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海陽在車站碰頭，白海陽伸手把一個保溫杯塞到他懷里：“哥，暖和暖和。”

    陳露感謝地對他笑了笑，接過保溫杯。二人在候車室等了一會就上了車。

    “大概半夜十二點多到，爸那時候開車來接咱們。”

    “嗯。”陳露沒什么精神，靠在窗旁瞇起眼睛休息。

    看他很疲憊的樣子，白海陽也沒有拉著他聊天，很懂事地在那呆著玩手機。陳露也睡不著，便默默地打量起來。白海陽手里的手機是時下正開始流行的國外品牌，一個長長的平面，手指在上面戳戳點點，看樣子很是高科技。

    白海陽一抬眼，就看到了陳露打量的目光，便把自己手機伸了過去：“哥，玩玩看？”

    陳露搖搖頭，架不住白海洋堅持，便接了過去。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手機，他忍不住吃驚。手指劃來劃去，也不知道該怎么用。白海陽笑了，把一個游戲點開教他怎么玩：“你就把手指當(dāng)?shù)叮粍潱颓虚_了，還能得分，你看。”

    說著劃了一下，屏幕上的水果便一分為二。

    陳露很少接觸這種新奇的東西，一不小心就玩上癮了。玩了不知道多久，手機卻沒電了。陳露覺得抱歉地把手機遞給白海陽：“抱歉，玩過頭了。”

    “沒事的。回頭讓爸給你也買一個。”

    “不用了，這東西肯定很貴，我也用不到。”

    人的適應(yīng)力真的很強。當(dāng)年他在白俊家生活的時候，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白俊也盡量用物質(zhì)來彌補他忙于工作的疏于陪伴和母愛的缺席。可回到陳義波那里之后，短短幾年的時間他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簡樸到有些艱辛的日子。

    現(xiàn)在再面對白海陽這樣的人，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覺得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他并非覺得自卑，只不過人生里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夠自主選擇的，家庭就是其一。如果他能選擇出生在何種家庭，他自然也會選擇當(dāng)白俊的親生兒子。只可惜他不是。

    他也并非陳義波所擔(dān)心的嫌貧愛富，他只是單純地憎惡陳義波的惡劣人品，以及這個家庭對自己人生的阻礙，給他增添了很多的負(fù)擔(dān)。他本可以輕輕躍起，在人生的舞臺上痛快地大跳，可如今這兩個雙腿便是被家庭的重?fù)?dān)壓得沒有那么輕盈了。他每次躍起，都帶著家庭的重量，讓他覺得很累。

    看著車窗外漆黑的夜景出神，想了很多，陳露覺得頭都想得痛了，索性放棄。白俊之前說會處理錢和陳義波的事情，他相信白俊，所以他決定不再為這件事費神。

    車緩緩進站，他和白海陽起身拿起架子上的行李跟隨其他乘客慢慢出了火車。D市帶著點涼爽的空氣迎面而來，明明只隔了兩天，他竟然覺得如此懷念。

    出了火車站，他跟著白海洋走，找到了男人泊在不遠處的那輛黑色轎車。看到他們走過來，白俊下了車接過他們的行李放到后備箱里。

    兩天不見男人，再一碰面看到那張臉，陳露的心里猛然覺得發(fā)熱，滿心都是想和男人親近的想法，到了讓他在自己心里覺得有些難堪的地步。

    坐上了車，白俊也放好了行李。開門坐上駕駛位，發(fā)動車子問他們：“餓不餓，要不要去吃些什么？”

    “我還好，哥呢？”

    “我也沒事。”

    “那就回去吧。海陽，我現(xiàn)在和你哥住在一起。他在這邊上學(xué)，方便照顧他。”

    男人輕輕拋出他們住在一起的事情，陳露看著他側(cè)身一只手打方向盤的樣子，有些出神。白海陽點了點頭：“那挺好的啊。可惜我大學(xué)離得太遠了，還想和哥一起多玩玩聚聚來著。”

    “等你們放寒假，有的是時間。寒假就在這住吧，過年再回老家呆一陣子。”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白俊從后視鏡觀察陳露的樣子，“是不是很累了，露。”

    “嗯……”陳露透過后視鏡和白俊對望了一眼，便低下頭不做聲了。

    白俊見他疲憊的樣子，也沒再說話。感覺到車子漸漸地加速，陳露靠在車座上安心地閉上了眼休息。

    到了住的地方，白海陽拎好自己的行李，白俊則拎起陳露的行李，三人上了樓進了家。

    “我都沒來過這兒啊爸，你都不告訴我這兒還有房子。”白海陽進了屋子，看到裝修得極佳的室內(nèi)環(huán)境，不由得說了一句。

    “我也是D市這邊走不開就買的。沒必要特意告訴你。”白俊把行李放好，轉(zhuǎn)身溫柔地跟陳露說：“累不累？累的話就別沖澡直接睡吧。床給你鋪好了。”

    陳露點點頭，他也的確是累了：“那我洗洗就休息了。”

    “去吧。”男人摸了摸他的頭。

    白海陽坐在沙發(fā)上歇著，白俊跟他說：“你哥單獨睡一個房間，你睡沙發(fā)吧。”

    “行。”白海陽也痛快，“爸你借我套睡衣啊。我沒帶。”

    “嗯。”白俊給他找了一套給他，就沒再管他。白海陽進了浴室刷牙，陳露也洗過澡正在那刷著。白海陽打開壁柜找牙刷，發(fā)現(xiàn)除了陳露和白俊兩人的沒有多余的。

    “爸也太粗心了吧，知道我來也不給我備著點。”白海洋嘟囔道，“而且爸對哥好溫柔啊，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樣。”

    這本是他無心的一句話，陳露卻有點心虛：“是嗎……”

    “是啊，他跟我從來都是很強勢的。很有威嚴(yán)。你是沒看到他對我的樣子，特別，怎么說，父愛如山的那種感覺。”白海陽拿了白俊的牙刷刷著牙，看著陳露打趣般地解釋道。

    “可能我比較像女孩子吧，對我的態(tài)度也和對女孩子差不多。”陳露拿毛巾擦了擦嘴，“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哥！”白海陽滿嘴白沫跟他揮了揮手。

    他回到臥室躺下，白俊卻敲了敲門進來了，隨手關(guān)上了門：“和爸媽怎么樣？你沒有回我的短信，所以我這幾天也有些擔(dān)心。”

    陳露搖了搖頭，看著男人走過來在他床邊坐下，他的心里又開始發(fā)熱了：“沒事的，我都習(xí)慣了，也沒和他們發(fā)生什么。”

    白俊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疼惜的神色，眉頭輕輕蹙起來：“委屈你了。”

    陳露聽了這話，這兩天在家里積累的難過瞬間滿溢而出，席卷著對男人的思念，讓他情不自禁抓住了男人的手，分開之前耍的脾氣也完全被拋在了腦后：“我好想你。”

    話一出口，卻覺得有點rou麻，對于他們的關(guān)系而言，這種話聽起來還是有些奇怪。

    白俊聽到這話也是怔了一下，卻也反握住他的手：“我也想你了。”

    心里想要和男人訴說自己的委屈，并讓他安慰自己的情緒開始高漲起來，陳露忍不住補了一句：“我爸對我態(tài)度很不好……”

    還想對男人控訴，可心里深處卻不由得覺得這樣會讓自己在男人面前很難堪，他便打消了繼續(xù)說下去的想法、

    白俊聽完，眉頭果然皺了起來，神情已有些憤怒。陳露看見男人為他這么生氣，心里好受了許多，一股想要撒嬌的莫名的想法傾瀉而出，沒來得及思考，便脫口而出：“我覺得我在那個家里很多余。”

    “不要這么說，你還有我呢。”白俊抓著陳露的手緊了緊，仿佛要透過相連的手給他力量。

    陳露直起身子湊到白俊身旁靠近，無言地祈求一個擁抱。

    白俊也會了意，伸手抱住了陳露，緊緊地。被男人抱在寬廣的懷里，陳露頭歪著微微靠在他的肩頭上，黑發(fā)散開，在床頭燈光下散發(fā)著幽黑的光澤。他閉著眼感受這一刻的安心和幸福。

    他抬起頭，側(cè)臉和男人的臉頰極其靠近，兩人的呼吸纏在一起，嘴唇也快要碰上彼此。白俊垂眼看著他，那種迷離的感覺又勾住了陳露，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和男人對視著，他只覺得頭腦發(fā)暈，微微啟開了唇。

    亮晶晶的眸子就這樣看著白俊，可他卻先移開了視線。陳露垂下了眼，有些失落，卻鼓起勇氣在男人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只道：“謝謝爸爸，我好多了。”

    白俊神情有些游離，把他的手輕輕拿下來，只拍了拍他的后背，看著他的臉，不知在想什么：“那就好，早點休息吧。”

    男人給他關(guān)好了門，陳露把床頭燈關(guān)上，閉上了眼睛。回想起剛才兩人的親密接觸，臉又發(fā)熱了，更熱的是心里。那天的吻的記憶又被他拿了出來反復(fù)回憶，剛開始的慌亂過后，如今剩下的只有他無法啟齒的綺念。

    他渴望著，難以啟齒的，來自男人的，另一個吻。

    他不知道這是出于何種感情，他只知道，他在男人的懷中得以呼吸，離開這個懷抱，他便只是一條脫水的魚。