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她的香囊(心傷)
轎子搖搖晃晃,走得很慢很慢。 距離毒發的日子越來越近,封止想,若是自己換了住所,莫真還能找來么? 他依舊在做噩夢,夢境一片混亂,有鮮血,有殺戮,有暴力,有jianyin。 多數時候,夢里的魔教教主并不及他見到的那般溫柔美好。莫真穿著一身黑衣,帶著人皮面具,強大,神秘,高高在上。 一路上蕭信然沒再說什么甜言蜜語的話,封止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自己塞進包裹里的粉紅香囊。 那樣細密的針線,甜美的配色,總不能是蕭信然親手繡的,興許是紅燈節那天接了別人的,隨手轉送他也不一定。他的友人從來會說話,也許他也沒有說的那樣喜歡自己。 畢竟自己是個五大三粗的男子,若與女子做比,自己生得也絕非嬌柔可愛,亦不會等在家里,噓寒問暖,鋪被暖床,洗手作羹湯。 若與男子比亦沒什么優勢,除了武功好些,可以保護他不被欺凌,便再沒有旁的值得夸耀的優點了。 誰讓那人體貼入微,叫人半點兒無法表現呢? 封止在轎子里等蕭信然,他去買在游醫那兒吃過的那家桂花糕。 桂花糕,桃花釀,還有常吃的餛飩攤兒旁邊賣的炙豬rou,蕭信然盯著老板下刀,片下來的rou肥瘦相間,剛剛好。 只是等了很久都不見人回來。 封止撩開轎簾往外看,看見路上有道黑影閃過去,像極了在天香閣見到的黑衣人。 該不會是出了什么事。 憂慮在心里埋了種子立馬就開花,他下了轎子,讓車夫在原地等著。 依著記憶里的道路走過去,他沒去追那道黑影,他怕還有別人,使的是調虎離山。 只是蕭信然有什么寶物值得覬覦呢。 會不會是他想多了。 封止一路走啊走,在賣桂花糕的鋪子前面看見了蕭信然。 蕭信然一切安好,并未發生什么事。他身邊站著一個人,是個膚白若雪的美婦人,生得如花似玉,好似畫冊上才會出現的絕世美人。 美人衣著華貴,體態婀娜,繞是這樣出彩的漂亮,站在蕭信然身邊依然遜色。 美人站在蕭信然面前,緊緊拉著他的胳膊。 “蕭哥哥,我終于見到你了。你可知……可知我尋了你多久么。”她緊緊地擁抱他,柔軟的胸脯壓在他懷里。 從封止的角度看不見蕭信然的表情,只看見他靜靜站在那兒,既沒有回抱,也沒有閃躲。 他很少見的沒有寒暄,亦無調笑,只是沉默。 “蕭信然,蕭信然,蕭哥哥,太好了,你還活著。” 美婦人喚著,眼淚潺潺而下,把她完美的妝面都哭花。蕭信然由著婦人擁抱,久久沒有說話。 封止立在不遠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聽見婦人說:“蕭哥哥,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天來找我的是你,那天太黑了,黑得沒有光,你滿身都是血,地獄里爬出來的一樣,嗓音那么沉那么啞,叫我好害怕。” 她說:“蕭哥哥,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吃飯時想你為我親手做的松鼠鱖魚,睡覺時想你會不會入夢來見我。我們相識了一年,分離了十年,十年間盡是那一年的影子,我想你為了給我做披肩去山上打雪貂,特地到京城學口技逗我玩兒。” “蕭哥哥,好多時候我都想,當年的我為什么沒有認出你,為什么沒有給你開門。” “我好恨自己,恨得恨不能下去陪你作伴。可我又想,既然不見你尸身,你活著我死了,你萬一還喜歡我,找不到我又該怎么辦。” “蕭哥哥,蕭哥哥。” 婦人的淚水淌在蕭信然的肩膀上,將那塊青色的布料打濕了。 封止看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婦人衣裳的料子顏色,料子是上好的緞子面兒,顏色是粉紅的,上面的春桃開得如此明艷。 與香囊的配色一模一樣。 聯想起蕭信然說到的未婚妻,封止立時便懂了。 他未必是新歡,那人確實是舊愛。 郎才女貌,破鏡重圓,天生一對。 他轉了頭風馳電掣地往回趕,友人與昔日戀人重逢這樣的事,明明該歡喜該祝愿,該大擺筵席,祝酒慶賀。 可他沒有上前,與其說看眼色不該上前,不如說沒有勇氣不敢上前。 他的心像是被生生剜了一刀一樣酸。 為什么呢。 明明劃清了界限,明明說好了。 他是男子,蕭信然也是男子,他有莫真了。他和他只是朋友,不是戀人。 封止回到轎子里,倚在轎沿邊,一遍又一遍反復地想,人都是這樣的,還是只有自己是這樣的?這樣貪婪又自私,即便一再拒絕,發現那人連告白都不是真心的時候,依然覺得受傷,覺得難過,覺得被欺騙、被玩弄。 玩弄? 封止想起蕭信然那次瘋狂的噬咬和強吻,又想起他之后冷靜的剖白和溫柔的道歉。 不,蕭信然那樣完美那樣好,對他從來推心置腹,毫無保留。 他絕不會玩弄自己,說的話多是由心而發。 只是蕭信然的心意和紅燈節上借口解圍送出的香囊一樣,不是自己一針一針縫的,是借花獻佛,是臨時起意,是轉送的本屬于別人的。 封止想,這樣也挺好。 這樣,他的拒絕也稱得上坦蕩。 打開酒壺,就那么喝了一口桃花釀。明明之前非常喜歡的味道,現下入口卻如白水一樣,半點兒嘗不出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