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是九點多的時候到的程舟的公寓，程舟給他開門的時候已經自己喝了好一會兒的酒了，他酒量一般，看見周昀的臉還瞇著眼辨認了一會兒，看出來是誰以后才側過身子讓周昀進來。

    “醉了？”周昀跟著他走到了餐桌旁，看程舟自己直接拉著椅子坐了下去，挑了下眉，也沒跟他客氣自己就隨便坐在了他對面。

    “還行吧，有點暈。不過你來了我的壓力也沒那么大了，來來來，陪我一起喝，就當幫我分擔了。”說完，程舟給周昀展示了一下裝著啤酒的袋子，“嗯……平時我也不喝酒，也就剛才回來的時候買了點，你看看行嗎？”之后程舟看他點了下頭，就隨便從袋子里給他拿了一罐。

    兩個人就這么對著喝了一會兒，程舟低著頭一只手摳著桌沿，周昀則是盯著他的臉沉默著，兩個人各干各的，沒人說話也不尷尬，氣氛勉強算是融洽。

    “別看了，我臉上有花？”程舟抬頭白了周昀一眼，“打電話的時候，我沖動了，說的話你就當是我放了個屁，別當真。”

    周昀搖了搖頭沒有回應他這句話，而是很肯定地說：“你心情不好。”

    “那你還挺會揣摩別人心思。”

    “不是。”周昀又搖頭，“你連笑都懶得裝了，再看不出來你不高興，我可就算是白長這雙眼睛了。”

    程舟低頭繼續摳著他的桌沿，懶懶地回了個拖著長聲的“嗯”。

    周昀看他現在不想說話也沒強求，繼續小口喝著手里的啤酒。誰知道程舟直接把他手里的啤酒搶過去自己一口氣全喝了，周昀也沒攔著，只是等他喝完了，自己從旁邊的紙抽拽了幾張紙幫他把手上剛才灑出來的酒擦干凈了。

    程舟靠著椅背打了個嗝，瞇著眼睛看著周昀給自己擦手。

    “周昀……你是不是喜歡我啊？”沒等周昀回答，他“噓”了一聲，“你先不要說話。”

    “咱們認識的這半年來，雖然你沒有直接明示什么，但是我多少也能自己琢磨出來些。你總是不自覺地看我，臉、身體，隨便哪里，或許是刻意，也或許是不由自主，等我發現了你也不回避眼神。”程舟向前伏著身子，手抓住周昀的領帶把他拉近，鼻尖輕輕摩擦著周昀的臉頰，“不怕我看出來以后不來找你了？”

    “你需要我。”

    “確實。”程舟把周昀推了回去，手拄著桌子站了起來，“雖然你們姓周的剛回國，但是誰都知道你們身上的價值比誰都大。跟周氏的合作，確實是一份很好的禮物。可惜啊……它被搶走了。”

    “剛才我去處理了。”

    程舟點了點頭，“怪不得來晚了。不過……我不想要了。”他從桌子另一頭走到了周昀身邊，蹲下去趴在了周昀的膝頭，“和周氏的合作，如果做好了會很長遠，但是付出的精力也會很大，你知道，我們家跟不上的。”

    周昀摸著程舟的頭發，手指插進發根揉著發尾劃出，“所以？”程舟看著周昀的眼神很專注，周昀很享受這種完全占據對方視線的時刻，即使他知道對方心里對自己沒什么那方面感覺，但是在這種時候兩個人是獨屬于彼此的。

    “我要的更多，我不要長久地去做一件事然后達成一件偉大的成就。我要壓過程瀾，讓別人談起程家先想起的是我程舟。”程舟抓住了周昀放在腿上的左手，“周昀，我要你幫我。”

    “所以你剛才點出我對你的感情，是為了這個？”

    程舟抓著他的手，將自己的臉放上去摩擦，“周昀，我要沒時間了。今天他們叫了趙家的趙雅綺和我見面談婚事，如果我沒有猜錯，我兩年之內就要結婚了。如果我結婚了，我爸就會徹底把我當作商品換出去的，讓我和趙雅綺生出來個兩家都需要的孩子，而我也會被公司踢出去，因為我已經被換給了趙家。”

    “無論你喜歡我什么，臉、身體，我都可以拿這些來和你換。”

    “程舟。”周昀打斷道，“你真的想這樣嗎？”他抓著程舟的下頜，湊近去看他的眼睛。周昀覺得自己一直都看不懂程舟，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程舟總是這樣，讓你感覺他十分親近你，對你無話不說，實際上下一秒又能把你踹掉。周昀拿不準現在的程舟是否對自己真誠，會不會對自己只是閑來無事逗逗樂。他一點都不敢想程舟是被逼到絕境以自身為條件來向自己尋求幫助的。

    “我不覺得你是需要用身體謀上位的人，而且你剛才說的話，在我看來更像是一種試探。”周昀還想繼續撫摸程舟的頭發，但是手還沒放上去就被程舟拂開了。

    程舟撐著周昀的腿站了起來，稍微伸了下懶腰，之后打著呵欠說了句“困了，我回屋睡覺去了”，轉頭就離開了。臨到自己房門口才轉過身，靠在門框邊上說：“我這里沒有客房。”然后抬頭示意了一下桌子，“垃圾記得幫我收拾帶走，燈也幫我關一下，晚安。”說完就進屋了。

    周昀收回了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腿，上面還殘留著程舟的體溫。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起身開始完成程舟剛才給自己安排的“任務”。

    等周昀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他簡單收拾了下自己就上了床，他躺在床上感覺到睡意一點點涌了上來，卻突然無意識嘟囔句關于程舟的話，可惜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就睡過去了。

    可能是臨睡前還想著程舟，所以周昀又夢到了他。煙霧彌漫中，還是少年的程舟正摟著一個身型纖細的少年接吻，動情又帶著一絲疏離。周昀窺視的目光下移到程舟指尖熟悉的煙上，看著煙頭上的煙霧緩緩升起。這些年來，他總是在夢中回憶每一次他對程舟的窺視，看他獨自一人，看他與別人歡笑調情。多年的反復回憶，周昀不用看都知道，稍后程舟懷里抱著的人會把手伸到程舟的衣服里，之后他們會去開房度過快樂的幾個小時，而自己只能看著他們離開然后讓司機把車開走。

    可這次周昀抬起頭卻與程舟對視了。

    程舟推開了懷里的人盯著窺視者的眼睛，周昀看到他徑直走向了自己，然后拉開了車門。

    “你不想擁有我嗎？”他聽到程舟這樣問著自己。

    周昀急切地想要抓住程舟的手，卻在快要觸碰到對方的時候突然醒來。周昀從床上坐了起來，煩躁地抹了下臉。他在昨晚拒絕程舟的請求后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覺，如果他沒有拒絕程舟，或許昨晚他們會度過一個不錯的夜晚，早晨他們會從同一張床上醒來，而不是自己只能在夢中肆無忌憚地窺視著對方，甚至還要忍耐對方與別人親密。

    但周昀很快又清醒了過來，他不想和程舟的親密始于rou體交易的畸形關系，自己已經成長到最強大的狀態了，足夠理智也有手段，問題總會解決的。

    可接下來的幾天，程舟都沒有聯系周昀，即使周昀發了信息過去，他也沒有任何回復。周昀猜是程舟在戳破他們兩個之間的窗戶紙又失去合作項目后懶得再應付自己了，可他也不解，因為他竟然一點都查不到程舟的行蹤。

    等周昀再找到程舟已經是一個月后了，是手下人在程舟經常的出入的酒吧里看到了他。周昀到的時候，程舟正坐在卡座里摟著個白白嫩嫩的男生調情，兩個人的手都快伸到下三路了。

    周昀感覺自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也不想顧及那么多了，年少時他的沉默是因為顧及著家里，但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阻礙了，那他為什么要繼續沉默。周昀直接抓著程舟的手把他拽了起來，然后看向了剛才還坐在程舟懷里的男生，“他有約了，你請便。”

    對方看出了周昀的不好惹，撇了撇嘴，朝著程舟說了句“記得聯系我”就走了。

    程舟嫌周昀抓得他手腕疼，直接把周昀的手甩開了，之后從桌上拿了杯酒遞給周昀，問道：“平時少看你泡吧，怎么來了？”

    周昀沒接酒，眼神上下打量著程舟，“你這一個月去哪了？”

    “出了趟國而已，周總有事？”

    周昀沒有回答他，與程舟對視了會兒就垂下了目光，低聲問道：“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賭約嗎？”

    程舟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他和周昀打過一個賭，這也是他們之間關系變質的開始。“記得。各自公司新產品投入市場，比一個月的銷售額。我輸了，我也愿賭服輸陪你睡了。”

    “上個月的贏家也是我。”周昀走近了幾步，讓程舟不得不坐下，然后身體欺上前去將自己的手按在了程舟身體兩側的沙發上，把彼此控制在了極近卻不接觸的距離上。

    程舟因為周昀的突然靠近愣了一下，但是也很快反應過來了周昀的話。“周總好算計啊，打賭還玩文字游戲，當時不說清賭約是一次性還是持續性，在這挖坑等著我跳？”程舟抓著周昀腦后的頭發壓著對方的頭靠近自己，抵著他的額頭忍不住得笑。“所以？還要我陪睡？我也不虧，你技術不爛。”

    周昀搖了搖頭，程舟因為他的動作瞇了瞇眼睛，他額頭前的頭發因對方動作在額頭上摩擦，有些癢。“那你要怎么樣？”

    “上次你也說了知道我對你是怎么回事，我想……我想和你好好相處一年。”

    程舟聽完以后，覺得自己大概知道對方說的“相處”是怎么一回事。“原來周總還是個這么傳統的人？想讓我負責？”

    周昀把頭抬起來了一些，盯著程舟的眼睛說：“這一年內，你遠離你的那些情人，搬來和我一起住，而你想要的幫助我也會給你。”

    “這和我之前說的有什么不一樣？”

    周昀抓起他的手，在程舟無名指的關節上吻了一下，“這期間我們是戀愛關系。”程舟抽回手，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周昀也沒打擾他，直到程舟自己打破了沉默，“不可以公開，對外最多是朋友。私底下你想玩情侶游戲我可以盡情陪你，但是一年后我們點到為止，無論如何誰也不可以糾纏。而且，賭約到此為止，以后不要想著再拿賭約要求我什么。”

    周昀沒有拒絕程舟的要求，只是接著問他：“即刻生效？”

    “好……即刻生效。”程舟神色復雜地看著周昀，他不理解周昀到底對自己情從何起，就算是耍賴也想要和他綁上一年只是為了談一次戀愛。即使他的要求如何過分，即使這種關系中得利的只有他自己。

    周昀聽到程舟說好，神情不由自主變得輕松了些，他湊上去只是嘴唇貼嘴唇地親了下程舟，輕聲問道：“那我現在可以享受與男朋友的性生活嗎？”

    “……”程舟感到有些無語，想著能把賭注定到床上的人在這種不怎么正經的戀愛關系里果然也不會正經。

    程舟看著周昀有些幼稚的興奮神情，最后他也只是嘆了口氣，把手放在周昀的頭上向后捋著他的頭發，輕聲說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