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海陽約在D大附近學生有折扣的咖啡店，他們都各自點了一杯。

    陳露很少喝咖啡，杯子擺在面前，半天才啜飲了一口。

    拉花的漂亮形狀不再，嘴里則是咖啡混著牛奶的香氣。

    “我聽爸說了，哥，沒想到陳義波還能拿出來錢給你留學。”

    白海陽開門見山地道。

    “嗯。”他點點頭，沒多說什么。他不擅長撒謊，怕自己說多錯多。

    “其實我也挺吃驚的，他什么德行，我應該比你還了解。”白海陽的美式剩了一半，冰塊溶解在杯子里，令透明的棕色越來越稀薄，“多了就不說了，反正我挺為你感到高興的。”

    他看著白海陽的臉，酷似白俊的這張臉年輕帥氣，鼻梁上的眼鏡則為他增添了幾分沉穩的氣質。

    他低下頭去，看著杯子里形狀破碎的拉花：“離開后我也不太想回來了。”

    白海陽點點頭：“能不回就別回來了吧。”

    他們彼此各自沉默了一會，陳露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他感到他的身份如此尷尬，在白海陽的面前，此刻的他無法提及任何關于白俊的事情。

    “爸最近心情挺不好的樣子。”白海陽只說。

    “是嗎……”陳露訥訥地回應了一句。

    又陷入了一陣沉默，內疚讓陳露一直低著頭。和白俊的情人關系，是對白海陽的極大傷害。他在他的面前，沒有任何的立場去說些什么。

    “哥，你這次走了，不回來也好。于誰都是。”

    陳露猛地抬起頭來，看著白海陽。察覺到這反應暴露了自己的心虛，他又低下頭去，讓自己冷靜下來。

    白海陽這樣說，他是知道了多少？他從來都知道白海陽比自己要聰明得多。

    “說實話，哥，我之前挺討厭你的。自從回到白家，爸也一直想著你，對我也并沒有多親近。但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總之我對你的感覺很復雜。”白海陽不緊不慢地說著，陳露只聽見自己心臟咚咚直跳的聲音。

    他聽著白海陽咬字分明地對自己繼續說道：“現在，我不討厭你了。很多事情我不會說什么。看出來，你自己已經做了決斷。挺好的，哥。你就這樣發展自己的前途吧。”

    白海陽什么都沒說，卻也什么都說了。

    陳露感到自己無地自容，臉是熱的，低著頭，半天也沒有說出來什么，只盯著眼前的咖啡。

    “對不起。”

    “干嘛要跟我道歉。”

    “你是最無辜的那個。”陳露只說。

    白海陽笑著擺擺手：“別這么說啊，我們這樣也算是某種緣分，所以我叫你一聲哥。我只希望你今后能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聽起來很溫和的話語，卻如同力有萬鈞的重錘，將陳露擊碎。

    他卻無法再說出什么自暴自棄的話語來，白海陽并沒有義務奉陪自己此刻的痛苦。他只是牽強地笑著，并不再說些什么。

    短暫的相會結束，二人站起身來走到店外告別。白海陽比他高不少，此刻站在太陽下，朝著他低頭看著：“哥，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個有才華的人。不要浪費掉了。”

    陳露點點頭，帶著感激地笑了：“謝謝你，海陽。”

    他又怕自己這副模樣看起來很討好，將嘴唇抿著閉上，只又扯了扯嘴角，便不再笑了。

    白海陽并沒有追究或譴責自己，他給自己留存了情誼，他的確很感激。這樣溫厚的性格和言語，的確也很像白俊。

    他們還會再聯系的吧。白海陽朝他揮了揮手，轉身走開。陳露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萬千思緒。

    可心里還是虛的、空的。他走在路上，忍不住去想白海陽究竟是什么時候起發現他們的關系的。可能從一開始，也可能在某個他們之間曖昧的眼神交接、肢體接觸的時候，便被白海陽看出了端倪。

    那種情愛，身處在其中的時候，滋味帶著醇苦的醉人的甜蜜，叫他無法自拔地沉迷其中。可一旦跳脫出來，站在他人的立場上去看待，他才發現竟是如此的墮落與丑惡。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補償白海陽，但他知道白海陽也并不需要。

    他真該聽白海陽的，別浪費了自己僅有的這點才華，除此之外，他真不該再有什么過多的期待。

    抱著對自己冷眼旁觀的心態，他打算放下這一切的思緒。

    時間就在他準備手續和集中學習英語的日子中飛快流過。

    為了到那邊能夠跟得上課程的進度，這幾個月里他拼了命地學習英語。也是不想耽誤自己的時間和機會，他并不打算走比較簡單的語學生路線。

    有了這樣明確決絕的目標后，他也更有動力了。隔絕其余的雜念，終于在即將要準備出發的時候，他考出了理想的英語成績。

    感激于自己勤勉的態度，這下他可以安心邁出新生活的第一步了。

    只是偶爾回想起和男人如夢的情事，他會感到缺氧的窒息。在任何日常化的生活場景中，那一瞬間他被撕扯出來，仿佛被電擊休克。他在拼命逃避，他知道。可如今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該如何擺放自己失去了知覺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