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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葉樓起這一家四口,就這么稀里糊涂地開始過日子。 許恬早上起來喂完奶,熟練地將孩子塞進(jìn)睡眼惺忪的男人手里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叔子的衣服扒光。 她自覺都能當(dāng)葉柬他媽,以后就是一家人,就算她再怎么氣他哥,孩子還是得好生養(yǎng)著。 這個房子是葉樓起兩年前買的,一百五十平不算公攤的面積,七零八落地塞著不成文的家具,寒磣人的話能說是一個家,按她的話來講,這就是個躲雨都嫌棄的旮旯地。 支使著葉樓起把孩子抱出去,她開著車去家具城,葉樓起穿著汗衫蹲在門口抱著葉泊舟,一句話不敢多說。 一上午時間,手腳利索的工人就按照他們大老板許總的話把所有的東西都拆分運了出去,行動效率一流,甚至沒有吵醒臥室里睡覺的葉柬。 許恬自己是裝修公司的大老板,懷孕這一年都沒怎么休息,天南地北談生意,生孩子休養(yǎng)的這一個月按照她話說是對她最大的折磨。跟助理說完需要的東西,坐在辦公室里她心想著索性已經(jīng)出門,便全做完吧。 葉柬的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就這么被買一贈一敲定。 在葉柬回過神來要去垃圾桶里翻垃圾的時候,許恬回家了。 葉泊舟尿了他爹一手,葉柬呆愣地看著大大小小的物件搬進(jìn)來,耳朵里是小孩要奶吃的哭喊,門窗打開,穿堂風(fēng)嬉笑小少年不害臊,齊齊往他身上貼。 凍得一哆嗦,過載的大腦遲鈍轉(zhuǎn)動,終于想起他出門要做什么。 垃圾袋被小侄子新?lián)Q的尿不濕堵得死死,保潔阿姨帶著手套正在收拾,站在一旁看著小男孩要哭出來似的在里面翻找,她好心提醒已經(jīng)扔了一袋子垃圾,可能衣服在那里面。 小蠻牛沖下樓就被站在旁邊抽煙的許恬眼疾手快地掐住頸脖,小屁孩沒衣服穿嗎,葉樓起怎么帶的孩子。 猩紅的煙頭被隨意碾在高跟鞋底,許恬一臉無奈地使勁揉搓了小孩的腦袋,她怎么會不知道這孩子在想什么呢,她又不是葉樓起那個傻逼。 “別找了,”她提起腳邊的紙袋遞給眼眶通紅的葉柬,“穿了jiejie的衣服,就得聽你恬姐的話,知道嗎?” 葉柬后頸被掐住,求生欲令他一動不敢動,愣愣地接過袋子,上面壓著幾張成績單,還有轉(zhuǎn)校申請相關(guān)文件,密密麻麻的字?jǐn)D在眼睛里,狼吞虎咽地看完。 觸手可及的柔軟一目了然,葉柬小心翼翼拿出來,豆大的眼淚洇入帶有實驗小學(xué)校徽的雪白布料中,淚水恍惚視線,身著風(fēng)衣的女人嘴角揚起,恍若隔夢。 3 十五年后—— 葉泊舟懶懶地躺在床上,今年的夏天熱得人心煩,一出門腦門上就要掛一身的汗,太陽硬要從人身上吸出一朵烏云才肯罷休。 葉泊舟這個人,中二病未愈,中考前成績險險追上,其實也就是被他媽一腳活生生地給踹上了一中的末班車。他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是成績出來第五天一小個小時四十分鐘,用人話說就是下午一點四十。 家里除了一個飄飄然的傻小子,還有一只正值青壯年的大松獅,伸著大舌頭在地板上打算給人類作出榜樣,證明一下什么叫水滴石穿。 葉泊舟糟心地抽了衛(wèi)生紙把瓷磚上的口水擦干凈,那大畜生自作多情地叼來了他的大碗,“咚”地準(zhǔn)確砸在了葉泊舟的裸露在外的左腳小拇指上。 “嘶——你!”葉泊舟疼的五官移了位,抱著自己疼麻了的左腳金雞獨立,嘴里抽抽著要罵狗,“我一把屎一把尿給你養(yǎng)大,你真正主人要回來了你就要來弄死我嗎,沒良心的。” 說起這個就來氣,葉泊舟昨天被他媽電話轟醒,模模糊糊地聽見那邊呼啦呼啦的海風(fēng),還有叔叔、回國等字眼。 他困得手腳無力,隨便含糊答應(yīng)著趕緊睡了。 等下午五點鐘他睡飽清醒回神,揪著滿腦袋的雜毛看了眼通話記錄,他媽還在微信給他發(fā)航班信息,著重備注反復(fù)強調(diào),要求葉泊舟明天下午兩點準(zhǔn)時到達(dá)機場,連發(fā)了三個感嘆號。 他瞇著眼一個字一個字讀過來,這才確定,他那個一出國就是五年的小叔叔,這次真要回國,即將回家。 他思索片刻,他爸媽跑出去瀟灑快活,留下他一個未成年自力更生,還要給狗當(dāng)喂食陪玩的奴才。他小叔叔離家去外地讀書時他方六七歲,后來回家次數(shù)驟減,四舍五入就是十年沒見了,就算他老爹葉樓起每天都要提,可是他確確實實跟這個優(yōu)秀家庭成員“不熟”啊。 頂著一頭雜毛的少年,蹲在沙發(fā)上恨恨地想著,葉柬既然不想回這個家,他自然不會舔著臉接他。 他爹把弟弟當(dāng)兒子養(yǎng),他媽也是給他一份絕對不會少了葉柬的那份,人都遠(yuǎn)在他鄉(xiāng)可能都要做洋女婿,每年逢年過節(jié)就是各種東西往外邊寄,盡是便宜人家快遞公司。要是葉柬念著家里一點好,也不應(yīng)該五年不復(fù)返。 葉泊舟嫌棄地看著躺在他腳邊的長毛狗,鬧心地想起來這狗的主人好像快要到機場了,連家都不知道回,還指望誰能記得他呢? “你說是吧,傻狗。” 就連你啊,也肯定是不記得當(dāng)初是誰把你抱回來了。少年圓潤的眼珠倒映著淺淺的光,還在隱隱作痛的腳輕輕地踩了踩大狗軟趴趴的耳朵,抱怨著:“沒良心的。”也不知道罵人還是罵狗。 松獅緩慢搖了搖大頭,瞥了一眼葉泊舟通紅的腳指頭,扭過頭去不搭理他。 葉柬從機場出來時打了個噴嚏,寒氣還沒走遠(yuǎn),南城的熱浪鋪天蓋地兜上頭,柏油路熱氣灼人,見縫插針,這脾氣一向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外鄉(xiāng)人脆弱的皮膚,濕熱拉扯著呼吸,竄上腦門的火星噼里啪啦地炸開。 許恬在他上飛機前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一定要回去住,到時候葉泊舟會去接他。 這些年他一次沒回來,南城發(fā)展迅速,已經(jīng)尋不到記憶中的零碎,就連他那個侄子也融化在這日新月異中。 他等了一個小時,大廳的風(fēng)力十足,給遠(yuǎn)道而來的旅客營造出美好的南國幻象。可憐葉柬在飛機上已經(jīng)吹了十多個小時,從頭皮到腳骨頭都泡著寒氣,他找了一圈沒看見葉泊舟,以為是自己太久沒和這孩子見面,臉生了認(rèn)不出來。 他不便跟許恬打小報告,但一個小時都找不著人,用他凍透的手指頭想都能想明白,這孩子壓根沒來。 坐上出租,方才陡然襲身的熱慢慢地散去,廣播里放著當(dāng)?shù)仉娕_的實時交通新聞,司機熟悉的口音搭配著頭頂烈陽,輕柔緩慢地蒸發(fā)他語言區(qū)塊,驅(qū)了摻水的洋話,磕絆地用方言回答。 葉柬這次回來只帶了一個箱子,越洋跨海略顯單薄。司機熱情地幫他把箱子提出來,大約是聽了這小伙的聲音,干凈又年輕,大老遠(yuǎn)回國還沒個人接,自然想多幫助一點,將心比心,但愿他人也能這么對他家小孩。 謝過熱情大哥的幫助,葉柬單手拎著箱子踏進(jìn)了小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