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眼睛眨了
程微澤靠在墻上,手指夾著那一小片衣擺一點點把褶皺抻平,抻平后復又揉皺,然后再一次抹平……如此反反復復。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干什么,也抓不住滿溢后跌落的情緒,心里一片空蕩,只是借著那幾條輕易就被消除痕跡的褶皺想起了翟時羽以前這樣的小動作其實很多。 被親到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不會推開他而是伸手抓他的衣服,床上不小心被弄疼了從來不會說只會伸手把他抱的更緊,偶爾被撩到情動時會借著理頭發偏頭避開他的視線…… 現在卻是很少看到了。 翟時羽變得越來越聽話的同時,也把以前的那個自己藏得越來越好。倒是他,今天只不過是被拽了一下衣角,就輕易被牽動了情緒。 兩相對峙,越重情的一方往往敗得越慘,他應該很清楚的才對。 這一次他不會再輸了。 “做完了?”翟時羽隨手翻了翻翟暄擺在桌上的兩本本子。 “做完了!你跟他說什么了啊?”翟暄拽著翟時羽的袖子,仰頭看過去。 “沒說什么,跟你沒關系。”翟時羽俯身把人抱到了床上,聲音輕緩,“為什么不喜歡他?” “為什么是他?他一點也不好。”翟暄不解地反問,眼睛一直跟著翟時羽。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為什么的。不準這么說他。”翟時羽抬腿上床坐到了翟暄旁邊,有些出神地看著翟暄清澈懵懂的眼睛,聲音輕得如同耳語,“人總是會變的,” “他以前……也不這樣。” 程微澤第二天早上晨跑回來,肩上搭著條毛巾,經過翟時羽臥室門口往里看了一眼,正看到翟時羽蹲在床邊、半抱著翟暄給他套外套。翟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外套剛穿好就直接往前一撲掛到了翟時羽身上,把頭直往翟時羽脖頸上蹭。 年紀不大,挺會粘人。 “早飯買了,在桌上。”程微澤抬手叩了幾下門,打破了兩人親熱的氣氛。 “有點多。”翟暄雙手拿著塑料碗,一點點小心地把里面的粥往翟時羽碗里倒,“你多吃點。” “好了,再倒就沒了。”翟時羽手扶住半傾的碗,放回了翟暄面前,“不喜歡吃這個?” “不是,你多吃點,早飯要吃飽。”翟暄抓著勺子喝粥,聲音含糊。 翟時羽微怔過后有些無奈地笑了下:“知道了。” 翟時羽之前因為作息不太規律犯過一次胃病,并不嚴重,他自己沒當回事,翟暄卻是那次過后生怕他吃飯應付隨便吃,一天三餐都要盯著。 倒是個知道疼人的。 但顯然這一幕在程微澤看來就沒那么單純美好和諧了。 “我吃不下。”程微澤把手里咬了一口的包子塞進了翟時羽手里,神情自若得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個舉動有什么問題,“多吃點。” 翟暄震驚地看著程微澤,發現自己的視線攻擊完全不能破開程微澤的防御后,轉頭看了眼翟時羽手里不那么完整的包子,正準備搶過來扔回給程微澤,手還沒來得及動,就看著翟時羽低頭咬了一口。 翟暄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呆在原地,這就是大人的世界嗎,為了表現誠意自己先吃一口以表示沒毒,然后強勢地直接塞人手上? 好有趣。 “你今天有什么事啊。”吃完早飯,翟暄幫著把桌上的塑料袋打包盒收拾好,一步不落地跟在翟時羽身后,“能不能帶我出去玩啊?” “你想去哪?”翟時羽把桌子擦了,手攬著翟暄往一旁帶了帶,方便把椅子推回去,“我酌情考慮一下。” “同學說城西那邊新開了個游樂場,好像很好玩。”翟暄見有希望,手拽著翟時羽的袖子,大眼睛眨了眨。 “很想去?”翟時羽把東西都收拾干凈,低頭看向翟暄,聲音是一貫的柔和。 “嗯嗯!”翟暄點頭,眼睛往程微澤的方向飛快地瞟了一下,小聲又補上一句,“不帶他去。” 如果可以翟時羽確實也不太想帶著個火藥桶出門,但問題是他能不能出門都得看這個火藥桶的狀態——是快要爆炸還是已經爆炸。 雖然好像這兩種狀態區別并不大。 程微澤靠著廚房一側的流理臺,看到翟暄拉著翟時羽袖子小聲說悄悄話的樣子眉峰微挑了挑,不用想都知道這小崽子在說些啥。 “你不帶我去你爸也去不了。”程微澤直起身,轉身拿水壺倒了杯水,語氣閑散隨意,“我帶你去玩,你爸不是有事嗎?讓他在家里待著吧。” “我才不要跟你去。”翟暄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拉著翟時羽的衣袖扯了扯,“才不要他一起,都不會好好說話。” “小暄,我以前怎么跟你說的?”翟時羽彎腰直視翟暄的眼睛,語氣嚴厲了些,“拒絕人也要禮貌,不能這么吼人家,叔叔想帶你出去玩也是好意……” “那還真不是。”翟時羽話還沒說完,程微澤已經走了過來,伸手一把拉起翟時羽,側身擋住翟暄的視線,右手隔著衣服摸到胸前的一個圓環,捏著邊緣轉了半圈。 翟時羽身體霎時一僵,敏感的乳粒被這么拉扯,疼痛先快感一步襲上身體,微弓了背想躲開,程微澤卻又往前靠了點,胸膛緊貼著他的背部,貼在他耳畔低聲說:“小狗真聽話。” “你……”翟時羽輕蹙眉,想提醒程微澤孩子還在邊上多少注意點,程微澤卻松了手拉開了距離,對著翟暄說:“你爸同意了,等會兒我們一起去。” 翟時羽手撐著桌子,一聲不吭,權當是默認了。 算了,你們開心就好,他不想管了。 翟暄上車的時候還滿臉不情愿,不過他的面部表情并沒有耽誤到他上車的速度。小臉嘟得圓圓的,借著后視鏡瞪程微澤。 “眼睛眨了。”程微澤扶著方向盤在十字路口轉了個彎,看了眼后視鏡,隨口逗翟暄。 “你看錯了。”翟暄眼睛本就大,聽了這話又睜圓了些,不服輸地接著發射眼神攻擊波。 翟時羽適時摟過了翟暄,手安撫地在他頭上呼嚕了幾下,話卻是對著程微澤說的:“你跟個小孩子較什么勁。” “確實,得給你留著點精力。”程微澤嗤笑。 “你看他就是不會好好說話。”翟暄聽不懂程微澤在打什么啞迷,但并不妨礙他懟程微澤,這個人面相看著就不像個好東西。 “嗯,別跟他學。”翟時羽難得沒反駁,手指隨意理著翟暄的頭發。 翟暄眨著眼睛朝程微澤露出一個得意的小表情。 那表情看著活像是后宮爭寵然后技高一籌被翻牌之后的得瑟樣兒。看的翟時羽有點鬧心。 這兩個人到底還能不能正常交流了。 翟暄是第一次來游樂場,翟時羽也是第一次。因為翟暄年齡小有很多項目都玩不了,于是最后在場地內逛了半天,只玩了個摩天輪。 “六歲就想坐過山車,挺有膽魄的。”程微澤看著翟暄手里抓著兩個氣球,一蹦一蹦地拉著翟時羽往前跑,語氣帶著些自己都沒注意到的不快,“可惜工作人員不讓你上。” 翟暄心情好明顯不想理他,直接忽略了他的話,拉著翟時羽就要去和路邊站著的一個玩偶拍照。 程微澤自己也知道跟一個小孩子這么較勁很幼稚,但他就是不太忍得住。挺沒道理的,他并不討厭這個小孩子,甚至第一次見的時候有種很莫名的親切感,但這也并不表示他能接受這個小孩天天黏著翟時羽恨不得掛在翟時羽身上不下來。他不喜歡任何人和翟時羽離得太近,包括這個年齡還沒他四分之一的小屁孩。而且—— 他看著翟時羽對翟暄溫柔地說話的時候,總是有種危機感,毫無緣由,又鮮明到無法忽略。 他把這種危機感歸類于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看上了的不爽,但他心底知道,其實并不確切,說簡單點,其實他單純只是在吃醋。 有點好笑,他一個快奔三的人,在吃一個啥都不懂的小屁孩的醋。吃醋翟時羽對別人比對他更好。他也更迫切地想證明,他對于翟時羽來說,是個更加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存在——那兩個乳環就是一種體現。 他迫切地、不克制地、近乎瘋狂地想要告訴所有人,這個人只能是他的,現在,以后,永遠都是。 任何人都不能從他身邊把他搶走。 晚上是在旁邊的一家家常菜館解決的,翟暄起初并不愿意進來,他跟翟時羽說他想回家吃,至于原因……翟暄沒說,程微澤以為這小孩想吃翟時羽做的東西,翟時羽低頭跟翟暄一對視就知道這小家伙是嫌這地方貴。 小孩子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年紀小經歷少,還沒被世俗打磨出各種各樣的保護殼,眼睛單純得像晨間的清露,剔透清亮。 “昨天晚飯是叔叔請的,今天是不是得請回去?”翟時羽蹲下身,半抱著翟暄,聲音輕緩,“沒有讓別人白請客的道理,平時呢節省點不要亂買東西,但不該省的時候也不能省,為人處世大方點自己不會吃虧的,你說是不是?” 翟暄想了會兒,嗯了聲,但還是不太樂意地撅著嘴。 這難道不是程微澤該做的嗎。 “走吧,錢的事不用你瞎cao心,還沒窮到飯都吃不起。”翟時羽站起身,牽起翟暄,調侃了一句。 “還有錢呢。”吃完飯,程微澤看著翟時羽調出二維碼結賬,語氣不明。 程微澤沒給過翟時羽一分錢,當初的約定是翟時羽拿自己換程微澤給他養孩子。程微澤會把翟暄養到直到他有能力經濟獨立為止,而在這期間翟時羽所有的一切,除了生死都可以由程微澤肆意決定,真是把自己賣了個徹底。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翟時羽也不算很虧,畢竟養孩子一年也要花不少錢,以他現在的工作收入……倒是足夠支撐,不過程微澤能給的比翟時羽能給的要好很多。 而且,他也抱了一點很微妙的,可以復合的希望,雖然現在基本是沒了。這本來就不應該是他能肖想的,也無所謂了。 用12年當狗來跟程微澤換個孩子,挺賺錢的一樁買賣,過了這十二年,就當互不相欠了。 “還有點。”翟時羽應道。 打了三年工,翟時羽多少還是攢下了點錢的,不過對程微澤來說大概根本就不夠看。 程微澤開車回了家,讓翟時羽先下去,剛掉頭準備把翟暄給送回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手機,把昨天還沒聽的語音直接轉了文本。 程微澤一目十行掃完低罵了一聲,把車開進了停車位。 他爸媽出國去玩了,昨天早上剛跟他們說完自己今天要把翟暄接過去,他倆轉頭就收拾東西去了機場,并且讓程微澤下周也把翟暄給接走,他們準備去過半個月甜蜜二人世界。 也就是說這兩周加起來他還得忍這小崽子三天。 真是親爸媽,這坑挖的,就差直接給他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