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徐時冶印象最深刻的，還并不是后面的二十七個人，而是在此之前的水中之旅。

    徐時冶平常就沒有什么反應，顯得有些呆，而他對疼痛的反應不及窒息時強烈的求生欲所帶來的劇烈掙扎幅度來得猛，并且施刑人秉持“越好看的整得越狠”的原則，當然會選最速辦法。

    被趕下臺的臺的水刑重出江湖，由于施刑技術被改進過數(shù)次，施刑人又老道，徐時冶獲得的是全套流水線式的體驗。

    首先，施行者掐表精準，工具出奇簡單，不論是毛巾還是塑料布都質量上佳；其次，格外講究地用了稍冰的冷水，降低了人體中血氧的消耗，痛苦時間也隨之被延長；再次，水中投放了大量的辣椒粉劑，而辣椒的辣味實際不是一種味覺而是一種觸覺，令人崩潰的灼燒感深入人體器官內部，刺激著肺葉、氣管以及支氣管；最后以強光照射眼睛來結束施刑的一天。

    疲倦感源源不斷地摧毀著他的神經(jīng)，恍惚中，徐時冶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掉了，下一刻又回到了現(xiàn)實。

    得不到休息的徐時冶撐了約有兩天兩夜，已經(jīng)是記錄時長之最——事實上每次施刑的時間都控制得非常精確，為了確保漂亮的奴隸不會死亡，用刑的單次時長被縮短，相應的，用刑的總時長會被延長。在他明確表示百依百順之后，有人給他戴上了充滿羞辱意味的、刻著時長的項圈。

    徐時冶誤以為松口之后便不會被這樣對待，萬萬沒想到，他第一步要做的竟然是需要自己證明再無異心。

    而證明方法是，插針測試。

    從一數(shù)到九千七百六十三，有什么難的？徐時冶一邊自插銀針，一邊報數(shù)，一邊以理智控制自己內心的反抗欲。

    插針測試一過，徐時冶的待遇明顯好多了，在刻意制造出的落差中，那不過短短半小時的、強暴后的休息時間和小半宿的睡眠時間居然能讓他感到幸福。

    入住錦城能源隊的當晚，睡在那張有力托起身軀但又不失柔軟的柔軟的床上，徐時冶承認，真的太害怕這是一場編織來安慰自己的、一碰就碎的夢。

    好不容易去看了醫(yī)生，卻沒辦法進行藥物治療，擺在眼前的戰(zhàn)績是既沒打過第三新騎士隊，又輸給了FH所在的古旅冒險隊，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逼近季后賽，停了藥的徐時冶仍然處于焦慮之中。

    和有名有姓的強隊互有輸贏是常事，但是錦城能源隊一直站在風口浪尖上，輸了比賽遭口誅筆伐，其熱鬧程度則更甚一籌。誰叫你隊伍粉絲多呢，粉絲罵起來更是毫不客氣，再怎么喜歡隊伍，本質還是電競觀眾，而電競觀眾就是想看喜歡的隊伍贏比賽。

    停藥帶來的后遺癥時不時冒出來干擾一下徐時冶的訓練，又風一般地快速縮回去，剩下徐時冶一臉茫然，我不是練槍了嗎？為什么打不準了？

    他同青澤雙排，更有一種拖人后腿的感覺，徐時冶打不準就是最致命的問題。

    主教練Zxx不同尋常，咬著筆桿子，大手一揮，直接讓徐時冶練其他英雄去。馬上就不是長槍的版本了，據(jù)他所知，月底更新除了黑百合的子彈數(shù)減少以外，還削了艾什的開鏡傷害。

    季后賽打的是一個完全拋棄長槍的版本，對于其他隊伍而言尚有選項，錦城能源隊總不能場場讓Hweee帶著他的花招上場吧。

    這邊Zxx極度相信徐時冶的水平，他在自己的專欄中坦言：“Vixerunt是我生平見過最有游戲天賦的選手?！?/br>
    瞄準天賦、意識以及態(tài)度，每一項他都太完美了，甚至語言，也就是溝通方面都沒有問題，人或許真的是一種能逼出來的生物，現(xiàn)在徐時冶用韓語交流都沒問題。

    而另一頭，青澤極度擔心徐時冶的精神狀態(tài)——徐時冶看起來好得太快了。

    說句不好聽的，青澤心想，就像是回光返照……

    不需要面罩，不需要青澤以另一個形象出現(xiàn)，徐時冶迎著人類的目光，在淡雅的茉莉花茶香與馥郁的木香結成的無形的網(wǎng)中，心甘情愿地淪為青澤的獵物。

    奈何青澤并不吃未成年，他主動抱住了青澤，清晰地聽見心底傳來的一聲悠長嘆息——已經(jīng)不抗拒zuoai了，但是偏偏做不了。

    他埋在青澤的頸間，什么話也不說，但是會淺淺地微笑。

    青澤心跳加速地摟住他，心底愈加不自在，只覺得古怪，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出現(xiàn)了問題。

    這是正常的反應嗎？

    就像是自殺前的人平靜地為自己買了一塊蛋糕，告訴自己吃了就可以安心上路，即使在享用美味的時候無法品嘗到滋味，卻還是會因為即將解脫而露出微笑。

    徐時冶越發(fā)黏人，青澤去哪兒他去哪兒。

    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徐時冶會主動牽住青澤的手，大大方方地朝青澤索取擁抱。

    青澤忍不住輕輕戳他臉，小心地問他：“我們這是在一起了嗎？”

    徐時冶不吭聲，臉頰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來。

    每過去一夜，他都變得更加黏糊，牛皮糖一樣、小跟班一樣、尾巴一樣，貼在清澤身上，形影不離。

    如果之后會感到痛苦，那就之后再說吧。現(xiàn)在他只想望著青澤的眼睛，對著喜歡的人微笑。

    盡管時間頑固地綿延，他對愛的渴望沒有終點。

    徐時冶乖乖躺在青澤懷里，一句話不說，不管睡不睡得著，先闔上眼睛再說。他在時間流逝帶來的驚慌失措中逐漸找尋到方向，繼而變得平靜。

    他記性太好了，只需稍加回憶，就想得起當天青澤的表情、神態(tài)還有動作。睡前在腦海中播放一遍電影，生怕自己哪里混淆或是疏漏。

    所有的記憶碎片都如一串潔白的貝殼風鈴，徐時冶抬手一觸，就情不自禁地眉眼舒展。

    這些將是他之后漫長歲月里的企盼。

    十六周比賽的早晨，徐時冶怔在原地，因為他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一長串貝殼風鈴不斷地響，貝殼不斷地增加，夢見自己發(fā)自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