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想要一頭羚羊
嘈雜繁華的街頭,路過的人流車輛來來往往的,時不時結伴同行的人們在聊到趣事的時候會爆發出響亮而短促的笑聲。 “你是不知道,老蘿絲污蔑人家金匠鋪的人私自融了她的首飾,缺斤少兩的,結果在自家媳婦那里找到了沒掉的東西。” “那哪兒是媳婦啊,分明是小偷。” “誰叫她成天克扣她兒媳的菜錢,要我說也是活該!誰嫁去她家誰倒霉!” 手上挎著籃子的麻花辮少女笑著跟同伴說著坊間的趣事,兩人打打鬧鬧,一個不小心往一旁歪去,好巧不巧砸到了路邊的幸運兒。 “啊!”伴隨著少女的驚呼,身材高大的騎士攬住扶正了冒失的女孩。 “小姐,你沒事吧?”僅露出下半張臉在外,透過鐵紗依稀可以看到男人硬朗的五官,他見對方站穩后便禮貌的松開手。 “沒…沒事……”葛芮臉上迅速爬上不好意思的紅暈,被同伴拉走之后還一步三回頭往后看。 “看什么看,莫不是思春了?” 眼看著走出一段距離了,葛芮悄聲沖好友說。 “就是思了又怎樣。” “看不出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不等她回答,同伴的手掌就落到她背上。 “你可別啊,他一看就不是王都的人。” 與眾不同少見的膚色可以見得他不屬于這里,老蘿絲的兒子總是不學無術也有個漂亮媳婦,不都是沖著在圣托里的房子去的。 “說什么呢,人家是圣殿騎士。”葛芮繞了繞手上的發絲,“沒可能的。” 維克抱胸站在原地,百無聊賴的看著前方威嚴華麗的大門,走遠的兩人不知道她們的對話已經被盡收耳中。 純白色的馬打著響鼻在他身后不耐煩的刨了刨地。 “塞克斯,再等等,”他拉住馬匹的韁繩,沖被馬唾沫星子噴到的路人抱歉的笑笑,小聲說,“你再這樣我要給你把嘴套帶上了。” 被威脅的白馬用大腦袋頂著男人的后背,發出幽怨的聲音。 它知道那堵墻后面有豪華馬廄,新曬干的飽滿小麥,還有皮毛油光水滑的漂亮小母馬。 然而它的同伴都進去了,它還得跟自己的騎士一同在外面罰站。 維克抱歉的摸了摸它的鼻骨,回想起剛剛那幕,他還尷尬的腳后跟都想抽筋。 當他和金斯威一同來給莫雷蒂公爵府上送東西的時候,面熟的管家居然直接攔下他。 禮貌而客氣的同他說。 “萊恩少爺不在府邸中,維克大人可以下次再來拜訪。” 一頭霧水的金斯威則被好生接待,跟在管家后面頻頻回頭沖他投來由迷茫變同情的眼神。 沖時不時用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的余光掃過來家仆笑了笑,看著對方神情尷尬的挪開視線,維克把目光收了回來。 …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與萊恩交好,很多人或是嫉妒他的好運,或是打心眼里覺得他是趨炎附勢的小人。 在萊恩送了他許多貴重的禮物之后,壓到他背后的目光更是惡意揣測的多。 他沒辦法拒絕萊恩,也沒辦法去和每一個質疑他的人理論,只好做好自己該做的。 想到這里,維克不由嘆了口氣。 他固然是不會做損害萊恩利益的事情,但是他也沒辦法阻攔別人去跟萊恩說自己的壞話。 也許是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有人向萊恩說了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語吧。 還未從雜亂的思緒中理清楚線索,一頭金發的騎士已經從府中出來,站在門口與頭發花白的管家告別。 維克正想沖熟悉的管家也打個招呼,點頭示意一下,就看到對方好像沒看到他一樣,扭頭就走了。 “……”維克尷尬的放下手,對上金斯威更加同情的眼神。 “干嘛,別這樣看我。”他沒好氣的說。 “你是怎么惹到莫雷蒂家的小少爺的?是不是沒送他成人禮物?” “我送了,但是他或許不喜歡。”不愿在這件事上多談,維克翻身上馬,示意對方跟上。 他們還得去下一處地方呢。 而剛剛還無視了他的管家在送別客人之后,徑直前往二樓的露天花園處,巨大的玻璃溫室中,不合季節的花朵在昂貴的煉金制品的支撐下綻放著。 在其中還設有喝下午茶的場地,銀質的雕花茶幾旁,紫金色的寬大沙發上半躺著一個人,他正閉著眼睛假寐。 年過半百的老人略微放重了腳步聲,告知小主人自己的到來。 “他走了?”披散著頭發懶洋洋曬太陽的人連眼睛都沒睜開,撐著頭問道。 “是的,少爺,按照您說的,請維克大人止步了。”縱使不理解小主人的命令,管家也未多生事端,只是忠實的執行著。 “嗯。”從鼻腔里短促的應了一聲,他抬了抬精致的下巴,示意管家可以先行離去了。 兩鬢花白的老者猶豫片刻之后,還是發問了一聲。 “少爺您…是同諾伯爾大人鬧別扭了嗎?” 常理來說下人是不可以越界詢問主人的隱私的,但是萊恩少爺是他看著長大的,自然也多了幾分情分在。 “沒有,”透亮的皮膚在大敞開的領口處被陽光照的閃閃發亮,萊恩坐直了身子,漂亮的臉蛋上帶著晦暗不明的神色,拿起一旁的葡萄丟入口中,“我為什么要跟他鬧別扭。” 汁水飽滿的果實在他潔白的牙齒間被擠壓至炸裂,紫紅色的水液旋即被卷入喉中,萊恩漫不經心的舔了舔自己殘留著果汁的唇沿。 “那您這是…?” 與他熟悉的人自然知道他此刻心情并不好,然而管家還是斗膽多問了一句。 “我不生他氣,但是有其他人惹到我了。”紫色的眸子微微瞇起,露出看上去像是不滿,又像是不堪忍受強烈的太陽光的神色來,銀白色的柔順發絲折射出光澤來,格外的耀眼,身型修長,已經骨架不輸青年的莫雷蒂小少爺,如同活動筋骨后半臥回去的懶散雄獅一樣。 萊恩的腦子里不自覺的回想起昨晚見到的場景,僅僅只是片刻,下身就像吹了氣球一樣,被怒火和欲望激的不明顯的半勃起來。 “那您沒必要遷怒于諾伯爾大人啊。”年邁的管家好心好意的勸告著某些時候沒有那么通情達理的萊恩少爺。 他知道自家小主人的交際圈,說得上是真心相交的朋友沒幾個。 “遷怒?”似乎是不可思議自己被誤解,萊恩挑了挑眉,“古塔通,我從來不打不是目標的獵物。” 他一向只盯準了自己想要的戰利品,假如他今天想要一頭羚羊的腹皮做靴底,那么到了狩獵結束,出現在他馬背上的絕不可能是幾只兔子,或者一匹郊狼。 “維克很好,但是他看人的眼光卻不是很準。”萊恩閉上眼,支起一條腿,遮蓋住腿間不自然的突起。 他可不想在管家面前失態。 “有些人可以交往,有些人不可以交往,我不希望他被帶歪了。” “那您?”大概揣測出萊恩口中帶壞諾伯爾大人的人是圣殿的,不成形的猜測在精于打理人際關系的管家腦中浮現。 …既然少爺并不是對諾伯爾大人心懷芥蒂,那么需要暫時疏遠的原因只有一個了。 “我要給他捐職,當然這幾天要離他遠點了。” 白皙的臉上一派理所當然的神色,萊恩抬起手,露出掌心,示意臉色稍變的管家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父親大人既然想把手伸到圣殿里,維克本身就是最好的人選之一,作為萊恩,我會自己替朋友篩掉不合格的人際關系。” 實際上他并不需要動用家里的關系去促成這件事。 “但是作為萊恩·莫雷蒂,”在權利的漩渦中成長的人,對于矛盾總是有超乎尋常的嗅覺,他敏銳的聞到了圣殿中權利更迭的風暴,“我需要這樣做。” 那位圣子大人實在是風頭太盛,僅憑一場瘟疫一樣的夢境就賺得海量的名聲和人情。 原本他還尚且在猶豫不決要不要為圣殿中的新舊派系之爭投上一票,而昨晚發生的事情卻是更推了他一把。 長出格的樹葉就要修剪掉,不然豈不是剝奪了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間? 正值壯年的老虎和快斷氣的獅子比劃有什么意思,毫無懸念的比賽讓人連下注的興趣都沒有。 要勢均力敵就得給強勢的一方來上一刀。 還有什么比斷掉他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更方便的辦法呢? “您同諾伯爾大人商議過這件事嗎?”管家沉默片刻后發問。 “沒有,”萊恩的回答快的不假思索,他笑了起來,“但是他會喜歡我的這份禮物的。” 就像維克之前無法拒絕他送去的任何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