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線路改造倒是沒持續多久，但狗的反應卻超出了洛軼的預計。

    他的狗看見游戲倉的反應大得驚人、甚至克服了被馴化出的服從本能、手腳并用地往反方向逃。

    狗在這種下意識的、失控的狀態下總能用上一些身為戚憂的時候的技巧或者力量，洛軼和他折騰了半個小時，幾乎用上了打boss的引怪技巧，才把他的性奴堵在了一個墻角。

    隨著他的接近，狗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這樣的排斥和恐懼讓洛軼有些難過，但他也心知肚明，以他對戚憂做的一切來說，得到反應并不奇怪。

    他蹲下來，把狗的頭按在地上，一點一點在狗的排斥和恐懼中奪走他掙扎和逃跑的空間，用x型束具把狗的手腳束縛了起來，呈現出一個性奴應當有的姿態，然后拽著項圈和束具的中間，把人往游戲艙地方向拖。

    性奴掙扎得更加厲害了，鐵鏈被它弄得咣咣作響，洛軼幾次鉗制不住它，最終也動了火氣，低下身去，把人抱了起來。

    可狗還在掙扎，他甚至顧不得害怕傷到自己的主人。

    洛軼低下頭，恍惚間看見了性奴眼角的淚水。

    ——它是真的害怕極了。

    洛軼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狗，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戚憂。他和戚憂相處四年，對戚憂做的糟糕的事情足夠的多、也足夠的過分，但戚憂從沒有這么害怕、這么崩潰過，仿佛那個做工精良的游戲艙不是個令人越快的游戲設備，而是要處死他的絞刑臺。

    那種無力感再次涌上來，他慢慢地放下戚憂，他的性奴就著這個被束縛的姿勢，利用身體的涌動一點一點地往外挪，挪到走廊里才停下來。

    洛軼再次靠近，戚憂就又開始掙扎著移動，像一條失去了對主人所有信任的狗；或許它就是。

    個人終端閃了幾下，他和奴隸拉鋸的這段時間，又涌進來了一堆新的消息要處理；還有兩周艾倫西亞就要開新版本了，那些擠壓的、不緊急但重要的事情必須全部清理干凈；他放戚憂一個人在家、或者把戚憂留在外面自己進游戲，這才3個月，已經出了好幾次危險……

    “戚憂。”洛軼把個人終端的信息提示設置成了只提示重要緊急事件，然后原地坐下，對他的狗伸出了手，又喊了一遍，“戚憂，過來。”

    他的狗蜷縮在墻根，一動也不懂。

    “我知道你不想見以前的朋友……蠢蛋，有好日子不過，上趕著受罪。”洛軼低下頭，輕笑了兩聲，有點埋怨的意思，“但我沒辦法了，每次我想對你好一點，你都要把我推開，狠狠地一刀捅進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想起無數混亂的、讓他不知所措的瞬間、想起戚憂笑著和他說“先jian后殺”的樣子，感覺到自己或許一直都很可笑。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以至于戚憂要編出那種瞎話自污，甚至要扯進死者，也要把他那點萌芽的愛意掐死在見光的那一刻。

    “……你是真的狠心，每次都捅得我很疼。”

    狗的身體輕微地動了一下，它抬起頭，看了看自己主人的方向，然后極緩、極緩地、游移不定地挪了過去，輕輕地把頭靠在了主人的腿上。

    ——它的重量，讓洛軼的心漏跳了一拍。

    “抱歉。”洛軼低著頭，看著狗的發旋，低聲說，“你寧肯去棄界都不肯去肖梁那里，更不會想上游戲了；但是我真的沒辦法看著你了，你又沒那么想死，又不能乖乖待著，綁著你也沒用，送你去棄界……”

    他感受著狗聽到棄界的時候本能地顫抖，摸了摸狗的頭發，那顫抖就突然平靜了下來。

    一瞬間，洛軼有種心靈被充滿了的錯覺。

    “……我不想再送你去那里了，就算你愿意，我也沒空失眠，沒空擔心你啦。”

    他用了點力氣，像是克服了很大地阻力一樣，從背后把他的奴隸抱在了懷里：“進去吧，我就看看，如果你有領地的話，就送你到領地里，不會讓你的朋友看到你這個樣子，讓你沒面子；我忙完了就帶你下來，可以嗎？”

    狗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再掙扎，任他抱著，像一只用光了電量的大玩偶，即使再想，也沒法再為他的小主人多做一點事情、多保護他一秒。

    =

    附屬倉的艙門在眼前闔上，洛軼用指紋解鎖啟動了附屬倉，看著營養液注入進艙體，框體上泛起熒藍色的光，左上角的指示燈閃了幾下黃色，然后變成綠色，最后是穩定的藍色。

    他的終端上收到了提示：

    【離珠科技溫馨提示：尊敬的洛軼先生，您的附屬倉pnc9231kkm3，戚憂，在2075年3月21日下午16點33分登陸了，登陸IP　221.234.17.56.89.58】

    洛軼稍微放下了一點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游戲艙能夠絕對保證玩家的安全，他只要現在進到游戲里，找到戚憂，讓他待在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

    洛軼收回了放在游戲倉上的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面還殘留著戚憂皮膚的觸感……

    “嘀——”

    突然響起的尖銳的提示音沖破了洛軼的思維，洛軼的動作比思緒更快，幾乎是瞬間，他就打開了光屏上彈出來的信息。

    【您的伴侶時雨登陸了艾倫西亞！快來與他一起游玩吧！】

    他等待了四年的登陸提示、那個沉寂了三年的特殊音效，在洛軼只有僥幸、不再保有希望的時候，竟然再次響了起來。

    洛軼幾乎是愣怔在了原地，他早已習慣他的生活就是一波又一波地絕望，習慣了被浪重重地拍進海底、然后遍體鱗傷地沖上海面，再被更大的浪拍倒。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站起來幾次，也哪一道浪會是他最后一道，以至于他從不敢想象他還能在看到他的光。

    可這道光芒，就這么輕易地撕裂了他看了無數年的陰暗天空，就像少年時那熹微的晨光、一點一點地剝開迷霧、照到他臉上。

    一秒之后，他沖向了自己的游戲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