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四) 解鎖孜然辣椒,晚宴前期準備
言問拙有心露一手,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輕手輕腳地出門。敲響白客的房門,拉著睡眼惺忪的壯丁去前頭的甲板。 此時正是大晌午,不堪暴曬的船員們都回屋歇息去了,唯有船長一人支著把遮陽傘,悠哉地躺在搖椅上。 他叼著煙斗發現言問拙二人,放下翹著的二郎腿打招呼:“小郎君們,這么熱的天,不去休息跑來曬太陽呢。” 船長在得正好,言問拙指著陰涼處的幾個大木桶,里面養著船員捕撈上來的活魚,問:“任叔,我可以取些海貨用來晚上下廚嗎?” 任平波遞給他一個網兜,大方地表示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隨便拿。 “小言啊”他搓了搓手,看對方挑了一大桶魷魚,有點遲疑地開口:“這柔魚肚子里都是墨,一般人家都不吃的。” “嚯”,言問拙一驚,魷魚這種好東西竟然這么不受待見? 他很快撈滿一桶,示意白客拎回廚房后,笑著安撫憂心忡忡的船長:“任叔你放心,這柔魚烹飪得當可比神仙rou還香呢。” 任平波心里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但見言問拙又撈了幾條大魚,想著晚上就算柔魚不好吃,還有別的菜能吃,又樂呵了起來。 言問拙撈了幾條肥碩的鯽魚和鰱魚,打算分別做成烤魚和魚湯。最后他又在一個木桶里發現許多明蝦,自然又撈了一大盆。 思忖著這些分量絕對夠船長和那位貴人吃了,他才停手作罷。 任平波同他一起將這些海貨搬去伙房,將東西放下后也不著急離去,而是站在一旁看言問拙翻找東西。 “小言,你在找什么呢?” 言問拙一拍腦袋,自己竟然忘了還有個一船之長在這,忙問道:“任叔,你這船既是載貨的商船,可有囤放什么食用的香料?” 香料?任平波突然想起還堆積在房間的幾袋稀罕東西。 那是他在京城專供異邦商人交易的市場購得的,對方告訴他這些香料十分珍貴美味,大慶僅有的存貨都在此處。他當時腦子一熱便都買下了,結果要出售的時候發現無人問津。 這些香料氣味獨特,大慶人的嗅覺無法適應,酒樓采辦往往聞之變色。兼之其收購價格高昂,試錯成本太高,故無人愿意接盤。任平波不甘心賤賣,便一直囤著,幾乎都忘記這回事了。 他領著言問拙去自己的房間,指著堆在角落的幾個表面生灰的袋子道:“喏,你看看有沒有什么能用的上的。” 言問拙靠近時隱隱嗅到孜然的味道,他忙將傳出這種香味的袋子打開,激動地抓出一把放在鼻下嗅了嗅,又往嘴里塞了一粒咀嚼兩口。 果然是孜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晚上的烤魷魚穩穩拿捏了。 他又滿懷期待地解開另一個袋子,待見是熟悉的干辣椒,更是喜得抱住了整個袋子,亮晶晶的雙眼期待地看向船長:“任叔,你把這兩袋東西賣給我吧。” 誰知,看著好脾氣的任平波卻皺著眉,斥了他一句“胡鬧”。 “這東西價格不菲”,言問拙一行人的裝扮低調,看著只是普通人家,能不能付得起錢是一說,“與其浪費銀錢買這華而不實的東西,不如省下銀兩給你相公買些補藥。” 對方一番好意,言問拙自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他心領了船長的愛護之情,卻還是不愿意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好寶貝。他湊到任平波身旁,仗著年紀小臉嫩,抓住對方的手臂晃了晃:“任叔,那我就買一點點好不好。” 他伸出手指比了比指甲蓋那一點大:“就這么一點,我是真的有用才找您買的。” 任平波不理解他的堅持,但到底被小輩的撒嬌弄得態度軟了幾分:“小言,你會用這香料嗎?” 京城的大師傅們都不愛接手這些香料,若是他竟會用,低價賣他也未嘗不可。 只要能了解如何使用,還愁打不開香料市場嗎? 言問拙忙不迭地點頭,作為一個無辣不歡的廚師,這些香料他可是太會了好嘛。 怕對方不信,他又拍著胸脯保證:“任叔,晚上我便用這些香料給您們露一手。” “好,你若是做的好吃,我便賠本賣給你。”任平波也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言問拙當即歡歡喜喜地回廚房取了幾個碗,將袋子里的香料各裝了一碗帶回去。 正在按照言問拙要求清理魷魚的白客,見他用托盤端了幾碗從未見過的東西回來,好奇地洗了手圍上去。 “這是什么?”他湊近香料聞了下,忍不住皺眉打起噴嚏。 言問拙眼疾手快地將手里的寶貝挪開,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到平穩的桌上。 見人又想湊上去,忙攔住他“誒誒誒,你可別再嚯嚯它們了,這些香料可金貴著呢。” 見白客滿臉質疑,“你別不信,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你就知道了。快把這些柔魚處理好,還要花時間腌制呢。” “知——道——啦——”白客拖長了調子回他,手下的動作卻不由自主地加快。 言問拙看破他的小心思,哼哼兩下便著手處理桶里的鰱魚。中午船上的伙夫點了幾盤豆腐給眾人清口,他特地拜托對方預留了一盤,準備用來燉魚湯。 鰱魚豆腐湯健脾養胃,他特地挑了兩條大的,一條用來招待客人,一條給白偌他們補補身子。 言問拙殺魚的動作十分利索,很快便將兩條鰱魚身首分離清洗干凈。白客第一次瞧見他這手藝,驚得嘴巴都大得能吞下個雞蛋,直呼自己也想學。 “放心,以后有的是機會。” 言問拙現在的首要奮斗目標是治好溫宴的身體,而這需要耗費大量的金錢來支撐。他思來想去,將來安頓下來后,也許他可以考慮做個餐飲生意。 南郡靠海,海鮮眾多價格又比rou價便宜,將來不愁白客沒有練手的機會。 尚不知已經被人惦記上的苦力白客,還樂呵呵地仿佛自己已經身負殺魚絕學,剔除柔魚內臟的勁頭更足了。 于是,滿滿一桶魷魚處理完,他又被言問拙叫去挑蝦線。 竹簽是現成的,挑蝦線的技巧也是現學的。白客將竹簽插入蝦頭往下的第三個關節,將那根黑線向上一挑,很順利地將蝦線挑出。 言問拙見他學會了,便放心地去灶臺煎鰱魚。 魚湯想要熬成奶白色,需要將魚放入油鍋滾一圈。言問拙鏟起煎至兩面金黃的鰱魚,分別放入鋪好豆腐的砂鍋中。注入八分熱水后倒上一小勺米酒,再扔兩片去腥的姜片進去,便蓋上鍋蓋端到爐灶上小火煨煮。 千滾豆腐萬滾魚,好湯不怕火候慢。這兩鍋鰱魚豆腐湯無需時刻看顧,偶爾添些熱水就可以一直燉到開席的時候。 備好魚湯,言問拙又清洗了兩個大臉盆給魷魚搬家。 燒烤需要現烤現吃才美味,他將清洗干凈的魷魚瀝干水分,分裝進盆。美味的烤魷魚除了需求食材新鮮,對調味的醬汁也很講究。 奈何船上調料有限,他只能簡單地用現有的油、鹽糖、米酒、蒜泥和孜然粉,調個不辣的醬汁。又根據同樣的配比,加入炸完干辣椒后的辣油,調出一個辣醬。 將兩份醬汁分別倒入盆中,擼起袖子給魷魚做馬殺雞。待醬汁攪拌均勻,再用干凈的白布蓋在臉盆上,等開席的時候便能直接用平底鍋做鐵板魷魚。 將魷魚搬到一旁放好,他取了個小板凳和白客一起挑蝦線。 第一次見言問拙下廚,白客被他有條不紊的手藝折服,聞著空氣中飄散的誘人香味,恨不得當即奉茶拜他為師。言大廚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迷弟的仰慕,并無情地拒絕了他。 “想擁有入我門下的資格,你還差得遠呢。” 白客虛心請教,言問拙借機顯擺了一把自己當初從老廚師那里學來的知識。什么刀工要練成能把豆腐切成能穿針,什么顛勺翻鍋水平影響菜肴最終成品質量,唬得白客兩眼放光,看他宛若食神在世。 只不過說著說著又有些掛念起自己的老師傅,他老人家現下過的如何呢,自己手機通訊錄的第一個聯系人便是他,也不知他老人家得知自己死訊會多難過。 飛揚的神采纏上憂思,言問拙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怎么不說了?” 言問拙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他手上的活計沒停過,斜睨了停下聽故事的人一眼:“快干活,說這么多不如日后你自行領悟。” 古代的海水未經污染,海鮮品質上乘,可比后世某些國家吹的無污染高級多了。因此,言問拙打算做成簡易卻美味的白灼蝦和生腌蝦。 制作生腌蝦需要調制的醬汁,恰巧同腌制魷魚的大同小異,只去掉一味孜然加入些白醋即可。而白灼蝦需要的蘸汁就更簡單了,只需往碗里裝半碗蒜末,再澆上適量醬油與白醋便成。可惜當下沒有香菜,否則蘸汁便完美了。 將一小盆去頭的蝦腌好后,所有的準備工作便完成了。 此時堪堪下午四點的樣子,夏季天色暗的晚,與船長約定好的開餐時間是晚上七點左右、天黑下來的時候,再過半個時辰制作烤魚和白灼蝦也來得及。 言問拙伸了個懶腰,許久沒有這么cao勞過,身子有點酸痛,他打算回房間躺著歇一會兒。 他打開砂鍋往里頭添了碗熱水,喊白客一同回去,結果白客自告奮勇要留下來看守砂鍋和食材。見對方神采奕奕不似勉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句辛苦了。 好樣的白小客,晚上獎勵你多吃兩串烤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