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能源隊的人氣高不是說笑的，原先有全職業聯賽唯一的女職業選手和老前輩級別的岳玄，現又多加了去年在OC亮眼了一整年的思林云，空降了一位帥氣槍位。

    至少在外人心里，這個隊很搶眼。

    主教練用人的規則卻是簡單至極的，誰強誰上，這一個月的賽前磨合，誰拖后腿誰就會被按在替補席上。

    日復一日的訓練賽、復盤，不定時的失眠和情緒崩潰，詭異的深夜暢談，鉤織起一件抵御春寒的外套，然而情緒的波動讓徐時冶覺得時冷時熱、手足無措。

    徐時冶不常用社交軟件，盡管加上了隊友們的好友，卻是一句話沒講過。平常和訓練賽里溝通已經逼迫他到某種極限，再多一點就難以應付。

    他摸索中胡亂點出了李曄旸的空間，一條條看她發江城、錦城的美食，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此刻的他其實覺得很放松。

    徐時冶心里一動，翻到岳玄的動態，仔細琢磨了會兒。里面整整齊齊全是圖片，像是在集郵，即便一個字沒打，嘲諷意味也十足——全部是OWL各大隊伍主C被天使擊殺的截圖，甚至還有思隊的法拉位列其中。

    相冊名叫。

    岳玄的聲音猛然從耳機里傳來，徐時冶嚇了一跳，穩住心神。

    “咱們拆一下車。”岳玄低笑道，變聲完的磁性嗓音仿佛多瑙河畔厚重的鳴笛。

    徐時冶“哦”一聲，心里不太舒服，沒多說什么，自己識趣地退了小隊。

    岳玄鼠標一點，還把他避免了。兩人撞在一把，一左一右，赫然是敵對方。

    岳玄噼里啪啦發著私信：“打完這把拉你。”

    不會是……

    很好，徐時冶掏出的一桿狙被開了大的女武神追著錘。岳玄對他的站位了如指掌，倒著走路都能把他給抓了。

    他換了麥克雷出來，算著天使的大招，捏死了手里的這顆閃光彈，岳玄老實了，磕磕巴巴地在后排奶人，團戰打輸了也不逃，cao縱著天使jiejie楚楚可憐地在原地做表情。

    徐時冶冷酷無情地兩槍爆頭帶走。

    公屏里岳玄手指一敲：“QAQ”

    徐時冶登時臉都黑了。

    “？”

    “？？？”

    “?”

    “???”

    徐時冶這邊的雙T一位是路人王，一位是大主播，另外一位輸出是去年OC亞軍隊的，支援位都是現役職業，花城號角隊的雙輔雙排。

    “講道理，這波是被盜號了。”拿查莉雅的主播跟直播間的觀眾聊著天，就問誰見過扣“QAQ”的岳玄？

    公屏多了一串中文：“錄屏了，明天花城號角錄播組見。”

    花城號角隊是全華班，和錦城能源隊關系自然密切，聯賽里一半的國人選手都在這兩支隊伍里。

    白天插曲再好笑，也似乎像一種自己產生的遙遠幻覺。

    徐時冶白天心無旁騖地訓練，晚上整個人垮掉，仿佛一座被炮轟的雕像，精美的線條砸在地上，化成零散的碎片，亂糟糟地攤在地上。大片大片的碎屑崩飛，在空中劃過弧線，落在地上濺起響，宛如一場冰雹。

    岳玄回憶徐時冶嘴角的微笑，被電腦屏幕絢麗的色彩映著美著，酒窩很小一對，膩著甜著。

    廳內的白熾燈照在他的眉眼上，剛剛長開的線條尚帶稚氣，眼睛倒是一等一的好看，未脫愁意的眉顯得很沉，像一對黝黑的鎮紙。

    哭起來的時候眼睛很紅，水蒙蒙的。

    岳玄試著扮演“開明的見證者”，想了解他所承受的不公正，營造安全的空間，傾聽他的故事，讓他的痛苦得以宣泄。

    但是一到這個環節，或者說接近這個環節的鋪墊，徐時冶便會用小動物受傷的眼神呆呆地望著岳玄，絲毫沒有敞開心扉的意思。

    今晚是見面以來第三次噩夢，至于哭泣的次數，岳玄沒數，也數不過來。

    岳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語氣柔和，歉疚地說道：“我忘了說，我叫青澤。”

    岳玄青澤，月懸青澤。

    實在是太久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久到連他自己都忘了。

    他又說：“我還有個meimei。”那張漂亮臉蛋的表情徐時冶讀不懂，總之有向往、親近和欽佩。

    徐時冶頓了頓，壓下心里那絲酸溜溜的味道，小心地問：“能跟我講講她嗎？”做岳玄的，不對，做青澤的meimei，應該很幸福。

    “她很不一樣。”青澤吸了口氣，“毫不夸張地講，像會發光，走到哪里，光就在哪里。”

    “是嗎？”徐時冶不太相信。

    青澤簡單地拎出一件事來回答疑問：“我的錢是她掙的。”

    徐時冶腦海中的異議驟然一收，伸手摸了摸了這張床，掃了一眼房間的裝修，瞄了一眼青澤的衣柜。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更何況是掙錢如撿金子的人。

    不對啊……徐時冶慢慢回味過來了，好奇地問道：“為什么要用假名？”

    “因為太有錢了。”青澤一臉調侃地說。

    真的嗎？徐時冶這下有點不信了。他輕輕地闔上眼，黑暗里失控的情緒往往以青澤的一句“睡吧。”結尾。

    今天也不例外，猶如抬頭見了星星才會安心的天文愛好者，念著想著一個好聽的落幅。

    錦城的月亮也羞，星星也嬌，躲在極少的云里，半天不肯露面，深藍的天幕鋪開，白天陰沉著臉，夜晚更是陰沉著臉，一年四季都不給好臉色。

    唯獨太陽的待遇不同，在冬天，只要太陽敢出來，錦城人就敢請假曬太陽。

    青澤無比想念太陽，打算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拉上徐時冶去找專業的心理醫生。

    徐時冶睡著后的呼吸長而緩，宛如一首悠遠的提琴曲，這下換青澤睡不著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徐時冶的綻開的笑容。

    明明很美，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

    寒夜的霜結在遠處的山間，旭日東升，霜化凝露，又是一座嶄新的錦城。二環高架上披著霧霾，飛馳的車輛乘云踏霧，郊外的基地里伴著綠植和新鮮的空氣漸漸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