，就聽老板娘突然說道：“我記得花室還有一枝，就是離得比較遠，可能要等一會兒。”

    陸沭腳步一頓，換了方向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麻煩。”

    大約是等待的時間過于無聊，店主主動和陸沭嘮起家長。

    “先生，今天買玫瑰的人很多，買向日葵的還就你一個，是要送給喜歡的人嗎？”

    陸沭一愣，隨即搖頭，“不是。”

    店主不在意地笑笑，“大家都喜歡在特殊的日子里送點什么，但大多是嬌滴滴的玫瑰或者別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愛意的花來。向日葵既不高貴又不漂亮，沒那沒多明媚鮮活的愛意，買的人少，所以店里不常進，大多時候就像我手上這兩枝，開敗了被草草處理掉。”

    她抬頭看了眼鐘表，“我愛人離得很近，大約幾分鐘就到了。”

    陸沭抬眼看過去，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好低低應了一句。那人來的確實很快，店主人將包好的花遞過去，“謝謝惠顧。”

    出花店的時候，陸沭看著人來人往的路口，忽然就不想將這朵花帶回去，這也許會讓小Omega誤會，他的目光黏在前方不遠處的垃圾桶，猶豫了再三還是沒忍心丟掉。

    算了，一束花而已，沈清說得對，他們要談一談……

    小omega看到他或許會激動的撲過來，他們可以說清楚，然后決定以后的生活，陸沭望向窗外，帶著醉意的眼里隱約能看見笑意。

    和街上的熱鬧相比，醫院就顯得悲慘又凄清。中間醫生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書，小Omega簽字的手都在抖。

    夏陽煦疲憊地靠在墻上，他給陳宏邈打了很多個電話，剛開始是無人接聽，到后來變成了關機。沒人知道蘇郁發生了什么，當事人還躺在手術臺生死未卜。他再一次撥通陳宏邈的手機，回應他的依舊是冰冷的機器女聲。

    指尖翻動通話記錄，夏陽煦停在備注是“先生”的那串號碼，等了好久還是默默退了出來。

    陸沭每天工作很累，不要這個時間去打擾他，可他又好怕，于是緊緊抱住肚子，這個還未出世的小家伙，成了他內心最大的慰藉。

    手術一直進行到凌晨兩點才結束，蘇郁被推出來的那一刻，夏陽煦只覺得心里的大石頭砰的落在地上，可醫生的下一句話，又讓他手腳冰涼。

    “孩子保不住，信息素檢測是個alpha女孩。患者目前的情況很不樂觀，大出血引起的休克對他的大腦和心臟都造成了嚴重損傷，并且，由于孕夫年齡較大，還出現了一些并發癥。暫時不能轉入普通病房，只有等人醒了，才算安全。”醫生抹了把額頭的汗，取下口罩說道，“現在icu觀察幾天，你去繳費吧。”

    “謝謝、謝謝您......謝謝，那我什么時候能去看我爸爸？”

    醫生沉吟片刻，“等他醒了，情況好轉后，家屬就可以進去探視了。”

    “好的好的！謝、謝謝您醫生。”夏陽煦哽咽著道謝，眼淚控制不住的從眼眶溢出，順著臉頰沾濕了衣領。

    等人走了，他才脫力般踉蹌跌坐在凳子上，捂著嘴啜泣起來。

    還好...還好......

    從醫院出來已經快四點了，夏陽煦眼眶通紅，站在空蕩蕩的醫院門口，裹緊身上的羽絨服。長時間神經緊繃讓他大腦一片空白，龐德在照顧陳安楠，十二點多的事侯來過電話，說小孩子嚇壞了，剛睡著。

    不遠處就是個公交站牌，夏陽煦拖著疲憊的身體朝那邊走去。他存的那些錢已經花的七七八八，蘇郁住進icu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慢慢盤算著自己手里的資產，才忽然發現，這些年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錢。

    夏陽煦叫了輛車，不一會兒，白色私家車就朝這邊緩緩駛來，接著停在夏陽煦面前。

    車窗降下，司機問道：“9373，姓夏？”

    夏陽煦看著這輛絕對不低于八十萬的汽車，陷入了沉默。

    那人似乎也有點不確定，于是打開手機撥通了訂單上的手機號。清脆悠揚的鈴聲想起，他疑惑的探出頭，“夏先生？”

    “噢噢，好。”夏陽煦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抱歉的說道，“耽誤您時間了。”

    男人扭頭看他一眼，輕笑道：“沒事兒，晚上沒什么人。”

    他的聲線低沉又富有磁性，笑起來的時候小勾子般聽的人耳朵癢癢，夏陽煦望過去，想知道擁有這樣聲音的會是什么人。

    車內昏暗的燈光，男人線條流暢的側臉半隱在陰影里。他唇角微微翹起，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四目相對，夏陽煦迅速低下頭遮住紅腫的眼眶，鼻尖繚繞著清冷的雪松氣味，是alpha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

    夏陽煦有些局促，AO獨處時，alpha溢出信息素是很冒犯的行為，但...夏陽煦那余光偷瞄，隱隱看見男人頸后腺體貼的一角。他有些緊張，這種情況omega還能聞到只能說明兩人的匹配度很高。

    夜間的小路十分靜謐，只有高大的路燈還在工作。夏陽煦不好意思提醒，一路心驚膽戰坐立難安的到了別墅門口，急匆匆下車客氣的和司機告別。

    鐵質大門滑動出短暫尖銳的刺啦聲，夏陽煦朝里面看去，發現客廳的窗戶透出絲絲亮光。

    方姨還沒睡嗎？

    “嘀，已解鎖。”黑暗里，如同雕塑一般的陸沭指尖動了動，他等了夏陽煦六個小時，從喜悅、焦急到如今的平靜。

    他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被狡猾的小omega耍的團團轉。

    “方姨，我回來了。”夏陽煦拉開門，一抬頭就看見坐在沙發上英俊高大的男人。

    驚訝、欣喜、委屈和難以言說的依賴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夏陽煦鼻頭一酸，可他還是笑著，像是找到避風港的小獸，克制著因為想落淚而顫抖的聲線。

    “你怎么來了？”他問。

    “怎么，我不能回來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夏陽煦看著陸沭冰冷的神色，只覺得一頭冷水兜頭潑來。

    他好累，但他還是不愿讓陸沭誤會，拖著沙啞的嗓子解釋，卻被男人打斷。

    “去哪了？”陸沭問。

    “醫...醫院。”說到這，夏陽煦又難過起來，但他不想把爸爸流產的事情告訴陸沭，這讓他在這段關系里顯得更加自卑，于是轉移話題說道，“我...我好累，先上去睡覺了。”

    陸沭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但卻沒說什么，接著跟著夏陽煦身后。陌生的凜冽雪松氣息鉆進alpha的鼻子，陸沭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你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夏陽煦站在樓梯口轉頭，清秀的眉頭蹙起。空氣里安靜了幾秒，小Omega撐著腰往回走，停在兩步開外，他抿了抿唇，似乎十分難以開口，“你、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錢？”

    他說完又趕緊補充道，“我會還你的，真的，我會出去找工作。”

    “借錢做什么？陸家養不起你了？”

    “不、不是。”夏陽煦急忙解釋，忽然，有人按響了門鈴。

    陸沭大步走過去將門打開，在聞到門外那人身上同樣的雪松氣味時，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夏陽煦也跟了過去，那人看見夏陽煦揚起笑將手里的圍巾遞過去，“小可愛，你的圍巾落在車上了。”

    夏陽煦心臟猛地一跳，想接過卻被陸沭搶先一步，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陸沭就道謝并且關上了房門。

    “小可愛？你們挺熟啊。”

    夏陽煦心道糟了，他懊惱地閉上眼。應該是他當時將圍巾取下來，卻因為alpha的信息素著急離開，這才忘了拿。

    “不熟，他就是網約車司機，我下車著急，就忘記拿了。”

    陸沭一把抓過夏陽煦帶到窗邊，“你知道那輛車多少錢嗎？你知道現在幾點嗎？告訴我網約車？”

    “夏陽煦，你嘴里到底有沒有實話？”

    夏陽煦手臂被抓的骨頭疼，他遮住眼底的疲憊，第一次覺得這種充滿猜忌和質問的生活毫無意義，他閉了閉眼，“我沒騙你，手機里有信息你不信可以自己看。陸沭，從一開始你就不相信，季星文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他紅著眼眶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恍然覺得陸沭這張臉是那么陌生，無助委屈在心愛之人的猜忌面前無處遁形，他一把掙開男人的手，哽咽地說道，“在你心里，我就這么不堪下賤，甚至…是人盡可夫嗎？”

    他用最刻薄自私的話攻擊自己，眼淚順著眼角滑下，那個他曾今珍視的少年怎么會變成這樣，他難過的幾近窒息，“陸沭...我從來、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一次都沒有。”

    男人眼里閃過動容，但稍縱即逝，他后退兩步，留個彼此空間。

    “我問你。”陸沭看著夏陽煦的眼睛，“郊區那塊地皮，是不是你告訴陳宏邈的。”

    “什、什么？”

    夏陽煦整個人僵在原地，他拼命在腦海里搜尋這件事的記憶。

    “小煦啊，陸沭最近是不是特別忙啊，都不見他過來。”

    “是嗎？那塊地很不錯啊，有商業價值。”

    “別說了，都吃飯。”

    “你看看你爸爸......”

    夏陽煦瞳孔緊縮，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發不出來。

    是自己嗎？是自己闖禍了嗎？

    他絕望的閉上眼，一晚上都沒吃飯的胃抽痛。他聽見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又越來越近，接著響起重物落地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夏陽煦睜眼看到的就是大片紅色的紙幣落在自己面前，紛紛揚揚紅的刺目，陸沭起冷冷看著他，“離婚吧，多少錢我都給你。

    夏陽煦一動不動站在那里，眼里的光碎了一地，他呆滯的點點頭。

    陸沭哼笑一聲，似乎是嘲諷，他將包裝精美的向日葵丟在夏陽煦身上，“生日快樂。”

    小omega瞳孔緊縮，在看到花的那一刻顫抖起來。

    陸沭說完兀自笑了笑，語氣算不得和善，“錯了，今天不是你生日。那……離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